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廊房中所有大臣心里都在想一个逻辑问题,如果不赞同“秦德威举荐霍韬”,就等于不接受秦德威的“退让”。
那么秦德威将会“别无选择”,就有可能再次亲自下场。
而对夏言、严嵩两个在位阁老来说,简直就是逼他们“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作为现有秩序的既得利益者,二阁老没有豪赌的勇气,不敢去赌秦德威亲自下场后会不会成功。
最近皇帝他神神道道的不太正常,万一又吃药吃多了,脑子抽了风,不顾年龄问题,真给秦德威加了预机务,那该怎么办?
老资格大臣王廷相出面说和道:“诸君各让一步吧!就推举霍韬算了。”
两位阁老同意是不可能同意的,但也只说了一句“只听诸君议论罢了”,然后就不再说话。
那就没别人出来反对了,今日大臣廷推的结果就是霍韬被举荐入阁,然后会上奏给嘉靖皇帝。
但众人知道,这事基本就尘埃落定了。
霍韬可不是前大学士翟銮那种路人,是初代大礼议功勋仅存的大臣了,与皇帝有将近二十年“交情”,皇帝肯定不会否决霍韬。
其实前大学士翟銮本人也在廊房里,但从头到尾没人提起过翟銮。八壹中文網
这就叫几家欢喜几家愁,朝堂不只有打打杀杀,还是人情世故,比起无数人想打你,更可怕的是没人想理你。
正准备散场的时候,秦学士忽然又开口了:“我还有几句话,说与诸公!”
众人登时都有点烦躁,今天这场廷推持续时间已经够长了,临到结束,你秦德威竟然还想拖堂?
秦德威大概也怕引起众怒,赶紧长话短说:“皇上静摄于西苑,虽有大臣侍奉玄修,但人数还是太少,不足皇上所驱使!
趁着今日诸公都在,我认为应该再举荐人物入直无逸殿,增加侍奉玄修大臣人数!”
有人问道:“有这必要?”
秦德威答道:“自然是有必要的,第一,如今在入直无逸殿的勋戚已经有郭勋、朱希忠、崔元三个了,我们文臣人数优势不明显!
第二,据我所知,皇上对文(青)章(词)所求甚多,无逸殿诸公疲于应付,还是增加人手为好!
第三,入直无逸殿大臣里,阁臣之下有礼部尚书,礼部尚书之下应再加一人,如此才显得有梯次,便于陛下使用!
第四,陛下移居西苑后,与翰苑多有隔绝不通,如此长久下去,对朝政不利,所以应该从翰苑选拔人物去西苑侍奉陛下。”
于是大家都听懂了,简而言之一句话,缺个在无逸殿给陛下写青词的翰林!
对于增加人手入直无逸殿,众人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秦德威所列举出的几条,都是不好反驳的。
卖了房子给秦学士的兵部右侍郎詹荣先说话:“我看秦学士你就是合适人选,入直无逸殿也是人尽其才。”
“不可以!”夏首辅和严阁老不约而同、异口同声的说。
如果让秦德威入直无逸殿,天天守在西苑仁寿宫,那跟入内阁有什么区别?反正不能让秦德威天天守着皇帝当政务顾问!
秦德威打个哈哈,“我就算了,但入直无逸殿人选还是要从翰苑词臣里选,我推荐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张璧。”
所有人恍惚间有种熟悉的感觉,才发生半刻钟不到的历史又重演了?就差个“谁赞同,谁反对”了。
如果不同意张璧这个人选,秦德威又又要亲自下场?
夏言怒道:“侍从大臣皆由陛下钦点,我们臣子岂能擅专?奏与陛下定夺就是!”
秦德威就说:“理该如此!那么今日就先散了吧!”
总算结束了,夏言很不爽的率先往外走。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意识到,“散了吧”这句话,应该由他这个首辅来说!
而一声不吭的严嵩则想的更深远,如今无逸殿值班文臣理论上是四个人,三位阁老加一个礼部尚书的组合。
假如让秦德威又塞进一个人,那么入直无逸殿、侍奉皇帝的文臣总人数就增加到五人。
而塞进来的新人加上礼部尚书张潮,秦德威就有两个人了,占据无逸殿文臣总人数的五分之二!
想到这个比例,严嵩顿时心惊,那不就跟外朝部院局面一样了吗?
莫非这才是秦德威的真实目的?自己囿于传统思维,只盯着内阁一亩三分地琢磨的时候,秦德威考虑的却是整个无逸殿!
严阁老不禁暗暗叹气,自己的格局小了,这就是秦德威经常说的那个词“降维打击”吧?
出了西内门廊房,夏言、严嵩、张潮向西,坐船过海去对岸的无逸殿值班。
其他大部分大臣则向东,从西华门走到午门,再从午门转向南出宫去。
唯独非水货真品大学士秦中堂一路向东,要经左顺门入文渊阁。
兵部右侍郎詹荣在左顺门追上了秦德威,“你答应过的巡抚,可以兑现了否?”
秦德威只觉得脑壳疼,“你这格局也太小了!都帮你谋到兵部侍郎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巡抚!别人当巡抚的,都想着入朝做侍郎!”
以如今官场观念,同样是三品的话,实职侍郎比巡抚要高一点点。
詹荣叹道:“即便贵为侍郎,在朝中也是唯唯诺诺处处小心,上有正堂,下有分司主管,侍郎就是摆设。哪有出外镇守一方,一言九鼎一呼百诺来的威风爽快!”
秦德威被纠缠的没办法,赌气说:“据我所知,北虏各部聚集,有大举南侵之意,让你去做大同巡抚,你敢去吗!”
詹荣毫不犹豫的答道:“有何不敢?”
秦德威惊了,大同那种极其要害的地方,你也敢胡乱答应?
在当今大明北部防线上,大同和宣府经常合称为宣大,距离京师很近又直面北虏最强盛的部分,说是天下第一重要的防区也不为过。
说实话,他秦德威接下来的重心可能要向北看了,但连他秦德威都不敢去当大同巡抚或者宣大总督。
而你一个在朝中混日子的人,竟敢说担起大同的担子,谁给你的勇气?
詹荣傲然道:“我只是嘉靖五年的进士,但嘉靖十三年就已经是四品光禄寺少卿了,你可知为何?”
秦德威又惊了,区区八年时间从菜鸟进士做到四品,只要不跟他秦德威比较,那简直堪称神速了。
于是秦德威很懂行又很庸俗的问道:“令尊是谁?你老师又是谁?令堂又是谁的女儿?”
詹荣忍住了打人冲动,解释说:“嘉靖十二年时,我正做着户部员外郎,负责总理山西大同粮储,但时年大同发生了兵变!
官军围攻大同叛军百日未能获胜,是我设计策动了叛军反正,擒拿了兵变主犯!”
秦德威第三次惊了,身边居然还存在这样的猛人。
他对詹荣过去履历并不了解,也懒得去关注,平常也不太熟。再说朝廷这么多人,哪能关注的过来啊,他秦德威又不是吏部尚书。
却没想到,詹荣过往居然还有这样的历史。
对于国家功臣,秦德威还是存有敬意的,说了句:“不想你竟然是因为平叛奇功而超擢。”
詹荣一边回忆往昔峥嵘岁月,一边感慨道:“是啊,我跟令尊是一样的。”
秦德威:“......”
什么叫你跟我爹是一样的?居然分辨不出来,这是想套近乎,还是占自己便宜。
詹荣还想继续纠缠时,忽然后面有人叫道:“詹少司马你少说几句,别人还在等着!”
詹荣闻言扭头看去,发现后面好几个人站在左顺门外,排着队想跟秦中堂说几句话......
前大学士翟銮、吏部天官许瓒、吏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温仁和都在,哪个都比自己来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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