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我怕……”菊生摸着岩壁,小心翼翼地前行。语罢,她听得低低沉沉的啜泣声透着无尽哀伤,应是裴素素鬼魂,结果大概只有一个,净然师太被乱石砸死了。“菊生媳妇,你看得见阿然不?”
裴素素鬼魂问道。菊生摇摇头,咬着唇瓣,沉默不语。“人死如灯灭,鬼魂归故乡。菊生没有受人之托替净然师太打造玉俑,如何看得见净然师太鬼魂。”
阿瑛握着收拢的朱红色绘凤穿牡丹纹油纸伞,艳艳一笑,眉眼凉薄,语调悄悄泄露少许疲惫。刚才,乱石坠落,阿瑛有心为净然师太挪一挪。结果,她猝不及防地感知到被乱石砸伤的疼痛,只能放手。原来,鬼魂杀人是有报应的,忒荒唐吧。为毛在人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轮到鬼魂,还得遵守游戏规则了。“裴夫人,我可以……”菊生欲言又止。尔后,菊生挨了阿瑛一顿爆栗子,滑落几颗泪珠。其实,菊生想说,她可以尝试一下,以血为祭,画秋华阵。但是,没有玉俑,她不能确定是否召唤得出玉俑。“菊生媳妇,听说你可以帮鬼魂完成未了心愿。”
裴素素鬼魂操着吴侬软语,温柔一笑。“裴夫人,您有未了心愿吗?若是没有,现在想,待到子时,我和阿瑛搭档干活,保证教你安心上黄泉路。”
菊生笑呵呵。阿瑛听后,抚了抚额头,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可是被困地宫,不是讨好死去的婆婆的时候。“想看着你嫁给阿瑢当王妃,然后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宝贝,算不算?”
裴素素鬼魂调笑道。语罢,菊生脸颊涨红,竟是害羞得抬不起头。在菊生的认知里,崔瑢始终是要迎娶县主的。所以,菊生从未幻想过,可以做崔瑢的妻子,连美梦都没有。裴素素鬼魂见状,发出无奈的叹息。菊生媳妇与阿瑢想要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得走很长一段路。“菊生,你不怕黑了?”
阿瑛轻咳一声,恼道。菊生听后,连忙跑到墓石门前,使劲敲打,大喊救命。她相信阿瑛,吸引了崔瑢过来营救,她就不能安静地等着英雄救美。“菊生媳妇,文昭皇后的骨头被摔碎后,触发了地宫机关,五道墓石门被堵死,阿瑢没那么快赶来。”
裴素素鬼魂无奈叹道。好吧,她菊生还是安安静静地等待英雄救美。“裴夫人,这文昭皇后地宫是建在终南山地脉吗?”
阿瑛问道,新月眉上挑,瑞凤眼微眯,隐隐露出肃杀气势。裴素素鬼魂听后,捂着嘴巴,暗道不好。山崩之前,往往静谧得让人忘记自己身处险境。“菊生,你等不了小白脸,先学会自救吧。既然是地宫,工匠总会藏几把斧头,以备逃生之用。这些人上人,唯恐陪葬品被工匠偷盗,总会制造几桩惨案,将工匠强留在地宫。”
阿瑛冷笑道。语罢,菊生和裴素素鬼魂分头行动,寻找斧头。果然,不到一盏茶功夫,菊生寻到一把凤头斧。亏得菊生力气大,抱着凤头斧,摇摇晃晃,后来在阿瑛的帮助之下,才狠劈向墓石门。刹那间,墓石门裂开一道缝隙,漏出些许冷香。“崔公子,崔公子!”
菊生循着冷香,蹦蹦跳跳,猛然扎进熟悉的怀抱,蹭了蹭脑袋,感觉天地间突然变得光亮起来。“菊生,怎么知道我来了。”
崔瑢吻了吻菊生的额头,小山眉被杨柳风吹开,丹凤眼被杏花雨打湿,压抑不住打江南路过的喜悦。“崔公子很温柔,身上的香气却是清冷的。”
菊生笑盈盈。崔瑢听后,并不满意菊生的回答,便啄了啄菊生的唇瓣。然而,菊生立刻弹跳起来,表现得格外排斥。“崔公子,这地宫说不定有孤魂野鬼看着我们。”
菊生笑呵呵。她总不能说,在婆婆面前,与情人亲亲热热,特别奇怪。崔瑢听后,略微皱眉。他分明嗅得石榴香味逐渐浅淡,赵瑛应当是颇识趣地走开,怎么又多出一只鬼魂,打扰他和菊生的温存。刚才,地宫突然崩塌,崔瑢差点想杀了千面郎君。他叮嘱千面郎君好好照看菊生,就照看出这种局面。不过,千面郎君听得菊生清脆嗓音,溜得贼快,宁可被困在地宫,也不愿意接受崔瑢对他的惩罚,那必定是生不如死的。“崔公子,我们先去救况大人和晴生。”
菊生故意转移话题。“大晚上的,况寺卿不睡觉,陪着我的女人,打探文昭皇后地宫?”
崔瑢浅笑道,小山眉垒起薄薄西岭雪,丹凤眼凝结片片绿萼冰,俨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仙人。“崔公子,你误解了,况大人是跟着晴生,悄悄追随我与阿瑛的。他们现在坠入白骨冢,饱受蛇虫鼠蚁的摧残,很可怜的。”
菊生恼道。哎,崔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吃醋了。陆哥哥从前是她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崔公子要吃醋。况大人都同太子妃娘娘偷偷睡过,崔公子也要吃醋。晴生不过是小破孩,估计连不可描述的连环画也没有看过,崔公子更要吃醋。“行啦,就只有况寺卿和晴生会卖可怜。”
崔瑢轻笑道。菊生听后,知道崔瑢这是答应了帮忙救援况大人和晴生,欢喜地抱了抱崔瑢,再踮起脚尖,送上香吻一枚。忽然,地宫再次发生剧烈晃动,细沙碎石扑腾,教菊生睁不开眼睛。所幸,有崔瑢陪伴在身边,菊生一丁点也不感到害怕。可是,一盏茶功夫过去后,地动山摇仍然在继续。崔瑢将菊生紧紧搂入怀里,贴在地面,似乎听得终南山正在悲愤的咆哮声,不禁眉头蹙蹙,生出不详的预感。“菊生,不好,地脉可能受损。”
裴素素鬼魂低声道。裴素素尚且来不及沉浸在见到长大后的儿子的喜悦之中,就要开始担忧,崔瑢和菊生的安危。地脉若是当真受损,终南山就会开始崩塌。到时候,方圆千里,生灵涂炭,阿然犯下的便是下十八层地狱的重罪。当然,这个时候,裴素素鬼魂更加关心崔瑢和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