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脸:“……”
瓜子脸姐姐:“……”
姐妹俩听赵宝澜说完,脸都绿了,双眼紧盯着她一言不发,场面一时安寂下来。
朱管事一张胖脸上原就带着几分愤愤,见状更是神情不善,招招手呼唤旁边护卫,还没等人过来,就觉眼前一黑,周围不知什么时候涌上来十几个彪形大汉,将他们几人堵的严严实实。
方长老不知从哪儿弄来个桃儿,一边吃一边拍他的肩,直接把朱管事拍成了震动模式:“朋友,几个意思?想打架是吗?”
右护法皮笑肉不笑道:“家里几个妈储备啊,出门在外这么嚣张?法师帮了你们,那是法师心怀慈悲,这可不是你们高高在上打赏几个钱就叫人当护卫的理由,到金陵还早呢,谁知道前边有几个坎儿?听话,别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啊。”
朱管事一看对方这架势,再见他们说话时候这么豪横,先自软了三分,下意识斜眼去看瓜子脸姐姐,目光请示她拿主意。
“妹妹勿怪,朱管事是见此处人多眼杂,唯恐我们姐妹二人出事才叫人过来的,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瓜子脸姐姐倒也能屈能伸,见对方势强,当即便笑开了,又向赵宝澜行个万福礼,软中带硬道:“家母乃是承恩公之女,现下洪州叛乱,我们一行人此次前往金陵投亲,因为都是女眷,故而格外谨慎小心,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妹妹见谅。”
赵宝澜见她姿态放得谦和,倒也没再穷追猛打,摆摆手,说:“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们家这态度叫人忒不舒服。法师几人帮了你们,不过来道谢也就算了,怎么还趾高气扬过来拿捏人?人家是一片好心,可不是你们家仆从。”
瓜子脸姐姐方才已然点名身份,就等着她低头认错呢,哪知道赵宝澜全然不理,居然还顺势责备起自家来。
她听得愣住,还当是赵宝澜没听清楚自家身份,表情僵硬了一下,方才说:“我们也是吓坏了,这才没来得及向几位法师致谢。”
她要是就那么认了,赵宝澜指定不会再说什么,但这么狡辩,那可就有的说道了。
“可是我看地上的血已经开始干涸,受伤的法师也处理完伤口了,起码得过去一刻钟工夫了。当时是吓坏了,现在呢?有功夫叫管事过来找人当护卫,没时间走几步路过来道谢?你这话可真有意思!”
瓜子脸姐姐神情讪讪,一言不发,瓜子脸在空明几人面前遭了一通抢白,脸面上颇过不去,涨红着脸说:“我们可是承恩公府的人!”
“真对不住,妹妹见识太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承恩公府,”赵宝澜两手叉腰,朝天翻个白眼,说:“满大殷我就知道那么几家人,皇家宋氏、燕侯赵氏、昌武侯嵇氏、云南王——真不好意思,怪对不住云南王的,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姓什么。”
瓜子脸姐妹俩:“……”
其余人:“……”
瓜子脸姐姐笑的脸都僵了,张张嘴正准备说话,赵宝澜却懒得同她多费口舌,一抬手示意她停口,道:“你是谁家的姑娘我管不着,但是欺负人就不行了,忘恩负义更不行。剩下的路你们能走就走,不能走就回洪州去,都出来逃难了还不忘作威作福,是多生了两条腿还是长了七个眼睛,就显得你们能了?回你们马车上去,别叫我再瞧见你们!”
那姐妹俩被她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瓜子脸还想再吵几句,硬是被她姐姐给拉回去了:“走,回去。”
瓜子脸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可是她……”
“可是我怎么了?”
赵宝澜骚里骚气的拨了拨自己头发,说:“真是对不住了,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又或者是叫你觉得不舒服的话,那我肯定是故意的,你忍一忍吧。”
瓜子脸姐姐:“……”
瓜子脸:“……”
瓜子脸姐姐咬紧牙根,加重语气说:“走,咱们回去!”
连拖带拽的把瓜子脸带回到马车上,车帘一掀一放,就听不见里边动静了,她们姐妹俩一走,朱管事也麻利的跟着撤了。
大抵是觉得丢了脸面,又或者是不想再瞧见赵宝澜这个克星,这家子人在这儿继续停了一刻钟不到,就匆忙启程出发了。
空明目送着那几辆马车远去,不禁为之摇头,转身向赵宝澜行个礼,郑重道:“多谢姑娘。”
“小事,”赵宝澜说:“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死去护院们的尸体还留在地上,倒也可怜,赵宝澜吩咐人挖个坑一起埋了,没受伤的和尚们也去帮忙。
宝蝉递了水囊过去,提醒她说:“承恩公府是皇后的母家,国丈府上,那两个姑娘说自己母亲是承恩公之女,也就是皇后的外甥女了。”
“管他是谁呢,”赵宝澜不以为然道:“在我跟前嚣张,就是不行!”
“是是是,”宝蝉失笑道:“我们小魔王天下第一了不起。”
他们在这儿短暂停留的时候,聚集上来的流民也多了,因着刚刚遭了山匪的缘故,不敢贸然前行,便在这附近盘桓不去,观望着赵宝澜一行人的动向。
赵宝澜见他们扶老携幼,神情惶惶,倒也觉得可怜,便同宝蝉商量:“要不然咱们……”
无需她说完,宝蝉便明白了她心意,温柔一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何不好?也都是可怜人,咱们能帮便帮一帮吧,左右我的事情也不急。”
赵宝澜便吩咐左护法去传话,愿意与他们一道前往金陵的可以结伴而行,不收一文钱,水和吃食各家自理,但安全上能有个保障。
他们一行人俱是高头大马,剽悍难掩,愿意在前护卫,自然是上上好事,孤身上路又或者是一家几口的人都聚集上来,逐渐汇成了一道洪流。
空明旁观这一幕,也道:“贫僧几人愿意同姑娘同行,护持众人往金陵去。”
赵宝澜此前见他们匆忙赶路,便当是有要事须得去办,现下听这意思,又觉得好像并不很急,心下疑惑,便直接问出来了。
空明并不隐瞒,道:“贫僧是受尊长所托,往金陵去取一件东西,自然能快则快,现下既遇上此事,当以百姓性命为先,所托之事反倒没那么急了,若是那位长辈知晓,也必然不会怪罪。”
赵宝澜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他们在原地休整了半个时辰,也是有意等后边和之前被吓退的行人们聚拢过来,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便骑马出发,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金陵去。
因着洪州叛乱,附近州郡的兵卒都被紧急调去平叛,连带着驿馆里都没有多少人,再仔细一问,更得知近几日凶案频发,屡屡有山匪劫道杀人。
有同行的客商说:“从前这条路很太平的,毗邻帝都,众多官兵镇守,现下起了兵祸,反倒危险起来……”
“要不怎么说宁当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呢!”
“也不知道这场叛乱什么时候能结束。”
同行之人唉声叹气,满面忧愁,隐隐有哭声传来。
“我姐姐嫁到洪州去了,战事一起,也不知如何了!”
赵宝澜目光微侧,却见空明神情悲悯,面色冷凝,眉宇间充斥着几分凛冽,不禁道:“法师似乎另有所想?”
空明勒住缰绳,回首看一眼愁云惨淡的同行百姓,轻声道:“我只怕山匪并非是真的匪徒,而是有人借机发作,丧尽天良,吸吮百姓骨髓。”
赵宝澜先是微怔,旋即明白过来。
这条道路是通往金陵的必经之路,从前极为太平,从无乱事,怎么现在洪州刚出现叛乱,这边就出现了山匪?
这世道当山匪的也有,但多半得是民不聊生、吏治不堪,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走这条路,洪州地界上出现山匪也就算了,这边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山匪了?
即便是官府征兵加赋下的不良反应,也不可能这么快的。
除非那根本就不是山匪,只是有人浑水摸鱼,知道洪州附近州郡的百姓富户携带金银细软逃亡金陵避难,想从他们身上发一笔财。
人死在路上,钱也没了,流民那么多,籍贯不一,地方各自为政,官府想管都管不了,想查也无从查起,即便日后叛乱平息,怕也只能不了了之。
赵宝澜想通此节,不禁摇头长叹:“鬼怪可怖,但人心更加恶毒。”
空明见她一点就透,眼底不仅闪过一抹诧异,由衷道:“姑娘天资聪颖,实在令贫僧赞叹。”
休息的时间到了,方长老催马到队伍最后提醒坐在地上的人起身,赵宝澜余光瞥见,握住缰绳,准备催马出发。
略微往前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去,向空明眨一下眼:“好像还没有同法师说过——我名叫宝澜,宝贝的宝,波澜壮阔的澜,不叫什么姑娘。”
她一向喜欢艳色,石榴红的明艳裙裾,长发编起,点缀以黄金宝珠,鲜明而又华美。
空明看得微怔,她却已经回过头去,马鞭“啪”的一声脆响,纵马往前方去。
风吹起她的裙摆,日光下耀眼夺目,点缀有金珠的发辫熠熠生辉,就像是春日里的贴梗海棠,鲜红的花瓣,金色的蕊,朝气蓬勃,永远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