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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归海(1 / 1)

第十四章归海

回到姜家说了声,周克仍旧背着沉重的旅行包,带李久路出去了。

驰见撑着栏杆抽烟,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的影子,才转开视线。

周克说带她去,并没提他,这算家事,所以他没主动要跟着,但心里別着股劲儿,说不清缘由。

姜怀生孙子姜衡轩跑出来叫他吃饭。

驰见跟他回去,见姜怀生正坐桌边抽烟,姜军手撑着膝盖,低声下气劝着什么。

驰见走到对面,和姜衡轩坐一起,他上来直接抓了个鸡腿吃。

“放下。”

姜军大声呵斥:“爷爷没动筷呢,有没有礼貌?”

“你老管他干什么,真是没事儿闲的。”

姜怀生在看孙子时换了副面孔,“轩轩,吃你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来,爷爷给你夹。”

“爸!”

姜军拖长音。

“一边儿去。”

儿子受制于老子,老子上面还有老子。

地位一级压一级。

驰见对姜军没多大感触,他父母离世的时候,他刚出生,所以对父子之情很淡薄,但看到姜怀生宠溺孙子的样子,忽然想起外婆。

他心忽然被什么纠扯了下,想起离开那天,没来得及跟外婆打声招呼,实在不孝。

没多会儿,儿媳妇端着汤也从厨房出来。

一家人坐下吃饭,六菜一汤,里里外外都是她忙活的。

她做事雷厉风行,讲话利落,是典型的北方女人。

刚开始没人说话,都埋着头,各吃各的。

儿媳妇抬眼瞧一圈儿,在桌下踢了姜军一脚。

姜军没抬头,又踢回去。

她筷子一撂,啪一声响:“没人说话我先说。”

驰见只抬了下眼,跟他无关,他继续吃。

“爸。”

儿媳妇叫了声:“我欠您一句对不起,我这人脑袋不会转弯儿,说话太直,那天数落您,是我不对。”

她是指姜怀生住进老人院之前发生的事儿。

“嗨,都过去了,提它干什么。”

“您老不会还在生我气吧?”

“没有。”

他如实答。

气一阵儿就过去了,他后来只是觉得住一起不适应。

儿媳妇转转眼珠:“不生气就好。

那在岛上多住几天,就当放松放松,然后您跟我和姜军回家住,咱不去老人院了。”

姜军帮腔:“是啊,爸。”

“不用,我在那儿住的挺好。”

“好什么啊,一眼没照看到,把人都给领跑了。”

姜怀生:“……”

驰见嚼着花生米,筷子在盘中一顿,轻飘飘哼了声。

姜军又踢她,她没理,“我说的不对吗?

刚才没得空,待会儿我还要问问那小姑娘呢,老师怎么教的,到底什么心态……”

“你先问问,出来是谁的意思吧。”

驰见嘴里嚼着饭,没抬头。

“这么说,还怨我们了?”

“路费没人报呢。”

驰见忽然发现,任何事一旦牵扯到李久路,他就完全不冷静。

听不得别人说她,更不能让人碰,跟有护犊子情节似的,觉得周克那职位他肯定能胜任。

想到这儿,他没忍住笑了下。

姜怀生儿媳妇性格也急,一见这态度,矛头马上要指向驰见。

姜军小声提醒:“说正事儿。”

她这才剜他一眼,又转向姜怀生。

“爸,我记得以前咱这院子种的全是菜,房后还养了鸡跟鸭吧?”

儿媳妇兀自道:“现在太破了。

我来之前把家里后院的花苗都拔了,等着您回去种菜呢,您再多种两棵梨树,轩轩爱吃梨。”

姜怀生抬起头,有些错愕。

“咱接着养鸡鸭,以后都吃健康的,不去外面买。”

姜军:“对。”

姜怀生看他一眼,“别麻烦了,我在你们那儿住不惯。”

儿媳妇也不拐弯抹角:“您住着不习惯,是因为您没把那儿当成自己家。

跟您说句实话,我们今天来,不是劝您,您想不想都得跟我们回去。

我这人说话不经大脑,以后肯定也会冒犯您……嘶!你别老踢我行吗?”

她皱眉看姜军,后者咳了声,她继续说:“……我其实根本没拿您当外人。”

她想到什么忽然叹了声,“我爸妈走得早,现在婆婆也走了,我拿您当亲爸,怎么可能让您一直住在老人院?”

一句话,把姜怀生说沉默了,他低下头,又想起死去的老伴儿。

那些随酒精蒸发的叮嘱,又一次清晰起来,恰巧今天儿子一家赶到,要将他带回去。

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是她的安排。

见他沉默不语,儿媳妇趁热打铁,偷偷踢了下姜衡轩。

他正忙着啃鸡腿,没反应过来。

她又使劲儿踢了脚。

姜衡轩身体一晃,鸡腿掉到桌子上。

她朝儿子使眼色,姜衡轩舔舔嘴皮子,立即站起来:“爷爷,您就跟我们……”

这一家人交流靠踢的,驰见面无表情站起来,拿根烟走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在岛上闲遛一阵,不知不觉再次走到渡口,他向对面看去,隔着一条狭窄水道,南舟市区高楼林立,一片繁华景象。

又逗留一会儿,发觉自己未免太不潇洒,于是挥两下头发,沿着来时的路,踱步回去。

周克和李久路午后才露面,彼时驰见躺在角落的藤椅上,正心神不宁。

久路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径直走到饭桌前。

周克倒是看见他,一挥手,“进去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驰见不由直身。

周克没多说,跟着李久路走过去。

这会儿那一家人早已吃完饭,姜军沏了壶茶,拉着老爷子,不咸不淡的聊天呢。

她朝着两人的方向,深深鞠上一躬,之后表示歉意的面子话留给周克说。

驰见没管那些,穿过院子,大踏步追随李久路进入房间里。

她默不作声,卷起衣服放到旅行袋中。

驰见拉住她两手腕儿面对自己:“你们去那边做什么?”

“下了趟水。”

久路没说谎,驰见隐约记得,两人从浅滩回来后,她临时绑起头发,这会儿又完全散下来,而且发丝中隐隐有股潮湿的海腥味。

“周院长又数落你了?”

“没有。”

“那怎么突然要走。”

久路叹气:“他都找来了,我们要是继续留下去,不是很奇怪吗?”

驰见没吭声,觉得有道理,但理由又不那么充分。

“丫头啊。”

两人不近不远的靠着呢,姜怀生走进来。

李久路迅速抽出手:“姜爷爷。”

他步伐缓慢,“不多待几天?”

“不了,放松过了,也该回去好好上课。”

“也对,都是我这老东西耽误了你,还被外面那帮人错怪。”

“您别这么说,跟您出来这一趟很开心。”

久路欲言又止,还是决定把话说完:“跟您住一层的马奶奶,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她是有家回不去,最后带着遗憾走了。

您比她幸福太多,儿子儿媳都孝顺,这次还特意大老远跑来接您,所以……”

“我知道。”

姜怀生压了压手:“我答应你,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久路抿唇微笑。

姜怀生拍怕她的头,又看看驰见:“爷爷也有一句忠告。”

“您说。”

“臭小子虽然有心,但你们要注意分寸,早恋可不是个好现象。”

他早就将两人关系看透。

驰见就知道一准儿没好话,姜怀生还要说教,他不苟言笑的阻止:“她成年了。”

久路:“……”

她偷偷拉他衣角,脸颊泛红。

姜怀生开怀大笑,“好好,成年好。”

他想了想:“那就不要影响高考吧。”

驰见神色一顿,这句话仿佛突然点醒了他,心中没来由发慌,侧头看向李久路。

回城几人乘坐飞机,周克将登机牌交到他手中,下面放着一沓钱。

驰见没接:“周院长,这什么意思?”

“你大老远跑来找路路,我和她妈妈本应好好感谢,就以后再找机会。

来时的机票钱先收下,对你来说数目不小,你和外婆用得到。”

周克做事滴水不漏,这番说辞为彼此着想,并没半点不妥。

但驰见听着别扭,他笑笑,光抽走机票:“都是同学,不用那么客气。”

周克说:“一码归一码,这是出门前她妈妈交待的,我也不好为难。”

驰见仍是没接,绷着唇线,脸色有些挂不住。

以周克此时的身份极地位,两人没有可比性,更没有比较的必要。

但驰见还是觉得比他矮了一截,他用阅历以及年纪所累积的各种财富,让他内心产生无奈的自卑感。

僵持不下时,久路忽然抽走那沓钱:“之后我给他。”

驰见和周克将目光投过去,前者不由松口气,周克也顺着说:“也好。”

登机后找到座位,李久路和驰见坐在机身中间,周克独自走向后。

选座位时,他有意这样要求,不想跟年轻人混在一起。

驰见坐下就没再开口,久路看了他两次,没得到回应。

没多久,当飞机在跑道滑行并快速升空时,超强的加速度带来一股失重感。

久路看着窗外,回手精准地握住他的手。

“第一次坐飞机,我有点儿怕。”

驰见转头。

久路说:“你能抓紧我一点儿吗?”

驰见听出讨好的意味。

她是懂他的。

南令上空,海蓝得深邃,看不见浪涛,也不见风,海面广阔无垠,深处仿佛充满神秘的危险与未知。

几座小岛分不清顺序,被这片海域所征服,情愿相伴,情愿困住自己。

久路感觉到驰见的手攀上来,搂住她肩膀。

她盯着窗外,握住他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他也回捏一下。

两人不需要任何言语。

几分钟后,驰见凑头过来:“美吗?”

久路说:“美。”

飞机越升越高,直到大片云朵挡住视野。

她轻轻吁了口气。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此行会放下心结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清楚,看过这片海,她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

这毕竟是离父亲最近的地方。

飞机落地再由齐云市回到小泉镇,已经晚间十点。

挂念着外婆,驰见也一同来到老人院。

久路脚步停下,想起几个小时前还在阳光海浪白沙滩的小岛上,这会儿面对黑漆漆的大门,有种回到现实的失落感。

周克回头:“走了,妈妈应该等你呢。”

久路垂头丧气,想到接下来的难关,连跟驰见告别的力气都没了。

驰见目送他们回了二层小楼,一转头,见江曼正从台阶上下来。

他一愣,差点儿失礼:“江主任。”

“回来了?”

驰见说:“李久路刚进去。”

“我看见了。”

她脸上表情得体,看他一眼:“驰见,这次辛苦你了,改天阿姨再好好谢你。

先去看外婆吧。”

“好。”

他欠欠身,错身上楼。

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眼,驰见总觉得江曼满含深意。

江曼比久路想象中要冷静,但这种表面的平静,更让她感到心慌。

两人坐在餐桌两端,默不作声。

周克也帮不了她,似乎有更心急的事情要去做,洗了个澡,急匆匆走出房间。

久路手心出汗,张了张口:“妈……”

再次无声。

过几秒,江曼终于开口:“心回来了?”

久路抿紧唇。

“你爸已经不在了,希望这次之后,你能认清这个现实。”

她双手绞在一起,“认清了。”

“离高考还有四十几天,我答应你,只要你本本分分到出考场的前一秒,我就不再约束你,也算是对你爸有个交代。”

“妈,我知道错了。”

她摇了摇头,声音很淡:“你的做法我理解,都理解。”

久路渐渐不安,有种糟糕又熟悉的预感萦绕心头。

谁都没说话,空气里静得只剩呼吸,江曼穿一件贴身的黑色薄衫,抱着手臂,眼睑微垂。

“对了。”

她抬头:“你离开四天,我打去你们班主任那里请假,想帮驰见也请好……”

久路脑袋炸裂开一般,惴惴地看着江曼。

江曼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你们班主任说,班级没有这个人。”

她陈述完,并没追问她欺骗她的原因,又坐了会儿,起身道,“饿了吗?

我去给你热饭。”

江曼转身去厨房,拿着盘子放在冷水下冲洗,忽然间,被人从后抱住。

她咬着牙,将她的手狠狠拽开。

久路又抱住。

江曼牙齿间发出细密的碰撞声,刻意伪装的冷静情绪,瞬间失控:“你放开!”

“不放。”

久路没动,左手紧紧扣住另一手的手腕。

江曼甩不开,尖细的指甲刮在久路手背上,最后崩溃般砸掉盘子。

瓷盘四分五裂,躺在池子里,水流如注,仍然不断洗刷着残破的瓷片。

江曼发疯般扫掉案板上的盆碗器皿,带来惊天动地般的刺响。

之后所有声音都停止了,江曼站着不动,肩膀颤抖,发出细弱的抽泣声。

李久路贴着她的背,轻声道:“妈,我不会离开你。”

一瞬间,江曼眼泪决堤,无力的垮下肩膀。

“我只是贪玩想放松几天,现在回来了啊,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她脸颊蹭了蹭她,垂眼看着地上的狼藉,声音轻缓:“妈你先冷静,不要激动,自己身体最重要。”

平复好一会儿,江曼才止住瑟瑟发抖的身体,慢慢转身,将她抱在怀里:“你别乱跑了行吗?”

“不会了。”

“你……”她咬着嘴唇:“不要像……她一样。”

“不会的。”

久路轻轻拍她背。

过好半天,母女俩终于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久路静静的吃面条,江曼拄着下巴坐对面看她:“驰见是不是对你有想法?”

她低着头,动作停滞几秒,接着将面条往嘴送。

江曼说:“那你呢?”

片刻后,她缓缓摇了摇头。

江曼:“是我以前看错他,觉得他身世可怜,你们又是同学,所以才多加照顾。

这次他去找你我就觉得奇怪,有谁会为了一个同学千里迢迢去那么远,而且还是高考前夕这么紧张的时刻。

总之是我疏忽了。

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个社会闲散人士,一点儿文化跟前途都没有。”

江曼对驰见的评价,久路内心是极反感的,但考虑到她的状态,抿了抿唇,终究忍下来没反驳。

江曼道:“妈妈要你保证,以后跟他断绝来往,不准有任何交集。”

“妈,她外婆住在院里呢。”

老人院再大,但毕竟是方圆之地,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无法避免。

“这是两码事。”

江曼说:“见面最多打声招呼,仅止于此。”

面条冷了,久路拿筷子搅动着。

“听没听见?”

“……听见了。”

江曼这才满意,脸上表情也放松下来,看着她吃完,去厨房收拾碗筷。

她对驰见的看法,也从这晚开始,被她规为社会渣滓一类,隐瞒欺骗在她这儿更是不可饶恕。

晚一些时候,周克回来,江曼和他回房休息。

久路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零点,觉得时间太晚,却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驰见。

“你睡了没?”

“没。”

那边很静。

久路握着听筒,房间关着灯,周围没人,她仍是压低声音:“那你在干嘛?”

“等你电话,觉得你可能有话要说。”

她抿唇笑了下:“现在方便说话吗?”

四周太安静了,久路忽然听见阵阵风声,突然意识到什么:“你现在在哪儿?”

“大门口。”

他低缓的声音传来,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语调。

久路心一动:“那你等我,我这就下去。”

李久路打开房门,在门口听了好一阵,确定楼下的两人已经睡着,这才披了件衣服,悄声出门。

驰见还站在老位置,倚着对面路灯,这会儿没抽烟,两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低头不知想什么。

旁边的杂货店早关了门,街道很静也很幽黑,只有他头顶陈旧的光打在路面上。

久路迈出门口,突然觉得他沉默的身影令人心疼。

她攥紧前襟,小步跑去对面。

两人相对站了片刻,看着彼此,谁也没说话。

明明分开几小时,却好像很久没见面一样。

“你怎么这么晚都没走?”

她往他身边凑近一步:“你……”

“你要是说想把机票钱还给我,那我就走了。”

久路愣了愣:“当然不是。”

她好笑的看他:“想得美,那些钱归我,用来买零食。”

驰见松松的笑了,挥乱她头发:“你还吃零食呢?”

“当然。”

久路拍开他,把弄乱的发丝捋顺:“对了……我妈知道你不是育英高中的学生了。”

驰见早已猜到:“嗯。”

“所以……”

“所以不让你和我继续来往,要保持距离。”

驰见接下去。

“嗯。”

“那你怎么想?”

久路不满:“现在还要这么问吗?”

“不问。”

驰见笑了笑:“你要是个听话的孩子,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

怎么听都是挖苦的语气。

“那我走了。”

她故意说。

久路作势转身,没等走,驰见一把将她捞住。

他后背抵着栏杆,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扣在她胃部。

“不禁逗呢。”

他声音就在耳边。

李久路低哼了声。

他胸膛与她背部紧紧相贴,驰见双脚往前挪,身体形成斜坡,将重量交给栏杆,于是久路也跟着惯性向后,重量交给他。

晚春早夏,空气里浮动着温暖的气息。

院里的枝条探出头,记得和姜怀生离开那会儿才冒尖儿,现在枝条泛着绿色,叶子好像一夜之间就发芽了。

久路深深吸一口空气:“风真舒服。”

驰见不知因为什么在走神:“……什么舒服?”

“风啊。”

“哦。”

驰见悻悻。

他不动声色的紧了紧手臂,指尖也痒痒的:“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什么感觉呢?”

久路悟性不高,他那么深层次的龌龊心里没能及时领悟到,于是问:“什么感觉?”

“软软的……”他尾音很小,最后低下头,整张脸埋入她脖颈间的头发里。

即使这样,他也没敢轻易冒犯她,只不过手臂越卡越紧。

久路被他勒的喘不上气,感觉到胸腹发生的变化,后脑一麻。

她挣脱开钳制,回身打他。

驰见笑着,弓身抱住头。

“不是没敢碰么!”

他辩解。

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思想再成熟,内心也是好奇又羞愧的。

久路口是心非:“不想理你了,我回去睡觉。”

“成,不闹。”

驰见收住笑,换成正经语气:“跟你说个事儿。”

她白他一眼:“最好是正经事儿。”

驰见沉默几秒,若有所思的“嗯”一声,问道:“高考是什么时候?”

久路不明所以:“六月初。”

“还有一个半月?”

片刻后:“你想说什么?”

她看着他。

驰见身体又懒懒的靠回去,勾勾鼻梁:“那考试前这段日子,我就不来找你了,你专心备考,毕竟是关乎人生的转折点,你好好把握。”

“你不要因为我妈……”

“没因为任何人,只因为你。”

久路心被什么触动,看着他的眼睛。

驰见两手插兜,迁就着她的身高压低头,“还是上学比较幸福。”

“现在已经晚了吧。”

“你尽力就好。”

久路没吭声,在她现在看来,三十几个昼夜是一段很遥远的距离,若换算成分和秒,更是个天文数字。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驰见成为她早晨醒来必想的名字。

她低下头,脚蹭着地面。

驰见勾了下她下巴:“说不准我看外婆来,能碰面呢。”

他痞痞的说:“别太想我。”

久路学着他惯常的样子,冷哼了声。

话说到这儿,她考虑几秒,问出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你……以后都打算做刺青师吗?”

“怎么,嫌我穷?”

“别那么敏感行吗。”

久路实话实说:“只是单纯不喜欢你做这个。”

驰见挑眉:“给个理由。”

“你天天跟那些笔啊墨啊打交道,不觉得烦么?”

“不觉得。”

久路:“……”

驰见一笑,不逗她了:“大姐,咱说话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

她说话风格没变,别开视线:“你工作很开心吧,那么多女孩特意找你,一天轻轻松松就过去了。”

久路好几次遇见他给女孩文身,都是比较私密的位置,以前没确立关系,但现在,她无法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去看他和她们。

驰见没再多问,揉着鼻子掩饰嘴角的笑意。

“李久路同志,请你别质疑我的职业操守好不好?”

他顿了下:“换种说法。

我以前心中女神是吉泽明步,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借她来用。

但是自从认识你,你就代替了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除此之外,装不下任何女的。”

他停下来,忽然一本正经的问:“你听不听得懂?”

“就是……”他两手交握,扭曲的揉搓几下,试着让她理解:“就是那个日本的……吉泽明步?”

他用这么贱嗖嗖的语气说话,猜也能猜到。

久路整个下唇都咬住了,颊色粉红,抬眼瞪着他,眼皮的褶皱更深。

头顶云雾缭绕,淡月朦胧。

昏黄的灯光下,微风将她发丝拂在脸上,她双眸水亮。

美得令人窒息。

驰见敛住笑,上前一步将她抱住。

“放心吧路路,我不懂三心二意,对你更不会。”

他轻轻叹息,逗她说:“要么我以后去捞鱼吧。”

久路挑眉:“去南令?

也不错啊。”

“把姜老头的房子买下来,重新翻修。”

“买艘船,每天出海,早出晚归。”

他说:“院子里种几样菜,养鸡养鸭,再养几只猫和狗。”

“不如养羊驼。”

驰见哼一声:“羊驼?”

“对啊。”

“够新鲜。”

她又想了想:“平时你捞鱼我卖鱼。”

“卖不掉全给你吃?”

她笑出声:“我怎么吃得完……”

两个少年在路灯下拥抱着,一会儿贴贴脸,一会儿又亲亲嘴,做着不知能不能实现的美梦。

过了一周,姜怀生一家也从南舟回来。

儿子儿媳终于劝动他,他决定随他们回家住。

走之前,姜怀生特意来找李久路,除了表达感谢之情,也特别希望能和她成为朋友,请她有时间去家里做客。

久路心里其实挺开心,欣然同意。

再之后,日子在紧张中度过。

驰见说不找她,就真没刻意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连电话也没打一通。

久路收住心思,精力放到课本上。

但她很清楚地知道,即便再努力,也根本改变不了成绩上的缺陷。

基础摆在那儿,到这个时候成绩要是能突飞猛进,那就出现奇迹了。

她坐在座位上,捏着像天书一样的课本,目光从马小也的背影上略过,挣扎很久,走向梁旭。

性格原因,久路在班级人缘不是很好,这种关键时刻,能腾出时间指点她的,也就只有梁旭了吧。

她厚着脸皮把课本递过去,梁旭眼前一亮。

因为上学期她和马小也闹出那一档子事儿,梁旭对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知深浅,但看她的目光却总是欲言又止。

她在心里狠狠谴责自己一番,觉得自己很坏,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她冒着被他冷嘲热讽的危险虚心请教。

梁旭态度却意外的好,默不作声给他找了好几套模拟试卷。

“你的成绩里,语文还可以,我看过你作文,写的不错,所以到时候正常发挥,争取靠它多拉分。

英语凑合,每次月考基本能达到及格分数线,你把这几套考卷做完,不懂来问我。”

他帮她把试卷区分开:“然后数学和理综,这些基础性的东西很多,你基础又太差,所以临时抱佛脚只能背公式、熟悉题型。

你要记住,考试的时候即使题目很复杂,但只要觉得眼熟,就把公式套上去,试着写几个步骤,没准儿懵对了能加分。”

久路目光落在那些试卷上,忽然后悔来找他。

“你在听吗?”

“……听呢。”

“这样,你把课本都放我这儿,我把重点公式划出来,明早给你。”

“还是别麻烦了,我做卷子就行。”

她站起身来。

“不麻烦。”

梁旭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憨憨的,很实在:“举手之劳。”

她抿抿唇,点了下头,要回座位。

“哎——”

“怎么了?”

梁旭犹豫几秒:“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久路笑笑:“那要看哪个学校愿意要我了。”

“那哪个城市呢?”

她沉默两秒:“离家近的。”

从前她想离家越远越好,但现在,最起码近几年不会了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慢慢就快了起来。

这期间见过驰见一次,是在五月底的时候。

她放学回家,驰见从院里出来,两人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但没说话,因为江曼站在院子里。

两人目光之间像黏住万能胶了一样,难舍难分。

她低着头走进院子,借着回身关门的机会又去看他。

驰见正坐在他的摩托上,下面穿条瘦瘦的牛仔裤,到处是破洞,右腿整个膝盖都露在外面。

上身穿白半袖和薄薄的机车外套。

她眼睛被什么一晃,隐约看到他右耳垂那点璀璨的光。

原来他扎了耳洞。

看来没见面的日子,仍然没阻止他婊气外溢的步伐。

久路恨恨的瞪他。

“路路,干什么呢?”

江曼站在后面叫。

她回头:“哦,没什么。”

久路将大门慢慢合拢,在缝隙中最后一次看他,就在门板将将闭合那刻,她看到他嘴角那抹笑意,痞痞的,坏坏的。

他右面唇角微勾,牙齿挨着唇肉,左眼没动,右眼朝她迅速的挤了下。

房门关严很久,她心脏仍然砰砰直跳,不可抑制。

无论再怎样死记硬背,高考那两天还是如约到来,她没什么感觉,江曼却比她紧张无数倍。

早上吃过早饭,细心检查考试需要的东西,叫周克去送她。

久路拒绝了几次,都没起什么作用,最后只好跟着周克坐车到考点。

周克从后视镜中看她:“心态放轻松,做完多检查几遍,别有空着的题目。”

久路:“知道了。”

“考完我来接你。”

“真不用,周叔叔。”

她说:“回来我自己可以。”

她发现,现在能从容对上他的目光了。

久路朝他笑一下,将视线转向窗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阳光无限好。

今后也不会太坏吧。

周克也笑笑,没有强求。

上千人的考试中,也只有她这类考生捕捉不到高考的严肃性和紧迫感吧。

整整两天的“战斗”中,她按照梁旭所说,考卷也答得七七八八。

从考场出来,她并不像别人那样焦灼,没和同学对题目,也没着急翻看答案。

当所有科目都考完,看着校门口那些或拥抱或雀跃或流泪的同学们,怅然若失没有,如释重负倒是有。

她此刻的心思已经不在考场中,早飞去驰见那里。

在一片欢呼声中,有人叫她。

久路停下,站住等他。

梁旭眼镜还没来得及摘,往兜里塞着草稿纸:“考得怎么样?”

久路一耸肩:“我还没对答案呢。”

“我帮你看看?”

两人并肩往外走,久路说:“算了,还是我自己看吧。

你考得好吗?”

“比我考前做那套真题简单。”

“那就是不错了?”

“还行。”

梁旭搓了搓两手,沉默几秒:“这就毕业了,不知道我们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久路愣了下,半天才说:“报考志愿还要去学校的。”

“也对。”

他傻笑两声:“那……你暑假怎么安排?”

久路瑶瑶头。

他挠了挠脑袋,试探的问;“等有时间了,我能找你出来玩儿吗?”

李久路本能回答是拒绝,但一想到这段日子他对自己的帮助,把话咽进去。

“好啊。”

梁旭本来屏住的呼吸瞬间释放,嘴能咧到耳根上;“真的吗?”

他一拍手:“那太好了。”

他长相不算差,却天生黑皮肤,所以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

其实他如果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能够正常交流,正常相处,久路还觉得蛮放松。

梁旭很有朝气,从不耍帅,人也挺乐观,这点和马小也是不同的。

久路笑笑:“那再见了。”

“我们同路,一起走吧。”

“我先不回家。”

她摆了摆手。

李久路加快脚步,硬是挤出点儿时间来,去了趟“文人天下。”

驰见倒是待得老实,要不是五月份远远那一面,就快杳无音信了。

久路心里有点没底。

天气越来越暖和,店门口的棉帘子早已撤去,换成军绿色的纱绷子。

屋里仍旧放着音乐,但没见人走动。

她推开门,才瞧见原来胖子摊在沙发上,两脚搭着八仙桌。

他看见久路,似乎也愣了下,然后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腿上的杂志掉到地上。

“见哥,嫂子来了!”

没人回应。

胖子又高喊:“嫂子来了,见哥!”

房里这才传来懒懒的应答声。

胖子转向李久路,脸上堆着笑:“嫂子,考试结束了?”

“结束了。”

“考得好不?”

“还行。

驰见在工作吗?”

“嗯。”

胖子点头,又摇头:“哦没有,歇着呢。”

久路说:“那我进去看一眼。”

“不用了吧,见哥这就出来。”

胖子上前挡住。

她皱了下眉,他越拦着她越觉得有蹊跷。

久路绕开他,要去推门。

恰巧这时门从里面打开,驰见走出来。

她退后几步,绷着脸仔细打量他。

他手放在裤腰的位置,无意中正了正中间的皮带扣。

再往上看,虽已入夏,却不至于是满头冒汗的三伏天气。

驰见脸色微红,穿着贴身跨栏背心,一扬下巴:“考完了?”

她没答,目光顺他身后的缝隙看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驰见捏她脸:“考傻了?”

久路问:“你在里面干嘛呢?”

驰见挥挥后脑勺的头发,避开她视线:“刚完活儿,打算睡一觉。”

她没信。

胖子赶紧帮腔儿:“对,忙完了,放松放松。”

他目光别有深意。

驰见:“滚。”

久路咂摸着他的话,又观察一番驰见这形象,心中一紧,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脸上不禁火烧火燎。

“走吧,跟我去楼上待一会儿。”

他来拉她。

久路躲开,见胖子已经识趣躲出门,这才低声道:“大白天的,你真不知羞。”

驰见眨眨眼,无辜状:“我怎么了?”

“我……得赶紧回去了,我妈等着呢。”

她往外跑。

“哎——”

李久路头也没回。

驰见跟出门口:“晚上十点,院外等你。”

他追着她的背影,扯开嗓子:“听见没有!”

“……知道了。”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拐过转角。

李久路比预定时间晚回去半小时。

江曼跟过来追问。

她说:“被同学拉住对答案了。”

自打上次从南舟市回来,江曼对她的约束越发严格,这种强势的管制,有时让她压抑得透不过气。

江曼随她做到餐桌旁:“怎么样?

能估多少分?”

“我还没看答案。”

“那看啊,还等什么?”

周克今天也特意早回来,坐到江曼身边,拍拍她的肩:“你先别急,让她把水喝完再说。”

江曼点点头,趁这会儿功夫,跑回房间取来招生简章,摆在桌子上,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久路心里默默叹气,翻开答案,一道一道的对起来。

一刻钟后。

“怎么样?”

江曼身体前倾。

“370。”

“多少?”

“大概370分。”

江曼目光呆滞了一瞬,身体靠回椅背,喃喃道:“都没过400……”

周克反倒点点头:“还不错。”

他神态轻松,翻开桌上的招生简章:“如果误差不大的话,和你平时成绩相比,高出最起码40分。”

久路嘴角一抽,低着头,没敢说话。

“好。”

他搓搓手,手指划过页面:“让我看看有什么适合的学校。”

江曼长长一叹,望着他的方向,窝在座椅里不吭声。

他推推眼镜:“第一志愿是什么,心里有计划吗?”

她摇头。

“想去哪儿?”

久路想一瞬:“齐云市吧。”

齐云是省城,交通便捷,到小泉坐火车只要两个小时,客车每天也有很多趟。

周克点了点头:“齐云大学和齐云师范往年的三表分数线都刚刚过四百,可以作为第一志愿,如果这次你超常发挥,能被录取也说不定,然后……”他前后翻了翻:“齐云市的专科院校有好几所,你的成绩基本够,主要就是选专业。”

“去专科院校不如留下来复读。”

江曼突然插话。

李久路头都没抬一下,默默坐着,嘴抿成直线。

周克看向江曼:“对路路而言,复读一年未必是好事。”

“你凭什么这么说?”

他客观道:“她本来上学就比别人晚,加上复读,会比同龄人晚毕业两年,基本是白白浪费时间。

何况你我都清楚,她心思不在学习上,如果明年考试不如这次呢?

现在时代不同了,不是只有读本读博才有好出路。”

“我只知道,本科学历和专科学历放在我面前,我会选本科。”

“你别这么偏激……”

“我哪里偏激了?”

“刚入社会……”

久路闭了下眼,被他们吵得头疼,偷着拨出腕表看了眼,默默数时间。

这一晚是难熬的,好容易夜深人静,她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吹干头发,特意换了身干净衣服。

十点刚过,她又挺了一阵,等到楼下没动静,这才做贼一般溜出房间。

驰见早就等得不耐烦,她出去时,他正坐在摩托上嚼冰棍儿。

“你等很久了吧?”

久路眼中闪着光,在经历一个月的非人折磨后,冲向自由的心情,好像现在才释放。

驰见看着她,仍然啃着冰棍儿,表情严肃,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要等他们睡着才敢往外跑。”

她小声说。

驰见端着手臂,嘴中嘎嘣响。

她上前一步,试着去拉他:“喂——”

久路手刚伸出一半,驰见忽然动作,手掌捏着她后脖把人拉近。

一口亲上,久路感觉嘴里冰冰凉凉。

这力道还挺重的,久路打一下他肩膀。

驰见放开,原本素着的脸没维持三秒钟,恶作剧般勾唇角:“凉不凉?”

“……凉。”

他口中的冰早已融化,舔舔嘴唇:“甜吗?”

“甜。”

“那再来一次。”

他说着要凑头。

久路“嘁”了声,歪身躲开。

此刻不是很晚,夏天到了,街上偶尔还有行人路过。

对面的杂货店没关门呢,老板在里面走来走去。

“你别闹。”

驰见看着她,几口咬掉冰棍儿:“出去玩一圈儿吗?”

“去哪儿啊?”

“你说吧。”

久路想了想:“那带我兜风吧。”

她记起去年的一个雨夜,第一次坐他车时,那令人疯狂到想大声尖叫的速度。

“成,全听你的。”

驰见载着她一路向西,到污水河后,环镇飞驰。

小镇外围建筑少,地势较开阔,平坦马路上,除了昏黄的灯光,半个行人都没有。

油门轰起,耳边只剩风声。

前面少年的头发立起来,他一挥头,那些发丝随风向后。

“够不够刺激?”

他侧头高喊。

“不够!”

驰见加速。

风更响,把所有景物都迅速甩在身后。

“这回呢?”

“还是不够!”

继续加速。

久路大声道:“能再快吗!”

不能再快了,本来就没头盔,驰见要顾及两人的安全问题。

“女人真他妈不知足。”

他嘴唇开合,暗骂一句:“不信老子今天镇不住你!”

他忽然降速,将摩托在路边停稳,脚支住地,“下来下来。”

久路不明所以,被驰见拉过来站到他面前。

风停止后,这才暴露失紊的呼吸声。

驰见弓身坐着,吊起眼梢上下打量她:“这么长时间憋坏了吧?

想要刺激的?”

还不等她吭声,他一抬手,将她绑头发的发圈轻轻摘去,一扬手,潇洒又利落地抛向后。

黑发如瀑,夜色中仿佛披了层月光,在半空划一道弧线。

久路没有阻止,心跳加速。

“你里面穿衣服没?”

他迈下摩托,站到她身前。

李久路下意识退后一步,抬眼看他,却在他伸手解她扣子时,没有退却。

她外面穿着宽松的蓝格子衬衫,驰见眼睑低垂,将那些纽扣一粒一粒解开,停一瞬,替她脱下来。

她里面穿着白色吊带背心。

入眼肌肤雪白,胸部饱满,脖颈修长。

驰见吹起口哨,让自己显得洒脱些,找到衬衫的两个袖子,半弓着身,为她系在腰间。

“请吧,李小姐。”

他一歪头,轻飘飘道。

这回让她坐前面,再次上路,没给她缓冲时间,他直接将速度提到可控范围内的极限。

冲出去的那刻,久路发丝迅猛飞散,每一寸裸露肌肤都能感受到风的凶悍。

她肌肉紧绷起来,好似有一股超强电波在身体里乱窜,前方危险未知,仿佛死亡在下一秒来临,有种想让自己快速爆炸的疯狂感。

驰见压低身体:“爽吗?”

她点头,大口呼吸。

“那就喊出来!”

“喊什么?”

驰见给她打样儿,抻脖子大吼:“我媳妇终于毕业了——”

这称呼让李久路起一身鸡皮疙瘩。

驰见抬起左手,食指直冲天空:“她自由了——”

李久路眼中明亮,两手捂住口鼻。

他没敢太放肆,手又立即放回去:“啊——自由了——”

“啊——”

被驰见带动,她也安奈不住。

“啊——”久路两手环成喇叭状:“啊——”

“啊,啊——”

一声比一声嘶声力竭,她疯狂的想着,最好将身体里所有气力都消失殆尽才好。

这才是她想要的啊,不需要压抑,不在伪装,想怎样就怎样。

没人明白她,没人跟她存在同一个世界,唯独驰见。

她一直都觉得,她和驰见是一路人,他们在一起才更适合去流浪。

驰见绕着小泉镇整整飚了一圈儿,最后停在镇北的污水河岸边。

他用两腿做支撑,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

月光洒在河上,树影婆娑,如果除去气味儿,这里还挺诗情画意的。

疯狂过后,嗓子喊哑了,力气也用没了,他们盯着河面,谁都没说话。

李久路不经意挽了下头发,将长发捋到一侧肩头。

驰见目光下移,便看到她蝴蝶骨上那头鲸鱼。

鲸鱼颜色越发饱满,仿佛长在了她身上。

她的皮肤就像一片海,它尾扇高高掀起,目中无人的自由游弋,磅礴又威风。

驰见低下头,在那刺青上轻轻亲了下,亲完后,突然想起她当初来文这东西的初衷,气不过,又照她肩膀不轻不重啃了口。

“嘶——”久路缩肩。

“什么时候把‘见’字刺上去?”

她没答,问道:“终于承认自己耍心机了?”

驰见哼哼两声,手攀上她的腰,准备加力骚她痒:“说,什么时候?”

“别闹别闹,痒!”

她乱扭。

这晚,驰见把李久路送回老人院已经过了零点。

她悄声打开铁门,朝驰见拜拜手,刚要进去,身体又立即缩了回来。

“怎么了?”

驰见迈下摩托,穿过马路。

久路食指压住嘴唇,朝驰见示意后,指了指大门里,嘘声:“有人出来。”

驰见代替她的位置,将门开启一道缝隙,往侧面瞧,见周克正站在房门口:“是周校长。”

“这么晚了,周叔叔出来干嘛呢。”

久路又看了眼,皱皱眉:“……他抽烟?”

“男人抽烟有什么稀奇的。”

两人一上一下从门缝往里瞧,周克站片刻,忽然从台阶上走下来。

驰见下意识将缝隙缩小,却见周克随意看了看,抬步往后院去。

两人对视一眼,他将铁门轻轻扣回去,倚着墙边:“等会儿吧。”

那时他们没多想,以为周克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步的。

于是两人又站着说了会儿话,一根烟的功夫,他小心翼翼打开铁门。

院内毫无动静。

驰见说:“可能回屋睡觉了。”

“嗯。”

“再看看。”

“好。”

又过十来分钟,直到院子里半个人影都见不到,李久路才做贼一样弓身跑进去。

最后一个暑假就这样开始了,江曼对她和驰见严防死守,出去一趟要报告地址,还要约束时间。

她给她配了部手机,不管走到哪里,她的电话都会追过来。

久路渐渐麻木,也不期望能在白天和驰见说话了,两人在院里见面就像陌生人,背地里却勾勾搭搭,能摸一把是一把,能亲一下是一下。

两人的约会基本都在十点以后,碰一次面跟地下党接头一样。

一转眼就是一个月。

7月12这天,是李久路生日。

傍晚她在房间浇花,楼下江曼突然喊:“路路,你同学来了,下来一趟。”

她犹豫一阵,完全想不到会是谁。

久路放下喷壶,出了门,从护栏上往下看。

江曼旁边站了个女孩儿,穿一身水粉色连衣裙,头发半散,很淑女的打扮。

她背着手,正抬头笑眯眯的看她呢:“嗨,李久路!”

“……嗨。”

久路扯扯嘴角:“戈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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