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政事堂中,范仲淹猛地喷出了刚入口的茶水,他双眼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进来报信的小吏,“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小吏闻言,立马又抬高声音,大声重复了一遍:“大人不好了,刚才有人当街强抢民男,把状元郎给抢走了!”
这下,正在政事堂办公的所有官员都听清楚了,炸锅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何方贼子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当街强抢、强抢......新科状元!”
这名官员到底没好意思顺着报信小吏的话把“民男”两字说出口,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那抢人的贼子可抓到了?”范仲淹神情冷凝,他这会儿没心思去管其他,直接问重点。
那小吏支支吾吾,“没、没有!”
“为何?京畿重地,众目窥窥之下状元郎被贼人所掳,到现在居然连人都没抓到,那些护卫还有巡防营的官兵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怪韩琦会如此盛怒,每一届的科举都广受天下学子关注。
这刚刚张榜,状元郎就被人掳走了,要是朝廷不能把这事儿处理圆满了,一旦传扬开去,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这会不会是乱党所为?目的就是要以此为突破口,打击朝廷的威信?
那这幕后黑手有没有可能是辽国?或是西夏余孽?
总不可能是单纯的跟状元郎有仇吧,就等着在人家的高光时刻来一下狠的。
在座能进入政事堂的哪个不是人均800个心眼子的人精,短短几息间,韩琦、范仲淹、富弼等人就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种可能。
晏殊注意到那小吏面露古怪之色,似还有未尽之言,厉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清楚?”
小吏刚才被众人官威所摄,话也没讲清楚,这会儿一经提醒,连忙补充道:“啊是,那个,那个,诸位大人误会了,抓走状元郎的不是贼子,只是一群蒙着脸的小娃子!”
“小娃子?!”
屋内原本如同风雨欲来般沉重的气氛瞬间一滞,范仲淹及时停下脑补,皱着眉追问:“小娃子?什么小娃子?”
小吏忙将事情从头到脚,不带半点遗漏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是榜下捉婿时,有人忍俊不禁,有人却是脸黑如墨。
范仲淹绝对属于后者,“你是说这群孩子领头的是个骑着黑白熊的小女娃,约莫7、8岁的样子?”
小吏怎么听都觉得这声音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心想难不成那捉婿的女娃子就是这位大人家的闺女?
面上却不敢怠慢,“是、是的。小人当时还听他们提到了几个名字,好像叫什么‘狄咏’、‘李惟贤’,还有叫、叫那什么......”
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范仲淹刚想打断面前的小吏,总觉得再让他这么报下去,会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发生。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哦,小人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叫范纯粹的!”
因为是好不容易想起的,所以这一声叫的格外响亮。
范仲淹:......八壹中文網
在一众同僚调侃的目光下,老范的脸越来越红。抬手将人挥退,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找官家”后,拔腿就走,将众人的笑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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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随着麻袋解开,王安石的脑袋刚从麻袋口露出来,入目所及便是一张笑得人畜无害的小脸,四周则是那群将自己劫到此处的顽童。
知道自己这次怕是成了这群汴京小衙内们的捉弄目标,起码暂时安全无虞,王安石倒也不紧张了。
他看向俨然一个孩子王的赵玟,企图再次尝试着沟通,“这位小娘子,不知你将王某捉来此处到底为何?”
赵玟没有回答他,只是笑嘻嘻地盯着被自己绑来的状元郎转了好几圈,那眼神仿佛是一个经营着不良产业的妈妈桑正在打量自己刚到手的“新货”。
尔后,像是打量够了,她转身坐回到一张圈椅上,小下巴一点。
立马便有一个满身书卷气的男童走上前来,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朗声念了起来。
“王安石,生于天禧五年,字介甫,号半山,抚州临川人。祖父王用之,曾任卫尉寺丞。父亲王益,字损之,曾为临江军判官。没错吧?”
不知道这群顽童又是在闹哪出,短短时间里竟是连自己的情况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王安石决定按兵不动,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就当是配合这群孩子的过家家行为。
那男童见状,又接着和他确认,“至今未婚,身上也没有婚约,是也不是?”
王安石继续头。
见该问的都问完了,那男童这才又看向了为首女童,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赵玟三两步走到王安石面前,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在自家娘亲口中评价颇高的人。
一开口就是:“王安石,你要娘子不?”
目瞪狗呆,王安石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属今天遇到的事情最为离谱。
如今榜下捉婿之风甚行,他不是没想过随着自己中举也会遇到此事,但他无意于此,之前也跑得够快。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逃过了初一,却没能逃过十五,竟还是被眼前这个与自家幼妹差不多大的孩子给抓了过来。
哭笑不得之余,王安石对自己的安全倒是彻底放心了。
他这会儿已经认定这群孩子就是在人云亦云学着大人玩过家家了,自己不过是那个恰逢其会的倒霉蛋罢了。
“小娘子莫要再玩闹了,还是赶紧放我回去吧,想必这会儿你家大人也该找来了。”
很显然,他是想用小孩子怕家长的心理震慑住舒颜等人。
这一招对付其他孩子自然是手到擒来,然而赵玟是谁?
她伸出一根短短的食指在王安石眼前轻摇,“不急,你先回答我。”
王安石没有回答,他看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女童身后门槛外,面容相似,一看就是亲父子的两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