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一开口就引起了屋内大大小小一干人等的注意,众人纷纷朝门口看来。
有几位应该也是被叫家长叫来的,显然认出了她的身份,齐齐朝她拱手行礼,舒颜含笑着一一回礼。
这才朝自家崽子望去,看到舒颜来了,舒政和舒玟眼中很划过一道明显的心虚。八壹中文網
舒政原本就板着的小脸蛋儿这下变得更僵硬了,舒玟则是下意识地叉起两条小胖腿,抬眼望天。
看那架势,若不是顾虑到母上大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少不得还得来上两声小口哨。
呦呵,看来有情况啊!
见从孩子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舒颜索性将目光转向了几个家长。
注意到舒颜投来的目光,其中一位年约50的老者抬起头对她无奈一笑,“丰裕侯别来无恙,老夫也是刚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说罢,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正在他怀中哭得好不可怜的小胖墩,“在下就不和你见礼了。”
因为是非官方场合,他倒并没有以本官自称。
看着眼前这位一身便服的杭州通判,也就是谢怀瑜他爹,舒颜对于能在这里看到此人颇感意外。
她笑着朝对方拱了拱手,“谢通判哪里的话,不知这位是......”
“此乃老夫长孙。”
哦,那就是谢怀瑜的侄子了,舒颜是知道谢怀瑜还有个兄长的,没想到对方连儿子都这么大了。
这边厢两位家长友好交流,那位小胖墩眼见向来疼爱自己的祖父非但没为自己报仇,还只顾着和死对头的娘亲聊天,顿时就不干了。
听到突然在耳边炸裂的哭声,谢通判眉毛肉眼可见地跳了跳,抬手就在孙子的屁股上扇了一掌。
“哭哭哭,你还好意思哭,都六岁大的人了,和人家四岁的小姑娘打架,打输了你还有脸哭!”
舒颜估计谢通判的本意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激发孩子的羞耻心,以达到止哭的目的。然而,他显然忽略了孩子表达羞耻心的方式。
他话音刚落,“哇”的一声,原本还只是干打雷不下雨的小胖子,瞬间变成了真哭。
这哭声就像是打开了一道开关,下一刻,学堂中原本已经被哄得差不多的孩子,再次接二连三地哭了起来,那声音像是在比赛似的,一道高过一道。
“不许哭!”
就在舒颜也开始为面前的场景感到棘手时,只见两个小崽子眼睛一瞪,不耐烦地皱起小眉头环视着全场,一副“我超凶”的样子。
别看他们人还小,但真认真板起脸时,小脸上已颇具威仪,不少孩子被他们这一吓还真暂停了哭泣。
舒颜甚至看到有几个孩子看向两小只的目光,在害怕中又隐隐夹杂着满满的崇拜。
哟,这是混成孩子王了?
谢通判笑眯眯地看着舒政、舒玟二人,眼神在扫过舒政时尤其闪烁了一下。
“这就是丰裕侯家的哥儿和姐儿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威仪,还真是家学渊源啊!”
舒颜懒得追究他这话到底是真心夸赞还是明嘲暗讽,直接就笑眯眯地点头应承了下来,看得对方一噎。
“谢通判可知夫子在何处?”
也是奇了怪了,一群小娃娃打架叫家长,家长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到夫子的身影。
舒颜话音刚落,便见一个面容清正,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背负双手从教案后走了出来,正是学馆的夫子梅夫子。
梅夫子的身高按后世计算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所以他刚才站在教案后没出声时,舒颜一时都没注意到他。
古代王朝开科取仕,看的不光是考生的文化水平,外貌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看这位梅夫子的身高,舒颜也大致猜到了他当初为何在取得了功名后却没有投身官场的原因。
梅夫子一走近,几个家长都朝他看了过去。
对于自己学馆中学生的家境,梅夫子是一清二楚的,然而他却也从没想过要借此攀附。
朝几位家长略一拱手后,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今日叫诸位前来,是为了好好说一说孩子们在学馆聚众斗殴的事。”
抬手制止了几个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的家长,梅夫子转头,看向因为他的出现已经停止了哭嚎的孩子。
“你们谁先来把今天的事说一说?”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起先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在终于有人说话后,其他人才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只有舒颜家的两小只依旧一语不发,摆酷的摆酷,望天的望天。
通过孩子们的讲述,诸位家长渐渐拼凑出了真相。
原来,事情的起因还在谢通判家的小胖子身上。
原本仗着家世和壮硕的体格,对方在这蒙学馆的学童中可谓是稳坐头一把交椅,好不风光。
然而自从舒政舒玟到来后,凭借着精致好看的长相,和屡屡能获得老师称赞的学业,很是引起了不少孩子的崇拜与跟随。
哪怕他们平日里自觉是大人,很少搭理学馆中的其他孩子,但依旧让小胖墩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莫大的挑衅。
于是便单方面开始了针对舒政、舒玟的日常。
以往两小只见他不过是个孩子,自是懒得理他。
没想到这样的表现落到小胖墩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这下梁子结大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或许觉得舒玟身为女孩子会更好对付一点,便在下课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纠集了三五个小弟就将舒玟堵在了墙角。
眼见一场校园霸凌即将展开。
然而,舒玟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起先不计较不过是看对方是个孩子,却不意味着她能让人欺负到头上还不还手的。
她当即心气儿就不顺了,脱下一只小鞋子就盖到了人家小胖墩脸上。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舒政的注意,虽然两人平时偶有互怼,但他也绝不是看着自家妹妹被打而不出手的人。
随着他的加入,又有不少孩子也掺和了进来,一场混战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众家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几人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事情不是自家孩子挑起的。
谢通判家的孙子和最近风头正盛的丰裕侯的儿女,无论哪个都不是自家得罪地起的,想到这里,又朝自家孩子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
见事情已经说清楚,梅夫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并非那等古板守旧的夫子,在他看来,这么点大的孩子会打架很正常。
他之所以把家长们都叫来,很大程度上还是想在大们面前把事情说清楚了,以免哪家孩子回去乱告状,到时候家长再一个护犊子心切,那小事也得变大事了。
“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了,不知诸位可还有异议?”
见诸人摇头,梅夫子接着道:“既如此,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就先把孩子领回去吧。之前我已经惩罚过他们了,诸位回去也莫要太过严厉了,幼童犯错再所难免,小惩大诫一番即可。”
舒颜带着两只垂头丧气的小崽子走出学馆时,又在门口碰见了那位谢通判,对方像是特意在等她。
见舒颜出来,笑容和善地对舒颜道:“今日之事是在下孙儿莽撞了,改日老夫定带他登门致歉。”
说罢,又看了两小时一眼,和舒颜拱手道别,转身蹬上了自家马车。
车门关上,谢通判脸上的笑容立马沉了下来,吓得他身边的小胖墩再也不敢吭声。
回府的一路上,谢通判都在回忆着之前看到的那张小脸,结合自己打听到的这位丰裕侯的过往经历,越想越是心惊。
马车一路行至谢府,谢通判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将小孙儿交给管家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过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当他再次从书房走出,手中已多了一只信封。
他将蜡封严实的信封交给心腹,面色郑重的交代他:“给我快马加鞭,立马把这封信交到曹家主手中,你亲自去,中间不得有半分差错!”
“切记!一定要交到曹家主本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