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奚大帅的担忧不同,奚暄是高兴得几乎忍不住引吭高歌了。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当下提议:“爹,要不我马上带兵出去打一场,尽快结束战斗?”
奚大帅摇摇头:“不行。这次敌人多,敌将张大有又诡计多端,我们决不能冲动。你过去没参加过什么大战役,不懂打仗,别乱来。”
他心里担心奚昭,却又无法可想,语气就有些不好。
奚暄听了,觉得奚大帅这是瞧不起自己。
他虽然没有参加过大战役,可是也曾跟随奚大帅参加过小股的剿匪,每逢胜了,都被奚大帅那些手下夸赞,说他有勇有谋,肖似其父,假以时日绝对是一员猛将。
他知道,这些话有些水分,但是绝对不大,因为他表现的确好。
如今奚大帅却将他当成了不懂事小孩子,着实小看人。
奚暄正琢磨着如何说服奚大帅让自己出战,一回头发现奚大帅不知何时走了。
奚暄的脸色沉了沉,但想到奚昭如今身处危险还身败名裂,心情重新飞扬起来,给苏挽晴打电话,用担忧的语气将奚昭的险境说了,然后叹着气说道:“我想尽快领兵出战,击败敌人之后去支援三弟,可是爹认为我没有作战经验。”
苏挽晴听到奚昭陷入陷阱之中,心情很复杂。
还是有不舍和心疼的,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心动的男人,可是想到若奚昭死了,整个大帅府就是奚暄的,而自己,将来也是大帅夫人,却又有几分痛快和期待。
奚暄没听到苏挽晴说话,眉眼里闪过几分阴翳,但声音却如常:“怎么,你也和爹一样想我的么?”
苏挽晴回神,忙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们面对的,是哪一路兵马而已。”
奚暄道:“是张大有。”
苏挽晴迅速回忆张大有这个人。
她记得的其实不多,毕竟由于出身和眼界的问题,在大时代变更时,她不过是沧海一粟,无知无奈地随波逐流,挣扎求生,所以看到的,也只是点滴,还有许多事是传得广为人知自己才听人说的。
不过关于张大有,她是有记忆的,因为曾听人说过,张大有是个有本事的,可惜无福无运,多年征战,身体内有暗伤,跟北伐军战斗时,本来不相上下,拖着或许能赢,不想暗伤发作病倒了,结果惨败,连命都丢了。
因此,如果能知道张大有何时生病,或许能让奚暄取得胜利。
奚昭被打得节节败退,几乎有性命之忧,让奚大帅不得不舔着脸打电话托人求助,这十足是个草包了,但奚暄呢,却在跟算得上一员悍将的张大有开战时取得大捷——有这样的对比,就算奚昭侥幸活下来,大帅府也没他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苏挽晴说道:“我听人提起过,张大有多年征战,身有暗疾,一旦病了,就得卧床,甚至神志不清。如果能把握他旧病发作的时机,或许能获胜。”
奚暄听得一喜,但转念又道:“这毕竟只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未必保真,还是慎重一些的好。”
苏挽晴点头:“这倒也是。不如这样,你派人去打听一下?”她虽然希望奚暄踩下奚昭,早日将大帅府掌握在手上,但是也害怕失败。八壹中文網
毕竟失去了家族的庇护,变成普通人的日子,实在太悲惨了,她不愿意再遭遇一次。
奚暄挂了电话,快速地思考起来。
原本,他是等着奚昭战死,自己作为大帅府唯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顺理成章将大帅府收入手中的。
可是奚大帅对奚昭还有一片慈父心,正在想方设法救奚昭,如果救下了,奚昭未尝没有反扑的机会——奚昭的外祖罗家,几乎都是有名的读书人,交游广阔,只要振臂一呼,在文坛上的影响力是很大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未必不能将奚昭洗白。
如果,在奚昭处于劣势时,他能大放异彩,灭掉张大有和他的势力,是不是就能彻底将奚昭踩在脚下呢?
有了这样耀眼的成绩,就算罗家洗白奚昭,也抹不掉他的光彩吧?
至关重要的是,就算罗家洗白,也无法影响奚大帅手下的兵将——作为当事人,这些兵将如果由此彻底倒向他,才是他掌握大帅府的关键!
而且,奚大帅认为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看轻于他!
奚暄越想越觉得,自己迫切需要做点什么,让奚大帅和世人知道,他才是最像奚大帅的那个儿子,有勇有谋,天生就是领军打仗的!
奚暄很快做了决定,那就是派人去打探张大有的健康情况。
说干就干,他马上派人出发了。
手下听到这要求,马上笑了起来:“大少,你要查这个,倒是极容易的。我们不是有人在绿荫镇吗?他们听到说有战火,跑城里了,要打探这个,极是容易,打个电话过去吩咐一声就是了。”
奚暄顿时一喜:“当真?”心里涌起一股冥冥中自有天数的宿命感,忙道,“既如此,你马上打电话过去罢,尽快给我消息。”
手下忙点头,马上开始打电话。
奚暄心情激动,觉得,或许是老天爷也要让自己扬名立万的。
未几手下便打好了电话,说已经吩咐下去了,很快有回复。
奚暄点头,让他注意着点联系,便背着手在屋中踱步。
他希望时间尽快过去,马上便得到消息。
只是他也知道不可能,因此决定出去转转,跟奚大帅手下的兵将好生联络,打好关系。
在跟这些兵将联络感情时,奚暄适时露出忧色,被人追问时,又欲言又止地表示没什么,直到人家再三追问,这才“勉为其难”地说出奚昭遇险,自己和大帅忧心忡忡一事。
众兵将听了,交换了一个眼色,虽然嘴上说着奚昭吉人自有天相大帅和大少不必担心,但心中都各有思量。
奚暄见目的达成了,便起身回临时住处。
已经倒向他的几个将领悄悄跟了上来,询问奚昭遇险具体是怎么回事。
面对自己人,奚暄不再装模作样,而是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说了,连奚大帅打电话一事也说了。
老将唐如山一听,顿时笑了起来:“三公子如此不济,便是这次侥幸活下来,只怕全国各势力的将领士兵也要瞧他不起的,不是我托大,三公子啊,这是彻底废了!”
其余将领纷纷点头。
他们这些把脖子绑在腰带上的兵将,最是瞧不起没本事的绣花枕头,先前觉得奚昭学他外祖那一套,又是留学又是端着文人架子,极是讨厌,绝不会有出息,这才倒向奚暄的,如今看来,竟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奚暄听到众人跟自己分析的一样,心中大定,心情又好了几分。
这时老将唐如山又道:“如今三公子式微,如果大公子能拿出亮眼的战绩,以我等对大帅的了解,这大帅府,怕是没三公子什么事了。”
奚暄也是这么想的,听到唐如山也认同自己,更是亢奋,他左右看看,见无人,便示意众老将靠近一些,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得到消息,张大有体内有暗疾,一旦病发便无行动能力,若能抓住张大有病发的时机——”
“那么此战大公子必然大捷!”老将陈云海目光闪烁,马上接口说道。
唐如山几个将领也点头。
但唐如山皱起眉头:“可是要抓张大有病发的时机,只怕并不容易,得多派人去打探才是。”他说到这里看向奚暄,
“而且张大有体内有暗疾一事,也得查清楚,省得被宵小算计了。毕竟三公子刚出事,大公子马上便得到消息,着实太巧合了些。”
奚暄低声道:“张大有体内有暗疾一事,乃内子打探到的,与我三弟无关。”
众人一听,心里的怀疑去了大半,毕竟苏挽晴交游广阔那是人尽皆知的。
唯有唐如山仍旧小心翼翼:“就怕大少夫人得来的消息也是有心人特地传到她那里的,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奚暄凛然,忙点头:“这是自然。”
他跟几个将领分别之后,回到临时住处,正好看到奚大帅面带笑容地接电话。
奚暄觉得不妙,连忙走近了凝神细听。
只听奚大帅用感激的语气说道:
“好,好,麻烦了。我那三儿子打小学的是文人那些做派,于行军打仗上不是很灵光,也怪我,听他主动请缨,想着要锻炼他便同意了。……对对对,联系不上了,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格外担心。你说老大啊?哈哈哈,还好,老大倒是个真正能打仗的。”
奚暄听到奚大帅贬低奚昭太高自己,心情重新飞扬起来,等奚大帅挂了电话,他便问:“爹,是不是有人肯去支援三弟了?”
奚昭那里用于联系的指挥部都被炸了,导致无法电话联系,就算有人支援,又能如何?
奚大帅脸上的神色好了几分,点头道:“没错,刚给我打电话的是秦有容,那老东西打仗很有一手的,有他前去坐镇,昭儿即使没有功劳,也不会丢了性命。”说到这里叹息一声,
“只是秦有容两个时辰后才出发,也不知道昭儿能不能撑到他赶到。”
奚暄听到是秦有容,心中惊了一惊。
秦有容是一员有勇有谋的猛将,极少吃败仗,就算吃了败仗,也能保下大部分兵马后撤,是个许多将领都愿意合作、许多士兵都愿意跟随的老将!
秦有容若去支援奚昭,奚昭是必不会有性命之忧了,除非自己作死。
只盼奚昭在秦有容到达之前便死了,死得透透的。
想起西北方向的炮火声,奚暄觉得奚昭觉悟绝无生还的可能。
不过,他有些好奇,便问道:“爹,秦有容怎么能抽出身去支援三弟?他自己已经打了胜仗吗?”
奚大帅道:“秦有容没看到敌人,派出人去打探,发现敌人来了又走了,如今正派人继续打探,确定没有敌人,便会出发去支援昭儿。”
奚暄更觉得好奇:“敌人居然不见了,这是什么情况?”
奚大帅摇头,神色晦涩:“我亦不知。”或许,是敌人知道秦有容的威名,不敢硬碰硬,所以才跑了的。
可是这么一来,秦有容便把他这个大帅给比下去了。
奚大帅无法接受这一点。
奚暄问不到原因,便又问道:“如今可有哪处打了胜仗了?”
奚大帅道:“目前还没有消息。若有,只怕各大报纸都要头条报道的。”说到这里看向奚暄,语重心长地道,“虽然拿下首功会被各大报刊争相报道,名扬天下,但性命要紧,我们还是要稳打稳扎的。”
奚暄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奚大帅自己名声大,自然不必让各大报刊报道来锦上添花,可他不同,他过去可没有什么拿得出来的战绩,就等着靠这一波呢。
再想到,如果张大有当真旧疾发作,自己胜利的机会极大,更是心动得不行。
当天傍晚,奚暄接到令自己欣喜若狂的消息——张大有的亲卫接连请了几个大夫,连西医都请了。
汇报消息的人虽然不敢肯定张大有旧疾发作,但是奚暄认为,通过张大有的亲卫频频请大夫这事,可以断定张大有旧疾发作了。
奚暄激动得不行,打电话将这消息告诉了苏挽晴,让苏挽晴也利用自己的人脉打探一下,不想刚说完苏挽晴便道: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我打听到,张大有请了好些医生。其中约翰先生跟我认识,我打电话去问了问,约翰先生说,张大有头疼得如同有凿子在里头凿,双腿走不动路。”
奚暄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当真?”
苏挽晴道:“这是约翰先生亲口跟我说的。”又想起上辈子听到的传闻,声音变得异常坚决,“所以,这件事绝对是真的。奚暄,你一定要抓紧机会。”
她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认定这件事一定会发生,担心奚暄不懂得珍惜机会,白白错过拿功劳的机会,所以忍不住迫切地出口相劝。
奚暄的前程,关系着她的未来,她希望奚暄越来越好。
奚暄激动地说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挂了电话之后,他马上去找奚大帅请求出战。
奚大帅不同意:“张大有是个老狐狸,我们夜间偷袭,未必能凑效。”
奚暄忙道:“爹,这次跟以往不同。”说完见奚大帅不为所动,心一横,将自己收集到和张大有有关的消息一并说了。
奚大帅听完虽然有些触动,但还是摇摇头:“此事太巧了,难免有诈。横竖如今无人立功,我们也不用急。”
奚暄听了几乎没气得翻白眼,忙道:
“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这当真是个机会,我们却没有把握,你甘心吗?再说了,我们兵力和张大有相当,而您的名气又比张大有大,就算张大有没病,你跟他打起来也不会输,所以我们基本上可以说是利于不败之理,既然如此,为何不拼一把?”
奚大帅能屹立多年不倒,还拥有了偌大名气,除了打仗悍勇之外,靠的就是谨慎,所以听了这话,沉吟着,并没有说话。
奚暄却觉得,张大有病倒了却不趁机主动出击,等于白白浪费了机会,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机会便彻底消失了,因此急得不行,他飞快地思索起来,并开始游说奚大帅:
“爹,你不是担心三弟吗?如果我们打败了张大有,就能马上去支援三弟了。秦有容离三弟远,就算能去支援,只怕也得天亮才赶到三弟那儿,若中途遇上敌人,这个时间还得往后推,更不要说不去支援了。而我们呢,若打赢张大有,星夜出发,没准比秦有容还快抵达。”
奚大帅飞快地在脑海里分析这一仗该不该打,但他毕竟是个谨慎的人,因此道:“我先想想,你下去罢。像张大有那样身份的人,就算生病请大夫,也不会让大夫把实际情况说出去的,此事或许有诈。”
奚暄忙道:“约翰先生毕竟是山姆国人,张大有自然叮嘱过,可是约翰先生不听,难不成张大有还敢动手不成?再说了,张大有也不可能知道,挽晴和约翰先生认识啊。”
奚大帅还是坚持:“你且出去,我得想想。”
奚暄很失望,他恨不得马上建功立业的火热之心像被冰水泼过一般,说不出的难受,这一刻,他心中甚是生起一股对奚大帅的怨气。
他觉得,如果自己没办法凭借这一次战役扬名,绝对是奚大帅的错,他甚至产生一个想法,那就是奚大帅属意的继承人是奚昭,所以才千方百计阻止自己建功立业。
不过奚暄不死心,因此去找倒向自己的那几个将领,将此事告诉那几个将领。
唐如山听了,连忙追问:“大少夫人是亲自从约翰先生那里问到的消息吗?”
陈云海几个也迫切地看向奚暄。
奚暄点头:“千真万确。约翰先生还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让我们要抓住机会。”这是苏挽晴说的,可是奚暄知道,说出是苏挽晴的话,众老将未必听,更不会重视,可说是一个外国人说的,他们肯定听。
陈云海和唐如山几个听了,也如奚暄一般,心动起来。
这次,不是过去那种争夺地盘的行为,而是被大部分文人说是正义的战役,如果他们打赢了,名气绝对能上一个台阶,更会被那些平时瞧不起他们这些大老粗的文人写花团锦簇的文章夸赞,最关键的是,极有可能流芳百世!
唐如山和陈云海几个相视一眼,对奚暄道:“我们去找大帅。”
奚暄跟他们说,也是打着让他们说服奚大帅的主意,当下忙带他们去找奚大帅。
奚大帅还是有些迟疑,可是当手下好几个将领都表示此战可打,并认为如果担心有诈,可以提前做好紧急预案,所以打一场损失也不会大。
有张大有旧疾发作的消息,有将领支持,还是轮翻上来,洗脑式的劝说支持,奚大帅不免有些动心。
唐如山见奚大帅心动了,又加了一剂猛药:“如今三公子败局已定,大帅的声誉也因此大受影响,为今之计,只有立下让世人瞩目的功绩,才能洗脱三公子带给大帅的污名,大帅三思啊!”
奚大帅更心动了,不过他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因此命人将其他将领请过来商议。
其他将领要么是支持奚昭的,要么是中立的,听完所有的信息,一时沉吟不定。
支持奚昭的,都担心奚昭,急得不行,但是如果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毕竟他们是领兵打仗的,打胜仗才是关键。
唐如山见状,细细分析出战的优劣,又一再鼓吹。
中立那几个听完,都被说服了。
便是有几个支持奚昭的,也觉得此战必胜,当下也动摇了。
还有几个支持奚昭的心中很是失望,觉得奚昭未免太不争气——这次出征,不跟着奚大帅没有建树就算了,居然还遇险,累得奚大帅到处求人,心中的天平不免倒向了奚暄。
奚大帅见众将表态之后,都表示可以出击,便点了头。
一个时辰后,大家急匆匆吃完饭,便领兵出发了。
大军小心翼翼地推进,在朱玉城外的石榴镇遇到了强烈的抵抗,双方激战一个小时,以奚大帅的胜利而告终。
奚暄兴高采烈,忍不住对奚大帅道:“爹,看来消息是准确的。这次,我们要立下首功了!”
奚大帅点头,但看到奚暄脸上的激动,还是叮嘱道:“战场上的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奚暄应了,心中却很不以为然。
明明事实证明,他才是对的,他这个老爹居然也吝于夸赞他几句,平平平时还挺爱在部下和外人面前夸赞他的。
唐如山笑道:“依我看,大公子这次啊,立下大功了。若不是他探听到张大有身有暗疾,此时又正值病发,我们如何能这般顺利?”
奚大帅道:“刀剑炮火无眼,绝不能沾沾自喜。”
奚暄听得很是憋气,但还是应了。
但是随后,还是主动提出充当前军率先出击。
奚大帅怕他有危险,不肯答应。
支持奚昭的将领心想奚昭目前处于劣势,如果让奚暄充当前军立下汗马功劳,奚昭肯定会被贬低得说不出去的地步,当下忙附和奚大帅。
这时唐如山和陈云海出列,表示愿意跟奚暄一起打头阵:“我等虽不如大帅那般用兵如神,但这些年南征北战,也算有点经验。此番跟大公子打头阵,别的不说,必能劝住大公子的。”
支持奚暄的,连忙出声附和。
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奚暄捧上位,让大帅和世人看到,奚暄和奚昭,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因劝的人多,唐如山和陈云海又的确是可靠的,再加上奚大帅也希望奚暄一举成名,最终还是点了头,但不忘叮嘱:“遇险时,一定要小心,另外,万不可轻敌。”
奚暄马上高兴地应了,发表了一通不击破张大有的军队绝不还家的宣言,便跟唐如山和陈云海出发了。
奚大帅领着其他将领跟在后面。
奚暄过了石榴镇,跟一股敌军不期而遇。
那股敌军最初是想打的,可是趁着火光看到奚暄身后的士兵从拐弯处转出来,人数是己方的好几倍,马上扭头就跑,一些比较重型的兵器都不要了。
奚暄见了,连忙指挥大队人马追上去。
唐如山刚要劝奚暄小心,别中了敌人诡计,就见奚暄已经迎上去了,生怕有危险,连忙拍马领兵跟了上去。
陈云海见状,忙也领军追上去。
三支军队急促追赶,不知不觉间,直直冲入了一个密林。
唐如山那股子激动过后,看到黑夜里,四周是一片影影绰绰的密林,警惕心起,马上扬声喝道:“大家千万小心,别中了埋伏。”
话音刚落,两旁忽然枪|声大作。
奚暄、唐如山和陈云海带过来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倒下了一大片。
唐如山目呲欲裂,大声喝道:“有埋伏,快撤——”
然而打马回头却发现,身后火光冲天,也有大批敌军正端着黑洞洞的枪口往这里瞄准。
陈云海也发现了,马上看向唐如山:“怎么办?”
唐如山一咬牙:“往前冲,先冲出敌军的包围圈。”说完,率先掏出□□一边射击一边往前冲,口中还厉声大叫:“大家冲啊,援军就在后面,歼灭张贼,就在今日!”
因他声音够大,又有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使得不少士兵都信了他,咬牙一边开枪一边冲上去。
奚暄还是第一次陷入这样的困境,惊得头皮发麻,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如果不是亲兵护着他,他已经被子弹打中了,此时听到唐如山喊冲锋的声音,想起奚大帅的确在后面,心里稍安,也跟着往前冲。
却说奚大帅,他领着大军在后面,听到枪声时,本来以为又是遇到小股游兵,并不担心,可是稍后听到凌乱的炮|火|声以及枪|声,又远远看见前方冲天的火光,脸色便变了,猜测奚暄是不是中埋伏了。
后来听到枪声越发凌乱,还是剧烈交火的声音,黑夜中,东南方的火光越发明亮,还夹带着滚滚浓烟,便确信,奚暄三人绝对是中了敌人的埋伏,顿时担心得不行。
支持奚暄的忙道:“大帅,大公子误入埋伏,我们赶紧前去救援罢?”
奚大帅阴沉着脸色,却还没有失去理智,说道:“张大有诡计多端,既然设下埋伏,想必不止一处,我们决不能盲目冲进去。”
“可是大公子在里面啊!”支持奚暄的叫道,“我们此刻上前,跟先头部队来个前后夹攻,未必不能打胜,若不去,先头部队势单力薄,怕是不敌。”
又有人急道:“大帅,难道你要亲眼看着大公子大公子中了埋伏无人来救,最终死于非命么?”
支持奚昭的周等马上出列劝道:
“大帅,万不可轻举妄动啊。原先,我便觉得此事太过巧合,认为有诈,如今大公子中了埋伏,更能证明这一点。大公子固然重要,可是大帅更重要啊。跟随我们南征北战的兄弟,也很重要啊!”
支持奚昭的其他将领也纷纷出列劝阻。
奚大帅深以为然。
支持奚暄的,开始斥责周等狼子野心,想害奚暄才故意见死不救。
两派打起了嘴仗。
因奚大帅本人也认为前面有埋伏,所以还是周等一派占了上风。
支持奚暄的心中恨极,听着前方的枪|声|炮|声,更是急得不行,实在无计可施了,便看向奚大帅,凄厉叫道:“大帅,三公子已经身处险境,不知生死,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大公子也身陷险境,甚至丢了性命么?”
“就是啊,三公子死了,大公子再死,大帅府便后继无人了。以后我们奚家军,只怕彻底没了名声。”
奚大帅大受触动。
从下午听到西北方向传来第二次猛烈的炮|火|声之后,他就再也没听到西北方向有任何动静,奚昭或许已经凶多吉少了。
奚昭死了,如果奚暄再死,他就只剩下奚旸一个儿子了。
奚旸为人奸猾,心中没有什么担当,如同墙头草一般,那里撑得起大帅府?
支持奚暄的见奚大帅大受触动,连忙又劝:“大帅,事不宜迟啊,或许大公子正等着我们前去救命呢。”
周等众人大急,连忙劝奚大帅三思。
奚大帅举目看向前方,见黑夜里,火光不时闪烁,火光一亮,便能看到浓烟升起,炮|火|声更是不绝于耳,想着先头部队既然能跟敌方对打这么一会儿,起码能证明对方兵力没有想象中的强大,或许紧急赶上去能来个前后夹攻反败为胜,当下再不迟疑,马上号令全军出击。
周等几个苦劝奚大帅未果,只得跟了上去。
奚大帅一行兵强马壮,上去之后,马上将一小股敌军消灭。
因着这个,众人的心都稍安,于是继续往前追赶,想将追击奚暄的敌军全部歼灭。
走了约莫一刻钟,周等策马停下,看向奚大帅:“大帅,不妙啊。此处是绝佳的埋伏场所——”
话音刚落,就听到支持奚暄的一人指着前面,惊喜地道:“那是大公子和唐如山。”
奚暄和唐如山、陈云海等就着火光,也看到奚大帅率领的大部队了,都惊喜地冲这里挥手。
奚大帅见奚暄没事,一颗心稍安,但见四周的确是埋伏的绝佳场所,不免又担心起来,沉声道:“大家要小心。”又看向不远处的奚暄,“暄儿,你赶紧回来。”
至于中间那一小股敌人,压根就不用放在眼内。
支持奚暄的一个将领出列道:“大帅,我愿领兵消灭敌军,迎回大公子。”
奚大帅准了,挥挥手,让那将领赶紧,自己则心神不宁地看着四周。
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一旦奚暄被救回来,他马上领兵离去。
然而,在奚暄、唐如山和陈云海几个领着剩下的兵往回赶时,四周突然炮|火|声震天,仿佛团团的乌云压下来似的。
奚大帅心里一个咯噔——完了,真的中了埋伏了!
不过奚大帅毕竟是个老将,他目呲欲裂地看了一眼自己倒下一片的部下,马上厉声道:“马上突围,原路返回!”
说完,自己率先领兵往后冲。
两边冲出大股敌军,火力极其猛烈,而奚大帅企图突围的后面,就着火光看过去,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
奚大帅的亲卫看了一眼前方,有些绝望地道:“大帅,前方的大军望不到尽头——”
唐如山马上道:“大帅,张大有的兵力就那么多,既然后面有那么多,左右也有埋伏,那么前方的敌军一定是最少的,我们不如向前冲。就算前方有敌军,我们也可以尝试突围而出,拿下张大有!”
周等马上厉声反驳:“万万不可!”见唐如山几个对自己怒目而视,却懒得理会,而是对奚大帅解释,
“只怕后面和左右的敌军,都不是张大有的军队。秦有容不是说了么,他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敌军,如今看来,那些敌军,是悄悄赶来和张大有合围我们了。”
奚大帅听到这话,一颗心直往下沉。
他之前打电话找人支援奚昭,就听到不少人说还没开战,暂时走不开的,会不会,距离这一带稍微近一些的,其实都往这里赶,跟张大有合围他?
奚暄看着前后左右的敌军,心中涌上恐惧,忙道:“爹,如今情况紧急,须及早做决定才是。”这种时刻还起争执,说不定顷刻间便没命了!
奚大帅闻言,飞快地做了决定,然后扬声叫道:“往后突围,原路返回!”
大军开始了向后突围。
枪|声|炮|火|声响彻了天际,到处都是浓烟以及炮火,宛如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
激战一个小时后,奚大帅心中涌上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身边的亲卫,已经只剩下一个了,其他的,全都为了保护他而死。
除此之外,他这支大军的很多士兵也都倒在地上,永远也无法睁开双眼了。
周等和唐如山等,还是头一次看到奚大帅露出这样的神色,怔了一下,心中都涌上绝望。
他们跟随奚大帅南征北战,遇上过不少险境,可都没有这一次这样叫人绝望,因为这一次,死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他们前面,仍然有望不到头的敌军,根本不知道何时才能突围出去。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叫一声:“大公子——”
唐如山马上看过去,见奚昭从马上跌落,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也驱赶着马冲过去,“大公子,你怎么样了?”
奚大帅看见,心中更是绝望。
奚暄中枪了!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担忧以及绝望,靠在小山后,问道:“暄儿怎么了?”他问这话时,需要努力控制才让声音不至于颤抖。
那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唐如山才松了口气道:“大公子只是被打中了手臂,没有伤及性命。”只是冲击力大,奚暄才摔下马的。
奚暄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有些麻木了,所以被打中坠马之后,才会来不及回话——他过去跟大帅上战场,都是打赢的,十分轻松,从来没有感受过绝望,这次骤然感受到,持续的时间还挺长,人就受不住了。
奚大帅松了口气,沉声道:“保护好大公子。”
略微休整过后,奚大帅再次发出突围的命令——必须尽快突围出去,否则拖的时间越长,大家就越危险。
这一次突围仍然没有成功,而且奚大帅还被子弹打中了小腿。
虽然这枪不致命,可是奚大帅的心,却灰了大半,前半生的雄心壮志顷刻间成了灰。
子弹打碎了小腿的骨头,他便是养好了伤,下半辈子,也不能继续征战了。
也就是说,即使侥幸活下来又突围出去,他戎马倥偬的生涯,也结束了。
周等和唐如山等将领,心中都十分不好受,看着奚大帅这个样子,他们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随后,他们开始同仇敌忾起来。
虽然大家因为支持哪个公子离了心,可到底是一起拼杀过的,都没忘记从前一起并肩作战的岁月,此时到了危急关头,自然愿意摒弃前嫌,合作退敌的。
这时天空出现了鱼肚白,天即将亮起来了。
奚大帅举目四顾,脸色颓然起来。
他率领的大军,也不知死去了多少,这一次,可谓损失惨重。
奚暄看着四周合围过来的敌军,心中绝望,扭头看向奚大帅。
奚大帅南征北战,打过的仗那么多,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看到奚大帅的神色,奚暄绝望了。
陈云海心中绝望,悲愤的道:“我们中计了!”
好几个将领听到这话,都下意识看向奚暄。
张大有身有暗疾,这次旧疾复发,是个好机会,这一切,全是奚暄打听到的。
奚暄见众人看自己的目光,浑身颤抖起来,一颗心止不住地发冷,他努力找理由辩解,可是却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
看着众人看自己的目光,奚暄有一种感觉,就算辩解,也不会有人信他们了。
奚大帅道:“大家分开走,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自己的运气了。我奚长生自问也是一条汉子,原想着这辈子带着兄弟们挣个锦绣前程的,不想折在这里了,是我对不住大家啊。”
周等和唐如山几个听了,眼睛都湿了。
唐如山说道:“我们若分开跑,少不得会被逐个击破,还不如临死前拼一把,若能成功突围,好歹留下一条性命,若不能,也是我们的运气了。”
其他将领各有心思,可是看看围在四周的敌军,那些心思都没了。
还不如合在一起拼一把呢。
奚大帅再一次发起突围,只是还没开始,就被极猛的火力给逼退了。
奚大帅苦笑:“看来我奚长生注定死在这里了。”说完看了一眼奚暄,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奚昭在西北方向遇险,生死不知,如今自己和奚暄也死了,大帅府落在奚旸那等薄凉的人手上,还不知会如何呢。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罗馨背后有个罗家靠得住,或许能拿捏住奚旸。
罗馨虽然眼里揉不下沙子,但也算是个厚道人,她掌管了大帅府,他几个儿女,还有孙子等,应该能活下去的。
众人听到奚大帅这话,心中都绝望极了。
奚暄声音沙哑:“爹,真的没办法了吗?”他不想死,他还想活着,过从前那种日子啊。
奚大帅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这时有人提议投降。
奚大帅拿出手|枪,一枪干掉了提议投降的人,厉声道:“老子绝不能投降,老子的兵,也绝不能投降!谁敢说投降,不用等对面的动手,老子先一枪崩了他!”
因他都不听人辩解便开|枪|射|杀了一人,所以即使有心投降的,都打消了念头。
敌军渐渐围了过来。
很多人面露死志。
正在这时,众人要退的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随着多处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前方的敌军瞬间倒下大半。
周等见状惊道:“难不成有援兵?”
奚大帅和奚暄等人,也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这时,又有几颗炮|弹|尖啸着,冲向围在一起的敌人。
敌人知道这炮|弹威力很大,所以马上散开,可还是来不及了,最密集处,瞬间倒下一片。
奚大帅等所有人,心中都升起淡淡的希望来。
或许,当真是援兵。
奚暄眨眨眼,如梦初醒,叫道:“一定是挽晴请了西方人来救我们了,那样强大的武器,只有西方发达国家才有!”
众人听了,回想起那炮|弹的威猛之处,心里信了十成十。
忽然,后面传来巨大的喇叭声:“大帅,你们在里面吗?我是钱有余,跟随奚将军前来救你们了,你们马上找好掩体,我们即可进攻!”
奚暄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周等几人顿时大喜,激动地叫道:“是三公子!”
奚大帅心里涌起了希望,马上叫道:“赶紧找掩体,绝不能被人拿了威胁昭儿,快——”
随后发生的一切,让奚大帅后来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不过十多分钟,奚昭带领着一支并不多的军队,以极其强大的火力生生歼灭一大半敌人,撕开一条口子,将奚大帅一行人救出。
奚大帅在炮火中看到自己英俊的三儿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和脏污,目光却明亮坚定,如同磐石一般,忽然就明白了,骨子里遗传了他的战术天赋的,是他的三儿子,而不是表像里不像的大儿子。
将奚大帅等救出之后,奚昭松了一口气,说道:“爹,大哥,我来迟了,幸好你们没事。”
奚大帅摸着被枪打中的小腿,不住地点头:“你没有来迟,你来得正好,你很棒!”
就算他倒下了,大帅府也不会倒,因为还有奚昭!
奚暄一方面庆幸自己得救了,另一方面又怨恨奚昭抢了功劳。
他看到奚大帅的态度,就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了一争的机会,如果还有,就得唐如山和陈云海他们的支持。
想到这里,奚暄看向原先支持自己的几个将领。
这一看,如坠冰窟。
唐如山和陈云海等都目带赞赏地看着奚昭,比当初看他还要和善。
只听唐如山道:“三公子,你们的炮火如此猛烈,我看不如乘胜追击?”
奚昭点头:“这是自然!张大有如此伤我们奚家的军队,我们必双倍奉还——”
唐如山和陈云海周等几个马上纷纷叫道:“三公子,请让我们参战——”一边说着,目光便一边看向奚昭那支部队手里的武器,脸上露出垂涎之色。
他们刚才都看到,奚昭率领的部队,就是靠着这强横的武器干倒一大片的,那可观的杀伤力,能让他们这些有志于在战场上立功的任何一个人都热血沸腾!
那个三个人合作,开炮能灭掉一片的炮很不错,可以试试。
还有那种提着就可以冲|锋的机|枪,之前未见过的,但是威力太大了,砰砰砰打倒一片的,看起来很帅,如果他们不骑马,也很合适的。
奚暄看到那些将领几乎都倒向奚昭,心中涌上难以抑制的嫉妒,忍不住质问道:“三弟,你既然有威力如此强大的武器,为何不告知父亲,并给父亲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