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征忙打了伞过来遮住萧遥。
包子铺老板看到萧遥,眼睛都直了。
萧遥道:“你们铺子里,还剩多少包子?”
老板结结巴巴地报了个数,一张脸涨得通红,哼哧哼哧的,说不出别的话来。
萧遥就道:“我都买了,另外,你再做,今天之内,能做多少做多少。”
老板娘乐开了花,马上点头:“好嘞。公主想必是为了那些受冻的人罢,可真心善。”说完伸手捅了捅老板,示意他赶紧回神。
老板回神,看着萧遥,眼睛还是舍不得移开。
那日公主打了胜仗归来,他便见过她,但只远远看着,知道是个美貌女子,却不知近看竟美貌如斯!
萧遥对这种目光不以为意,想了想又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若可以,多煮几大锅粥罢。”说完看向另一侧的红雀。
红雀忙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包子铺老板。
萧遥道:“钱先拿着,明日只怕还是要做的。用完了,再跟我的人要。”
包子铺老板夫妇连忙点头应是,老板娘还心思灵活地加了一句:“公主需要,便是不方便,也是方便的。”
他们都是讨生活的老百姓,夏天北戎叩关南下,连下三城之时,他们可愁白了头发,生怕大军打到京城来,他们不得不南迁。本就是小本生意,南迁花一笔钱,于路上又没有收入,这日子怕是要过不下去了。
不想公主英勇,竟带领大军杀掉北戎神将,又收复失地,将三座城池收回来,解了京城的危急,免了他们南迁之苦。
故,他们心中都异常感念公主。
萧遥微微一笑,谢过他们,便带领袁征并红雀走人。
刚走出几步,便听到一道柔和中带着几丝紧张的嗓音:“公主……”
萧遥回过头去,见是席幻景,便问:“何事?”
席幻景见萧遥肯理会自己,便上前见礼,又说道:“公主买下如此多包子,想是为了那些挨冻的百姓罢,公主真心善。”
萧遥道:“你找我何事?”
席幻景见萧遥不与自己寒暄,手指互相扭了扭,说道:“我虽不才,亦想尽微薄之力。”
她在蓝府中很不好过,被蓝大老爷与蓝大太太为难,就连丫鬟也暗中使绊子,出外又结交不到能说得上话之人,日子很是苦闷,见萧遥虽然不与自己寒暄,但亦不指责不为难,心中觉得她是好人,故凑上来说话。
萧遥说道:“蓝府不是在施粥么?你忙蓝府中事便罢。我这里自有人事,目前暂时还不需要帮忙。”
她是对席幻景有意见,但也没打算在做好事上面为难她,不同意,只是不愿被蓝家的人从自己这里蹭光而已,尤其是她与皇帝一开始就摆明看蓝家人不顺眼的情况下。
萧遥也有点不懂席幻景的脑回路,大家都不是一个派别的,且她又得罪过自己,怎么竟找自己合作?
席幻景有些失望,咬了咬下唇,挤出笑容:“既如此,便不打扰公主了。”
萧遥含笑点了点头。
席幻景愣愣地看着萧遥的笑容,心中的挫败感铺天盖地。
她做过对不住公主之事,公主却还能这般对她,想必在公主眼里,她什么也不是,所以用不着多加计较。
原来,比起针对与为难,这种没有将她看在眼内的忽视才是最叫人难受的。
萧遥抬头看了看,见前方便是状元楼,里头最多书生,刚想上去,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道:“公主——”
萧遥扭头,便看见即使披着狐裘扔飘然若仙的房止善。
房止善上前来,拱手向萧遥行礼毕,这才看向一旁的席幻景,含笑道:“蓝大少奶奶。”
席幻景见了房止善,眸子一下子变得灿然起来,声音轻快地叫道:“止善,是你。”
房止善颔首,对席幻景笑一笑,转身对萧遥说道:“公主,此处雪大,不是叙话之地,不若到状元楼上稍坐。”
萧遥点头:“也好。”
虽然房止善善于伪装,但是她还是看得出,房止善对席幻景的友善,比对公主更甚。
不过,对她来说,都是不曾深交的人,所以房止善待谁更好,都与她无关。
房止善笑着对萧遥道:“蓝大少奶奶小时曾救过我,一直未曾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难得在京城相见,某也邀蓝大少奶奶一道,不知公主是否介意?”
萧遥似笑非笑:“我若介意呢?”
房止善没料到萧遥如此直接,愣了一下,才苦笑道:“那便是某唐突了。”
萧遥摆摆手:“说不上什么唐突,你与蓝大少奶奶多时不见,便与她叙话去罢,我正好有事,失陪了。”
房止善又是一怔,旋即面上带上了几分歉意:“某是否做得不周,惹公主不快了?”
萧遥摇摇头:“与你无关,只是我委实有事。”说完冲房止善微微一颔首,领着袁征与红雀两人先行一步了。
房止善看着萧遥的背影,没有说话。
在这隆冬之际,天地一片白茫茫,萧遥穿的是红斗篷,身旁袁征撑的,是大红色的纸伞,似乎是这天地间唯一的艳色。
席幻景也看着萧遥的背影,语气中带着羡慕:“公主真好看,且高贵气质天然生成。”
房止善回神,点点头,对席幻景道:“公主出身高贵,气质乃自小用无双的富贵与权势堆叠而成。若想如公主一般,须得好好修炼。”
席幻景脸上黯然:“我怕是做不到了。”
她总出错,又没有个朋友,如何能修炼得出来?
房止善见她神情忧伤,便说道:“这世上,没有东西是努力得不到的。蓝大少奶奶若不嫌弃,某可让舍妹或家姐与你走动,互相交流。”
席幻景的小脸上瞬间露出欢喜之色,口中说道:“求之不得。”
房止善点点头,看向状元楼:“我们到状元楼上去罢。公主行色匆匆,也不知要做什么。”
两人领着丫鬟小厮进了状元楼,正听到萧遥道:“诸位寒窗苦读,为的是金榜题名,有朝一日治理一方水土,为百姓谋福祉,可是也不是?”
那日她凯旋之际,身穿铠甲威风凛凛入城,几乎所有人都见过她,知道她是公主,所以一言既出,书生们齐声响应。
萧遥又道:“只是此事须忙到开春,诸位皆有状元之才,若被俗物打扰了温书,倒是我的不是了,故此,稍后便按意愿报名。报名者,本宫感激,不报名者,本宫亦绝不追究责任。”
此言一出,众书生都有些迟疑起来。
能来到京城的,都是等待科举的,若因为忙于俗物疏于温书而导致科举不理想,倒是本末倒置了。
一书生越众而出,问道:“敢问公主,可否透露是什么事?”
萧遥道:“处理与民生相关之事。”
一个相貌端正,气质儒雅的男子上前一步,拱手道:“某原听公主差遣。”
他一说话,其他书生也想参与。
却又有人低声道:“杜公子有状元之才,少温书一两日也无碍,你能与杜公子比么?”
许多书生一听,顿时打了退堂鼓。
房止善在旁给席幻景介绍那位杜公子:“乃苏州府大族出身,才华横溢,本届最有力的状元人选。”
这时一位衣衫洗得发白冻得脸色发紫的书生越众而出,对萧遥作揖,随即问道:“敢问公主,此杂物可有饷银?”
四周不少书生听了这话,都低笑起来,看向那位穷书生的目光带着无尽的揶揄与鄙夷。
帮公主做事,竟还问饷银这等俗物,可够丢人的。
萧遥看这书生,衣衫单薄,冷得浑身发抖,问出的话虽招致了四周的一些嘲笑,可他脸上毫无尴尬之色,反而目光清明,一脸安之若素。
这是个心志坚定之人。
萧遥在心里评估,却没说话,想知道在自己的目光中,这位书生是否能坚持。
四周发笑的书生见萧遥不说话,反而盯着书生看,笑声更大了,脸上的鄙夷更明显了。
而那些不以为意的书生皱了皱眉,看看萧遥,都没有说话。
便是郑公子问得唐突了些,可也是寻常事,难不成公主也与普通人一般,会鄙视于郑公子?
郑公子见萧遥看着自己不说话,目光中淡淡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他以为,带领大军打败北戎的公主与寻常人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她心中竟也存着这等门户偏见。
萧遥见在自己的目光中,穷书生没有任何窘迫,只是略带失望,便知道,穷书生的确是个心智十分坚定之人,当下微微一笑:“自然有饷银的。”
四周的笑声顿时被掐在了喉咙里,且骤然掐住以至于笑声变得异常怪异。
郑公子看着嫣然一笑的萧遥,愣住了。
萧遥扭头看向四周:“我原打算从报名者录取,如今见两位愿为本宫分忧之人皆是人中龙凤,便改变主意了。想与本宫排忧解难者,须经考核。至于考核的内容,便由这两位公子各出一题。”
众书生听到这里,顿时大惊。
惊愕过后,那些嘲笑于郑公子的,顿时都涨红了脸。
杜公子与郑公子神色微动,即使极力掩饰,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激动。
这是公主对他们的认可。
萧遥在旁坐着,听两位书生考核,并不怎么发表意见。
因一直读书充实自己,她已经听得懂书生们旁征博引的话,对用典也了解,如何品评对子与诗句,虽然有些欠缺,但也知道好与不好了。
众书生都很激动,一个个竭力表现自己,一方面,一旦表现出色,势必会被传出去,为自己搏几分名声,另一方面,有公主这等美人在旁凝神倾听,无论如何都该好好表现啊。
房止善看到,萧遥坐在旁,含笑看着,未曾打扰,让众书生宛如争宠的小孩子,一个个卯足了劲儿展示自己。
他上前一步走到萧遥身旁,笑道:“公主好计策。”
萧遥分了点目光给他,点点头:“尚可。”说完又让房止善与席幻景坐下,自己则继续听众书生的考核。
席幻景坐下,眼角余光看着萧遥的动作与神态,尽量也让自己也这般优雅端坐又贵气端庄。
很快,杜公子郑公子便挑出八名书生,包括他们在内,共十名。
萧遥点点头,站起身,笑道:“被选上的,固然优秀,未曾被选上的,并非不如人,只是紧张过甚,未曾发挥好,请诸君无需多想,亦不必妄自菲薄。”
这话一出,参加了竞选却没被选上的书生心中都好受了许多,又见公主美目流盼,仿佛是看着自己说的,心里更是受用。
萧遥看向被选出的十人,说道“诸位请随我来。”说着率先下了状元楼。
房止善与席幻景见了,心中好奇,便也跟了下去。
萧遥一边走一边道:“街上有饥寒交迫的流民,我想给他们分包子与稀粥,请诸位助我。”
众书生听了,并不觉得失望,公主邀他们同做此事,也算是给他们的声望,且,心系流民的公主,实在太善良了。
于疆场上能勇武驱逐北戎,于京城中,又能温柔对待流民,着实是个罕见的奇女子。
下了状元楼,红雀捧了一件狐裘走了过来。
萧遥接过,递给郑公子:“此乃我为父皇所选狐裘,未曾送出,便赠与郑公子罢。”
郑公子后退一步,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皇上的衣服,某如何有资格受?”
萧遥微微一笑,说道:“有何使不得?未曾送出,便不是我父皇的衣服。且衣服,需穿在有需要之人身上。若郑公子过意不去,可在将来还与我。”
郑公子听到萧遥说到此处,喉咙一下子哽住了,抬眸看着公主的脸,觉得眼前这位公主,不管是相貌亦或是灵魂,皆是他见过之最美。
他收下这件狐裘,认真说道:“某将来定会还这狐裘。”
萧遥笑笑,让他穿上,自己便去了包子铺。
包子铺老板夫妇正在做包子,但先前在卖的,可直接拿了来。
老板见萧遥与一众书生过来拿包子,忙献出自己的板车,将蒸笼搬到板车上。
萧遥看向袁征:“袁征,你来拉这车包子。”
袁征应了一声,便上前拉板车。
板车拉到街道几个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流民跟前,萧遥掀开蒸笼,拿了两个包子在手,走向流民。
席幻景见了,忍不住道:“公主是个好人。”
房止善看着萧遥,含笑点点头。
公主给流民分发包子,这等事一旦传开,于公主的声誉来说,大有好处。
他上前几步,走在萧遥身旁。
萧遥拿着包子,不顾脚下湿漉漉的,微微蹲在一个流民跟前,晃了晃手中的包子,笑着问:“想吃么?”
流民互相挤在一团取暖,此时又饿又冷,看到包子,眼睛都绿了。
若不是看出萧遥是公主,身后跟着许多人,早忍不住上前抢了。
不过,知道抢不过,她们只得点点头,一边咽口水一边道:“想!”同时伸出手,希望公主施舍于他们。
萧遥将手上的包子收回来,脸上笑容微收:“你们是乞丐么?”
房止善、席幻景与杜公子郑公子几个,看到萧遥如此,俱是目瞪口呆。
公主不是要分包子,体恤流民的么?
怎地竟戏弄于这些可怜的流民?
唯有袁征,看着收回包子的萧遥,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公主决不是要戏弄这些流民的。
流民们见她收回包子,觉得她戏弄于自己,心中绝望,又生了一股气,粗声道:“不是!”
萧遥点点头:“既不是乞丐,如何能要旁人的施舍?”
流民们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涨红了,当中一人粗声说道:“公主既不然给我们包子,何必戏弄于我等?公主千金之躯,自然不知我等流民饥寒交迫,为了活命,宁愿沦为乞丐的凄苦。”
席幻景也站出来,脸上流露出强烈的不认同,看向萧遥:“公主,隆冬之际,他们饥寒交迫,已经够可怜,公主何必戏弄于他们?”
她越说越激动,“原先见公主去买包子,并请诸位才子们来分发包子,我原以为公主是个善良之人,不想公主竟如此……”
萧遥见席幻景又开始自说自话,懒得理会她,连眼神也不给她一个,摇摇头站起身,将包子投掷于地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个流民:
“你们告诉我,你们不是乞丐,我便不用对待乞丐的方式施舍于尔等。若你们甘心做乞丐,自可捡起地上的包子果腹。”八壹中文網
那几个流民听了,看着地上的包子,不住地咽口水,可最终还是没有捡。
一个少年用变声器的嗓音道:“我们不是乞丐!”
萧遥点点头:“很好。我正拟在城外建房舍收留没有路引的流民,尔等若愿意帮工,每日三餐自是齐备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养懒人。”
席幻景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郑公子和杜公子等书生听了萧遥的话,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看向萧遥的目光,更加明亮了。
房止善看着萧遥,也有着讶异。
这时,流民们已然反应过来,马上不约而同地点头:“我等愿意!”
萧遥点点头,说道:“一个个轮流过来报原籍,按指印,按完自可领包子,并喝些热水。”
安公子与友人在酒楼吃酒,吃完了准备回去,见沿路上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一个个精神亢奋地往一个方向跑去,不由得诧异。
他身边的狗腿子见他好奇,便让小厮叫住一个流民,问到底何事。
流民一边挣扎一边道:“萧遥公主要安置我等,让我等做工领每日饭食,此间正在布施包子馒头与热水呢。”
安公子听了,心中好奇起来,便也跟着去。
他去到,发现街角一处颇大的去处,此时已经济济一堂,全是往常那些满脸麻木的流民,当然,这些流民的脸,此时不再麻木,而是充满了激动与感激。
他又往前,见萧遥站在一旁,与她的宫女太监等一起分发馒头,分发馒头旁,均有一名书生在记录着什么。
许多流民都挤在萧遥那处排队,一个个十分激动:“公主亲手布施包子馒头,我愿意等!”
这时袁征朗声道:
“诸位来领包子馒头的,可听清楚了。因你等乃流民,没有路引,本是不能领布施的,但公主怜你等饥寒交迫,故布施包子馒头与热水,但没有路引,亦要惩罚,那便是须出工建造房舍,每日只一日三餐,无钱可领。”
许多流民听了,压根不当回事。
饥寒交迫,都快活不下去了,有一口吃的能活下去,便是大好事,没钱有什么打紧?
等这个寒冬过去,他们仍旧回原籍去,好生耕作,好歹能撑过一年的。
袁征见众人没有意见,又继续说萧遥授意的话:“此外,今冬只是罚没有银钱可领,若来年扔如此,便要下大牢发配三千里的。”
众流民听了,稍微上心些,但是也并不至于太过担心。
来年还长,或许来年年景好,他们能保温饱,无需做流民呢。
房止善看向萧遥,问道:“公主,某有一事不解。公主既要布施,何必还多此一举呢?”
萧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既是无路引的流民,自是要受惩罚的。”
房止善说道:“恕我直言,这惩罚力度不够,而包子馒头的吸引力却异常巨大,只怕来年会吸引更多之流民前来。”
这根本就是无用功,或者可以说,弄巧反拙了。
萧遥摇摇头,看着那些领了包子馒头满脸欢喜当即狼吞虎咽的流民,说道:
“世有流民,归根到底是萧氏之错,在他们流落京城之际,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这些流民若真被驱赶或置之不理,威慑力自然够,可又不知有多少人死去。我愿出征,是要保他们平安活于世上,若不管,岂不是与我出征的目的相悖了?”
房止善听了,一拱手叹道:“某不及公主和善。”
萧遥看向房止善,笑道:“房大公子心中有大志向,如何是我可比的?”
房止善一怔,苦笑道:“公主此言,着实让某愧不敢当。身为男子,某文不能治国,武不能杀敌,委实比不上公主。”
萧遥笑道:“端的看房大公子是不愿,亦或是不能了。”
流民们多日饥饿,吃包子馒头容易噎着,但因热粥未曾好,只能辅以热水了,但幸好包子铺夫妇俩手脚麻利,很快送来了热气腾腾的稀粥。
碗是新买的,吃完的流民须马上洗好放回去,留待下一个拿碗去领稀粥。
虽有贪小便宜的想占了碗,但有人看着,能拿走的没几个。
流民们于大冬天吃到热腾腾的稀粥,又有包子或馒头,心中对萧遥是无尽的感激。
“公主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仙子!”
“公主能打仗,为人还善良,若是皇子,当封为太子。”
安公子听到这些夸赞,看向萧遥,心中再次折服。
这时有人提起萧遥的亲事:“公主这等美丽善良的仙子,那蓝公子竟那般羞辱于她,着实可恨,定是眼盲心盲之辈!”
马上有消息灵通的,指向站在远处看着这里的席幻景说道:“看到那名女子不曾?她便是那位于公主大喜之日时,与蓝大公子无|媒|苟|合的女子了。”
“竟是她么?她来此处意欲何为?难道是故意来扎公主的眼么?着实可恨可耻不要脸!”
席幻景很想帮萧遥的忙,可是萧遥并不让她参与,她只能远远站着,看着。
看了不知多久,发现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悄悄走近了偷听,听到这些人指点的内容,她一下子涨红了脸,再也没脸待下去,以袖遮脸,很快走了。
当日布施必,萧遥对杜公子及郑公子等十位书生说道:
“如何安置流民,建造何种房舍,本宫还未有头绪,尔等今晚回去写一份文书,列出自己所做计划。且,之后尔等须协助我的人管好这些流民,可能做好?”
书生们今日得了流民们的夸赞与感激,又得了许多围观老百姓的赞扬,正是踌躇满志想要做到最好的时候,哪里不肯?在萧遥话音刚落,一个个便出声答应了。
萧遥便回宫,与皇帝禀告今日此事。
京城某处一个密室内,一四十来岁男子低声说道:“主子,萧遥公主先是上战场挣军功,拿到兵权,如今又在京城收买人心,所图甚大啊。”
那名主子背对着他,淡淡地道:“的确所图甚大,不过,也得她有命图才是。所以,钱老无须着急。”
钱老听了,便道:“既如此,不如请星月宫之人出手买逍遥公主的性命?”他说到此处,背着手走来走去,很是焦急的样子,“公主竟提前交好读书人,着实聪明,也不知是谁给她出谋划策的。”
又倒抽一口气,转身看向自己的主子,满脸惊愕:“难不成,竟是皇上?若是皇上所为,是否说明,皇上有不拘一格扶持公主之心?这可不得了了。”
公主有兵权,在民间名声又足够好,未尝不能成为一代女帝!
如此一来,公子图谋,便付诸东流了。
那主子淡淡地道:“短时间之内不必请杀手,也不必自乱阵脚。”
“可是……”钱老很焦急。
公主所做之事,一桩桩,不是收军权,便是收买人心的。
且,目的明确目标精准,一要军权,二要读书人的支持与夸赞。
就目前所见,已经初见成效了。
主子道:“没有可是。不过,须密切关注公主。”
钱老听到自己主子如此笃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主子又道:“京城太过平静了,以至于公主精力充沛。看来,得多使人入朝为官,让公主无暇多顾才是。”
钱老眼睛一亮:“主子亦出任么?届时年轻才俊多,公子出任,倒不会叫人吃惊。”
公子轻轻叹息一声:“公主出人意料之外,我不能再龟缩不仕了。”
萧遥跟皇帝禀告布施一事,又说了自己的计划,见皇帝没有什么不悦,反而颇为赞同自己所行之事,这才放了心。
红雀跟着萧遥回宫,刚一回去,便被枕心拉着问宫外之事,得知萧遥在布施,不禁自豪,道:“我们公主就是善良。”
及至得知房止善亦在,便高兴地问:“房大公子多次偶遇我们公主,可是对我们公主有意?”
一直若有所思的袁征听见,忙收摄心神凝神细听。
红雀摇摇头:“房大公子并非良人。他对席幻景时眸子带着温和,对我们公主,倒也温和,只是不及对席幻景而已。”
枕心马上沉下脸,骂道:“没想到房大公子也是个心盲眼瞎的,竟对席幻景那种不要脸的女子另眼相看。罢罢罢,我们公主值得更好的,可不要这等瞎子!”
红雀点点头,叹气:“轮外表看来,房大公子与公主倒是一双璧人。可惜了,房大公子配不上我们公主。”
枕心点头。
袁征忍不住问:“房止善与公主真的相配么?我看着倒不然。”
枕心说道:“外表自然般配的,不然我何至于总希望蓝大公子待公主好?”说完看了他一眼,又道,“其实,你若不是太监,与公主走在一起,也算般配。可惜了。”
袁征的嘴角一下子翘了起来,眼睛里也有无限的欢喜,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黯淡下来。
是夜,京城一角,一面容冷峻男子问道:“深夜寻我,可是有事?”
在冷峻男子跟前的黑衣人低下头,恭敬地说道:“大护法命属下来禀告宫主,藕断丝连问世了,请宫主务必小心。”
冷峻男子不以为然:“藕断丝连么?本宫倒不惧它。”
藕断丝连是一种见效很慢的剧毒,中毒之后,倒显不出什么,但随着时间推移,会使人断断续续生病,没有任何药物可医治,最终身体病弱而死。而此时,中毒之人若生下子嗣,子嗣体内亦携带此毒。
由于此毒太过歹毒,传说当年已被制造者毁掉,只余下已然赠出去的三份。
黑衣人道:“大护法说了,宫主功力深厚,即使中了藕断丝连,亦不至于致命,但功力必定受损,且难以恢复,请宫主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冷峻男子微微颔首。
黑衣人见主子答应了,心中松了口气,继续恭敬地道:
“大护法根据秘方重新研制出此毒,江湖上不知如何有了风声,竟有人前来购药。据二护法打探到的消息,此购药人,想下毒于逍遥公主。大护法云,皇帝身体极差,常年生病,血液内极有可能携带藕断丝连,甚至,他曾中过藕断丝连。”
说完话,感觉压迫力十足,即便是隆冬,他身上亦冷汗涔涔。
冷峻男子声音冷峻,说道:“传令大护法,一,禁止此药外传,省得星月宫子弟误中此毒。二,研制解药,便是宫中子弟中毒,亦能有解。”
黑衣人忙恭敬地应是。
冷峻男子道:“若无重要事项,不必联系我。”
黑衣人再次应是,应完了,嘴巴又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
宫主性子冷淡,练功之后更是绝情绝性,便是知道青衣姑娘一番心意,又如何会放在心上?
至于说让青衣姑娘跟在一块潜伏,那更不可能。
冷峻男子足下一点,飞身而起,身如鬼魅,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黑衣人略一犹豫,往一个方向飞去,落地时拿掉脸上的黑巾,倒了杯热茶喝,才有空擦去身上黏黏的汗。
他也不知自己当时说错哪一句话了,竟致宫主迸发出那等凌厉的杀意。
这时门被推开,花容月貌的青衣进来,满怀期待地问:“叶子,宫主如何说?”
“我没有说。”叶子道,“宫主心情不好,我并不敢与他说多余的话。”
青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落了下来:“这如何是多余的话?分明是你胆子小,不敢与宫主说。”
叶子道:“你若有胆子与宫主说此事,你便说去。”
青衣沉下俏脸:“你说什么?”
叶子道:“我知你尽得大护法真传,一身毒术很是了得,可宫主有规定,不得对本派下毒,想必你不曾忘罢?”
青衣脸色更难看。
想了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罢了,不对你下毒也没什么。我白日里见了那位逍遥公主,果真天香国色,比我还要好看,当时我好生不欢喜,只碍于你今晚要见宫主,我不好弄个不好的兆头。明日,你不用见宫主,我便也无须顾忌,便下毒毒烂她的脸好了。”
叶子说道:“逍遥公主很得皇帝宠爱,在百姓心目中也素有贤名,你最好少惹事。不然,宫主若不快,我可救不了你。”
青衣不以为然:“就凭我下毒的功夫,谁能察觉?”
再说,大不了她便不下让人烂脸的剧毒,下藕断丝连好了,起初半年内都不会发作,等发作了,无人能怀疑到她身上。
幸好,这次出来,她偷偷带上了藕断丝连。
叶子叮嘱:“你最好不要惹事。”
青衣虽是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但行事歹毒得很,便是同门,又生得十分美貌,他也无法对她产生倾慕之心。
萧遥第二天出宫,收到了十位书生的文书,上头是他们所做之计划。
萧遥全部快速阅览一遍,又加上自己的设想,与十位书生商议好,便开始动工。
这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萧遥从国库里拿银子时,见国库里银子已经不多,不由得叹息,看来,还得为钱发愁啊。
在城郊的流民工程终于完工时,她派去某西北出任务的小队,终于带着二十来个当地人秘密回到城郊的小山谷内。
萧遥得知消息,马上告知皇帝,又与皇帝商量一番计议,商定之后,便命那小队于次日秘密将人送入宫中。
至于宫里,自有皇帝的心腹接应并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