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杰是个爱看热闹的,见女修罗似乎也对这场景挺感兴趣,瞥见学校门口有买冷饮的,就说:“把车停停,我下去买两根雪糕。()”
司机听他这么一说,就把车靠边停了,沈明杰先下了车,然后屁颠屁颠的帮燕琅拉开车门,热情洋溢的说:“姐姐,下车来透透气。”
燕琅说了声“谢谢”,跟着周围看热闹的洪流走了过去。
许久不见,王菊芳跟许老太都瘦了,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看起来油腻腻的。
这时候天热,她们大概是没地方洗澡,身上弥漫着一股酸臭味,故而即便有人围着看热闹,也没人肯靠的太近。
许老太一点也不顾忌形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叫:“我好好的孙女到了你们这儿,人却不见了,学校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sha're:n偿命,欠债还钱啊!”
她这么一煽动,周围很快就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学校里的老师不乐意了:“这位老太太,话要说清楚,你说你孙女到外面学校来了,那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到的,有签到记录吗?她是这里的学生还是来找人呢?”
许老太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胡乱摸了一把,说:“我家招娣是大学生,刚刚考上的,她带着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来报道,你们怎么能说没见到人?”
人老成精,许老太可不傻,她没说孙女被逼结婚偷跑的事儿,就说人到学校报道,结果却不见了,这么一来学校就不可能帮着许招娣藏匿,还得帮她们找人,一旦闹的大了,直接把许招娣开除都有可能,运气好点的话,还能讹一笔钱呢。
那老师听她这么说,神情无奈道:“可我们已经查过了,学校的大一新生里的确有一个叫许招娣,但她还没有来报道啊。”
“怎么可能没来?明明早就走了的!”许老太胡搅蛮缠道:“一定是你们把人给藏起来了,要不然就是你们把我孙女给害了!”
那老师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对上许老太这种段位的无赖实在是没办法,嘴唇动了动,愣是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许老太见状,可算是来了劲头:“说啊,你咋不说了?我家招娣指定是出事了,你们学校得对这事负责!”
说着,她脑袋左转右转,向周围的围观群众寻求支持:“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围人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一件无头案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见这乡下婆子蛮不讲理的样子,也不想招惹麻烦,跟身边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没人说对,也没人说不对。
燕琅两手环胸看了会儿热闹,冷不防身边的沈明杰开口说话了。
“我说这位大娘,你口口声声说你家孙女丢了,叫学校负责,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孙女丢了的呢?她自己打电话回去说的,还是写了信?又或者是听别的什么人说的?”
许老太愣住了。
如果许招娣能打电话又或者是写信回家,那她显然是没丢,自己之前说的那些也就没法成立了。
她顿了顿,才抹着眼泪说:“我是听我们村的后生说我家招娣丢了,这才来找的……”
“那就更简单了,你把这个后生叫过来当场跟学校对质不就行了?”沈明杰说:“这后生是男是女,在燕京工作还是上学?他既然说你孙女丢了,那起码是跟她有过联系,咱们把人叫过来说清楚,不比你跟学校都是满头雾水,彼此指责要好得多吗?”
那老师听他这么一说,就跟找到了救星似的,忙不迭附和说:“就是啊,你把人证叫过来,咱们当面说清楚,不能在这儿胡搅蛮缠,坏我们学校的声誉啊!”
许老太嘴里边的后生根本就是随口杜撰出来的,哪里真能找这么个人出来,听沈明杰和那老师这么一说,不禁恼羞成怒:“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一伙儿的,合谋害了我家招娣!”
“我呸,小爷我下车来看个热闹,什么时候跟学校合谋了,你个死老太婆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想讹一笔钱才是真的吧!”
沈明杰对付不了女修罗,但对付这样的乡村无赖一怼一个准儿:“你说你孙女来燕京了是吧,行,咱们去找警察,看有没有这么个人买过票不就行了?有的话我帮你找人,要是没有,你就是故意讹钱敲诈,小爷非叫你进局子去蹲几天不可!”
许老太偷眼打量,见这年轻人穿着一身瞧不出牌子的运动装,脚下运动鞋也是没见过的式样,手腕上还戴着块银光闪闪的腕表,显然是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得罪不起。
她立即就软了一半,顺势往地上一摊,开始哭叫:“我可怜的招娣,你到底是去哪儿了啊!”
王菊芳擦了擦眼泪,亲身上阵说:“我们都是乡下人,没什么见识,大家别见怪,到这里来找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你们中间也有当父母的,应该也知道孩子丢了有多难过啊……”
沈明杰丝毫不为所动,撇了撇嘴,说:“老师跟你们讲道理,你们就胡搅蛮缠,我跟你们谈人证,你们就打感情牌,那个所谓的后生根本就是你们编的吧?你们的女儿到底是丢了,还是跟人跑了?”
王菊芳被他噎住了,唯恐被他抓住小辫子,也不敢贸然回话,听他刚才说的话十分硬气,也不敢生怼回去,就只是抹着眼泪哭,别的什么都不说。
她们不吭声,沈明杰可算是抖起来了:“嘿,真叫我说中了,你们就是两个无赖,自己闺女跑了找不着,就上这儿来讹钱!”
他下巴一抬,得意洋洋的向那老师道:“我说,这事你得警醒着点啊,她们家的闺女考上了你们学校,结果学都不上了也要逃跑,不定是在家出了什么事呢,我看这俩人不像什么好东西,干脆都报警抓起来吧!”
那老师被纠缠了挺长时间,早就觉得烦了,听沈明杰这么一说,就回学校打电话报警了,许老太跟王菊芳唯恐把事情闹大,立即就从地上弹起来了,但那老师就防着这俩泼妇闹事呢,见状赶忙小跑着进了学校,王菊芳婆媳俩匆忙间往里追,还没进门呢,就被保安给拦下来了。
几个保安都五大三粗的,可不是老师那样温文尔雅好说话,王菊芳婆媳俩铩羽而归,瞥见叉着腰站在那儿满脸张狂的沈明杰,心里边的火气立即就冒出来了。
燕琅真没想到沈明杰会站出来怼王菊芳婆媳俩,而且还真就把事情办成了,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可以嘛。”
沈明杰自得道:“这种泼妇我见的多了,就是想讹钱嘛,不说点狠话她们才不会滚蛋。”
俩人这么说了几句话,许老太就猛地冲过去了,脱缰的野马一样撞到沈明杰身上,俩人一起摔倒在地。
除了在燕琅那儿吃亏,沈明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反手就是一拳还击,许老太也不反抗,捂着肚子就开始“哎哟”,王菊芳配合的扶住她,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哗啦啦的往下淌。
沈明杰气个半死,也看出来这婆媳俩是讹学校不成就打算攀扯他了,可她们不知道,燕京这地界上,他最不怕的就是诬陷跟敲诈。
“老张,打电话报警!”
沈明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司机就照吩咐办了,等王菊芳婆媳俩回过神来,已经坐到了警察局里边。
学校门口有监控,许老太暴起伤人做不了假,而且沈明杰摔倒的时候把手表给磕坏了,好死不死的又是一桩罪过,再加上学校那边打电话报警说这俩人涉嫌恶意敲诈lesu0,这婆媳俩算是栽了。
沈明杰是受害人,沈家在燕京又是背景深厚,意思一下做个笔录就行,至于王菊芳婆媳俩嘛,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去了。
办事是需要时间的,处理问题也需要时间,等沈明杰从问询室里出来,就见外边夕阳无限好,整片天空都被晕染成了橙金色,警局外花坛里种了几棵广玉兰,树叶油亮亮的,透着勃勃生机,上边停着几只飞鸟,十分闲适的样子。
“跟我斗?这两个**!”他被这副安谧静好的情景触动了情肠,带着一种大获全胜的得意,情不自禁的长舒口气,这口气舒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是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就问司机老张:“我总觉得像是忘了什么事……”
老张满脸无语的看着他,说:“先生还等着您吃午饭。”
“……”沈明杰木然道:“现在几点了?”
老张说:“五点多吧。”
“……”沈明杰左右看看,艰难道:“我姐哪儿去了?”
老张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沈明杰擦了擦冷汗,迟疑着说:“我是不是要完蛋了?”
老张很确定的点点头,说:“是的。”
“……”沈明杰捂着脸站在警局门口,忽然间有种大哭一场的冲动。
沈明杰进警察局去做笔录,燕琅懒得去凑热闹,自己在警察局外边的胡同里闲逛了会儿,正遇上个老太太推着两轮车买雪糕。
天气还有点热,她买了根拿在手里吃,看附近没地方可以坐,又不想坐在车里边烤,干脆就把行李箱拉出来坐在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吃雪糕。
这么坐了会儿,雪糕刚吃完一半,对面就开过来一辆车,在警察局门口停下,但是没人下来。
燕琅最开始也没在意,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才扭头去瞧。
后座位置的车玻璃被按下来一半,里边雪亮一片,开始燕琅以为是玻璃反光,再看一眼才发现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脸孔太白,所以才叫她误以为是反光。
“哇,”燕琅吃一口雪糕,十分歆羡的跟系统说:“我都活多少辈子了,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冷白皮!”
男人脸孔很白,也很俊,眉眼舒展的恰到好处,鼻梁高而直,嘴唇薄而红,但又不会叫人觉得女气,反倒是英姿勃发,难掩冷峻。
他不做声,燕琅也不理会,自顾自的坐在行李箱上吃雪糕,就剩下最后几口的时候,男人才开口说:“谢小姐?”
燕琅歪过头去看他一眼,反问道:“小叔?”
男人忽然笑了:“明杰也就算了,你怎么这么叫我。”
燕琅于是又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比沈明杰长得好看啊。”
男人又笑了,笑完之后,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说:“谢小姐,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燕琅无所谓的说了声:“哦。”
男人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询问道:“午餐已经晚了,约晚餐好吗?”
“不了,”燕琅说:“我有点累了,改天吧。”
“也好。”男人没有强求,目光明亮,含笑向她点一下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轻轻说了句:“我叫沈卓风,见到你很高兴。”
燕琅把手里边的雪糕棍丢进垃圾桶,拉着行李箱走到车窗边,说:“我叫谢欢。”
她弯下腰端详了他一会儿,他也没有躲闪,四目相对,谁都没开口说话。
然后燕琅凑过脸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吟吟的说:“遇见你我也觉得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