黄小萃沉默了一阵,他们今日才见,她跟人家直说不太好。
黄小萃另道:“楚公子明日还练吗?”
“练!这样,明日咱们早些,免得耽搁你歇息,你明日是不是还得给其他院的学生量尺寸?”
黄小萃点点头。
“等你忙完,你来琴音台找我,是我们平日学琴的地方。”楚承宇站起来指了指山上,“你往山上走,走一半,再往右边瞧就能看见。”
黄小萃犯难,“可是我不能随处走动。”
楚承宇笑了笑,“你就说是我找你,书院没人不知道我,提我的名字比提什么都管用。”
“是,听楚公子的。”
“还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黄小萃轻言:“我姓李。”
“李姑娘。”楚承宇客气拱手,“今日打扰李姑娘了,李姑娘快回去歇息吧,我也回了。”
黄小萃行礼告辞。
她回到住处,屋子的门忽然开了,金凤提着灯笼出来,站在门口质问她:“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金凤的声音有些大,惊动了其他屋子里的人,工女们都陆续开门开窗,瞧热闹。
黄小萃懒得理会,抬手撇开金凤,往屋子里走,却又被金凤拦住去路,“人家说过,叫咱们不要随便走动,你不懂规矩,是丢了结彩坊的颜面!”
“这么晚了不睡觉,都吵什么!”绿梅猛地拉开房门呵斥。
金凤忙道:“绿梅姐姐,李翠翠又是深夜不归,我正在盘问她!”
绿梅看向黄小萃,“去哪儿了?”
黄小萃看了绿梅一眼,没有说话。
“绿梅姐姐,你看她都答不上来!”
绿梅从黄小萃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瞥着金凤道:“够了!回去睡觉。”
她先行回屋,其他人见绿梅不追究,觉得没热闹可看,都关上了门窗睡觉。
金凤靠在门边,恨得咬牙切齿。
黄小萃梳洗之后,躺到床上,放下帐幔,心里才安静下来。与她猜测的一样,结彩坊送她们上来不止为量什么尺寸,否则绿梅方才不会轻易放过她。
次日,天还没亮,绿梅在外面大喊:“起床,都给我起来,赶紧的!”
黄小萃她们急忙下床,穿戴好出去。
有人边系着衣裳边问:“绿梅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绿梅急道:“丞相大人到了,书院上下都要去山门外恭迎,你们也得去,快跟我走。”
她们这些市井蚁民,丞相大人于她们而言犹如九重天上的神明,学徒们惊异却忐忑。
她们跟着绿梅从附近的偏门出了书院,绕着围墙来到山门外。
天才蒙蒙亮,学子们身着同样的衣裳,排着长队从侧门出来,站到了广场两侧,中间留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天光破云,晨曦洒了下来,似给本就肃然大气的书院镀了层金光,看着更为恢宏。
广场上人山人海,学子们静默伫立,风吹得急,众人的广袖衣袂随风飘舞。
他们从天不亮等到了日中。
黄小萃他们跟着其他婢女杂役一起站在最后面,得知丞相大人的车马已经临近,她们都听招呼跪了下去,伏跪着恭候。
听见一面有了动静,她抬眼瞧了瞧,过了一会儿,马蹄声渐渐临近,十来个侍卫骑马在前开路,后面的官差举着几块漆金的牌匾,上面写着肃静和回避。
后面还有一队人举着旌旗,旌旗上是个“聂”字。
仅是走在前面的就有近百号人,之后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里,马车不仅富丽奢靡,还足有半间屋子大,得三匹马并驾齐驱才拉得动。
马车后还跟着许多带刀侍卫,个个魁梧干练,不似一般官差。
仪仗浩浩汤汤,颇具阵势。
黄小萃从没见过这等场面,也隐隐有些震撼。
这是凌驾于大富大贵之上的权势,是世人遥不可及的东西。
马车行至广场上,众学生一同揖手行大礼。
书院的官员们都站在牌坊下,也纷纷躬身拱手
等马车停下,教授大人率着众下属到车旁行礼,“卑职恭迎丞相大人。”
侍卫安放好台阶,马车的门才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个穿着深紫色官袍的人。
他并没有多理会那些官员,径直朝着山门走去。
隔得远,黄小萃看不清丞相大人的模样,只看得出丞相大人也不是话本上那等白发苍苍的老臣,甚至也不像别的文官那样清瘦,他身形挺拔颀长,步伐沉稳,看着有些孤傲,因为他谁都没理,连话都不曾与谁说过一句。
身处凌云之巅的人,孤傲也正常。
山门大开,丞相大人进了山门,广场上“如临大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黄小萃她们也各自起身。
丞相大人在前庭,黄小萃她们仍只能从偏门回去。
她们在广场上站了大半晌,又跪了半天,人早已疲惫,回到住处都坐在院子里捶了捶腰背。
金凤叹道:“方才那阵势真威风,不说是丞相大人,我还以为是圣上驾临了呢!”
“如今丞相大人来了,书院戒备森严,咱们再想出去走动怕是不太方便,就咱们这小门外头都有侍卫把守。”
“咱们是来做事的,又不是闲杂人等,大人的侍卫不会抓我们的吧?”
“我打听过了,丞相大人住在山顶上的青云阙,离这儿远得很,咱们想碰见都碰不见。”
“听说丞相大人是来祭奠师傅的,就是尚学殿外的那个太傅大人,书院每年都会给太傅大人设祭典,丞相大人无论多忙都会来主祭。”
金凤惊讶:“我看那雕像上的人好像不老,丞相大人是他的学生,那大人岂不是还很年轻?”
丞相大人的到来并没有打乱书院秩序,下午黄小萃她们仍去给其他院的学生量尺寸。
书院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将学生分为了八个院,依着家世而分。今日她们替地和玄的学生量了衣裳,等量完已是日落黄昏。
黄小萃照着约定去往琴音台,每走上一段路就有相府的侍卫设防,不过她提了楚承宇的名字,侍卫们也没为难她,可见楚承宇的家世显赫,连相府的人都肯卖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