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椒的冲动，赵杰森并不意外。
也绝不赞同。
“你做过分子料理吗？擅长哪一类技术分支？打算以什么菜品出战？需要我为你准备什么材料和设备？”
秦椒眨巴眨巴眼睛：“如果说，我只在学校学过分子料理，学习时长总计半节课……”
要说那半节课的效果，除了各种概念，她大概就记得美国有一家餐厅，为了把金枪鱼烧熟，走私了一把激光枪。
赵杰森面不改色，刷刷刷写了张纸条递给她：“那么，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秦椒看着那串号码：“这是什么？分子料理餐厅的订座电话？”
“不，是《每日邮报》的电话，刊登道歉启事专用。”赵杰森说，“既然结果已经注定，你现在痛痛快快认输，让这件事尽快平息，我们还能节约时间和精力，至少服务生不用每天去门口擦墙。”
就像当初小吃摊被砸一样，随着冲突升级，这两天熊猫饭店也迎来了不少挑衅。秦椒很想在门口放个筐，再立块牌子，写明：“请把鸡蛋、西红柿和碗豆汤罐头放于此处，饥饿的非洲儿童感谢你。”
“别这么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她宽慰赵杰森，“那个安德森不是说了，只要我能做出分子料理……”
“你能做出什么？蔬菜汁和海藻胶融化的小球，还是荷包蛋形状的芒果酸奶？”赵杰森摇摇头，“这样的确很简单，然而公众想看的不是这个。一旦你在电视节目中这样做，他们只会认为你是厨艺低劣，凭借安德森话中的漏洞取胜，根本是胜之不武。”
他严厉地盯着秦椒：“詹金斯和一些人一再向人暗示，你的能力和品行都不可靠，所谓正宗中餐只是营销的噱头。你是打算再给他们送去证据吗？”
“我……”
“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只能请你离开熊猫饭店。”
“嘿，别这么火爆，杰森！”傅家兄弟走进休息室。
现在已是晚间打烊时间，傅亚瑟眉宇间一片倦色，傅马克倒是满脸欢欣鼓舞。
“chilli当然得去！在我看来，这就是一次送上门来的推广机会！那可是蓝海电视台！你们知道《安德森的魔法厨房》收视率有多高吗？18.7%！相当于有四百多万观众收看，仅次于bbc的《厨艺大师》！”
“哦，在四百多万观众面前证明自己的确不行？”赵杰森冷冷道。
“我是说，chilli可以在四百多万观众面前，对安德森和英国餐饮业表达诚意。”傅马克朝秦椒做了个手势，“瞧瞧，一个可爱的中国女孩，天真淳朴，涉世未深，一句话得罪了厨界大咖。她来到这里努力补救，真诚的眼泪落个不停……”
“眼泪是不可能有的。”秦椒打断道，“我也不会向他道歉。因为我原本就没有瞧不起分子料理的意思，是他自己抢着对号入座。”
“哦，chilli，你就不想同熊猫饭店一夜成名？相信我，这个节目播出后，熊猫饭店的生意将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这样的客流大概能维持一到两周，接着公众的兴趣就会转向。真正对食物有兴趣的人，却会记住一个自以为是又无能的厨师。”
赵杰森说罢，看向傅亚瑟，似乎想获得他的支持。
傅亚瑟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他们看着秦椒：“我相信，我们的主厨绝不会为了战败而出征。先听听她的打算。”
终于……秦椒深吸一口气，朝他泛起一个感激的微笑：“我当然能同熊猫饭店一夜成名，不靠眼泪，靠胜利！”
“很好，那么你要靠什么取胜？”赵杰森追问。
“当然是分子料理！”秦椒信心满满，“我会让安德森和所有人知道，中国人做分子料理，甚至不需要机器。”
“不需要机器？”赵杰森一脸狐疑，“你确定？”
“连试管都不需要！”秦椒笑笑，也刷刷刷写了一张纸条，“请帮我准备这些食材就好。”
赵杰森仔细看了纸条，仍是不敢置信，旁边傅亚瑟已伸手轻拍他的胳膊：“相信她。”
傅马克也耸耸肩：“我不在乎是用眼泪还是胜利，只要最后能达成效果。”
于是，赵杰森以秦椒的名义正式应战，时间就定在下个星期五的晚上六点，《安德森的魔法厨房》。
安德森在社交平台上还宽宏大度地表示，可以将挑战推迟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在此期间他欢迎秦椒去他的任意一家餐厅，免费使用设备练习。
“如果她在后厨想了解更多，我的厨师团队也会提供帮助。”
为了回复他这番“善意”，秦椒专门注册了一个账号：“多谢，不用客气，中国人做分子料理已经好几千年，我们更喜欢快刀斩乱麻。”
“中国人做分子料理已经好几千年”这句话，一经发出就遭到各种质疑。就连力挺秦椒的中国留学生，也不止一人给她留言或私信，提醒她发言要谨慎，说错了赶紧删掉。
“分子料理这一概念，是1988年才由物理学家尼古拉斯·柯蒂和法国化学家艾维·提斯首次提出的。”
“1995年，法国巴黎才成立了全球第一家美食科学研究所。”
“1999年，安德森才开办了英国第一家，也是全球最早的分子料理餐厅，2001年他才在电视上主持分子料理的美食节目。”
……
还有人引经据典，称即使最简单的分子料理，不可缺少的原材料鱼胶，也是法国人在1682年才发明如何提炼的。
中国人做了几千年的分子料理？这怎么可能！
然而秦椒不删不改，就让那句话一直挂着。
于是又被批评为“无知”，“盲目的自信”，“偏狭的国家情结”……
詹金斯更是在社交平台上，将秦椒称为“那个来自东方的女性闵豪森，可惜她的谎言换不来一个便士的版税。”
“闵豪森是谁？”在去电视台的路上，秦椒才看到这一条。
傅亚瑟言简意赅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她立刻开开心心叫起来：“吹牛大王历险记！小时候我可喜欢看啦！”
“他说你是吹牛大王，你不生气？”
“生气！”秦椒严肃地点点头，“我听说，詹金斯也会在节目里出现？”
“是的，他和另外两个特邀嘉宾会同安德森一起，鉴定你的分子料理。”
“太好了！”秦椒弯唇一笑，“我决定给节目加点料，能帮我去中国超市买样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