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守忠眼见官家出师不利,就忍不住想要为君分忧。
想着刚才官家自爆真实姓氏的举动,又承认是汴京人士,莫不是打算和舒家人亮明身份,好迎丰裕侯和两位小殿下回宫?
至于没有直接说明,那也很好理解。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由官家亲自揭露,那样就显得仗势欺人了。自然是该由他们这些左右体会上意,做出无意间透露的样子才最为合适。
想到这里,任守忠向张茂则投去一个“等着瞧吧”的眼神。
看得张茂则一头雾水,毛病吧,这人?
还不等他想明白,那头任守忠已经翘着兰花指开口了,“大胆,你们竟然敢这么和......”
“闭嘴!”任守忠话说到一半,直接被赵祯的一声厉喝打断,吓得他连忙跪地认错。
看着眼前这一幕,周氏与舒大富二人面面相觑。
之前舒颜将事情对他们和盘托出时,就说过,她怀疑当初那个男子很可能是宗室子。
如今看来,女儿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他身后的这两位侍从之前看着还不觉得,如今心中产生了怀疑,便越看越觉得有哪里违和。
说话细声细气的不说,还时不时翘翘兰花指,再仔细点看,连胡子都是假的。
种种特征无一不在说明一个事实,这两人都是宦官。
这普天之下,除了宫里也只有宗室能用宦官了吧。
尽管心中有所猜测,但两人谁也没有说破的打算。
该说不愧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了,仅仅一个对视,便达成了默契。只要人家一天没有明说,他们就全当不知道。
赵祯看着一言不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眼里只有手中茶盏的夫妻二人,再看看还跪在地上的任守忠,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不悦地扫了眼任守忠,“行了,闭嘴吧,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站到后面去。”
任守忠原本心下忐忑,还以为是马屁又拍到了马蹄子上。此刻见官家没有怪罪,才总算放下心来。
张茂则看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这人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不论官家有没有将两位小殿下的身份公之于众,舒家的这两位都是小殿下的亲外祖父母,未来板上钉钉的皇亲国戚,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是他一个做奴婢的有资格出言不逊的。
活该这么多年一直被他压制,就这脑子也就是耍耍小聪明的份了!
就在双方都对着那一叠子交子大眼瞪小眼时,一道稚嫩的童声由远及近传了进来。
“祖父,我们已经等了好久了,你怎么还没有动身?”
众人向声源处看去,只见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两个球。
之前因为过年,再加上范仲淹忙着处理有关接驾的事情,就干脆给两小只放了大假。如今该忙的事情都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也该继续回来上课了。
想到前几日舒大富信誓坦坦地表示开春第一天要亲自送他们去上课,今日一早两小只左等右等没等着人,一问才知道是某人来了。
兄妹二人进屋后,也没有对这里多了三个外人表示惊讶,在向舒大富夫妻二人行过礼后,又恭恭敬敬地向赵祯行了个晚辈礼。
不管有没有认亲,但礼数还是要做到位的,毕竟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行礼过后,舒政直接略过赵祯过于热切的目光,看向正低眉敛目站在他身后的张茂则,眸光一闪,朝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张先生,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张茂则闻言,心下苦笑,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侧过身去。
“小主子见笑了,先前是奴婢行事不当,扰了两位小主子清净,还多亏小主子宽宏不和奴婢计较。”
舒政笑笑,对他的恭维不置可否。
“政儿、玟儿,你们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天还早着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周氏起身上前,将两人的小手拢在自己掌心,感觉到热热的才放下心来。
舒政、舒玟在受用她的关心时,对二老的健忘也是有些无语。
“祖父、祖母,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今日是我们开学的日子,祖父昨晚不是说今日要亲自送我们上学的吗?”
别说,要不是他们提醒,被赵祯突如其来的一打岔舒大富还真忘了,此刻看到两人端端正正背在身上的小书包才反应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舒大富这时也没空去搭理赵祯了,还是先送小孙孙上学最重要。
舒全看了看放在屋子角落里的莲花漏,“已经辰时了。”(早上7点-9点)
“那是不早了。”
舒大富起身,笑呵呵地看着赵祯,虽然没有说送客的话,但那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赵祯也从善如流的起身行礼,就在舒大富以为他要告辞时,只听他道:“在下正巧也要去拜访范公,正巧顺路,不若就由我带哥儿、姐儿一程如何?”
舒大富刚想拒绝,就被身边的周氏拉住了袖子。
“如此也好,就有劳赵公子了。”
周氏语气随意,就好像是随口将自家小辈托付给旁人,让人家捎一段路一般。
舒大富虽然不解,但他向来敬重周氏,也从来不会在旁人面前反驳她的话。
赵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门外,舒家下人已经将出行工具准备好。看着面前的两只食铁兽,赵祯再一次头疼了。
“这是......?”
舒玟伸手撸了把身下食铁兽的脑袋,小脑袋一扬,不无炫耀地看着赵祯,“这是我们的座驾,怎么样?”
赵祯看她一脸的得意的样子,满脸都写着“求夸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食铁兽是什么他当然听说过,别看这玩意儿长的人畜无害,但说到底还是猛兽,就这么给两个六岁的孩子当坐骑玩真的没问题吗?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两个孩子,生怕惊到了他们座下的食铁兽,试图说服他们换乘马车。
结果当然是劝说失败,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小丫头一个“你不会是怕了吧”的眼神。
他当即就给气笑了,当下也不顾两人的挣扎,一手一个将人拎到了自己的马前。
冬日寒风凛冽,骑马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这两个孩子被风刮到前,赵祯已经将人揽入了自己的披风中。
马鞭一抽,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