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不做正事，净干些没边的事，你把这没人要的破烂拿回来做什么。”
得，她算是白问了。
张瑶瑶不问她了，自己去找，终于找到两个废旧的玻璃瓶子。
她修剪好花枝，把花插进瓶子里，弄了个造型，把一瓶放到自己的屋子，抱着另一瓶花去张有江的房间。
张有江躺在床上，看见张瑶瑶笑盈盈抱着一瓶花进来，强打着精神跟她打招呼，“是瑶瑶呀。”
张瑶瑶献宝似的显摆自己的插花，“爸爸，你看这花漂不漂亮？”
“漂亮。”
“那我把花放在房间里，你有空多看看，心情也能好一点。”
她把那瓶花摆在床头的桌子，却看见桌上还放着一碗红薯粥。
“爸，你怎么不吃东西呀？”
“我不饿。”
她中午吃了鸡蛋和红薯干，这会儿都快饿了，张有江早上只吃一碗红薯饭，怎么会不饿？
“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吃，要不我去给你加热？”
张有江摇了摇头，“不用，爸真的不饿。”
他不是不想吃，他是不敢吃。
喝粥消化得快，喝下没一会儿就得去上茅厕。
可他行动不方便，苏秋果不在家，家里没有人能帮忙，他要是喝完这碗粥，估计会拉到床上。
自他生病以来，他一天只吃两餐，中午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就为了避免上茅房。
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跟张瑶瑶说这些话，只能一味说自己不饿。
张瑶瑶拿起那碗粥，“我今天逮到一只野鸡，晚上我们可以吃鸡肉。”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张有江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好。”
“我现在去煮鸡蛋给你吃。”
不等张有江回答，张瑶瑶已经跑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三个鸡蛋就往厨房走。
何花正在烧水准备拔鸡毛，看见张瑶瑶烧水煮鸡蛋，问了一句，“你做啥？”
“我爸中午没吃饭，我想煮鸡蛋给他吃。”
何花瞅了瞅锅里的三个鸡蛋，怎么煮这么多？
这死丫头是发财还是咋的，怎么这么糟蹋东西。
“你爹什么臭脾气，给他做的东西他不吃，非得吃好的，白白糟蹋好东西。”
张瑶瑶听到她这话，脸顿时冷了下来，“阿奶，你把话说清楚，我爹吃个鸡蛋怎么就叫糟蹋东西。”
何花看见她板着一张小脸，气鼓鼓地瞪着自己，当下也火了。
“我是你阿奶，说你一句还不行了。
你爹整天躺在床上，什么活都不干，还净想吃好的，可不就是浪费好东西，我哪就说错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张瑶瑶却听得心酸。
她知道这个时代大家都很苦，大家为了粮食拼死拼活，活得很累。
可张有江毕竟是她的亲儿子，何花却话里话外嫌弃他是个累赘，实在太伤人了。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愿意给我爸吃，用不着你教训我。”
“还没分家呢，你一张口就你的我的分得这么清楚，咋的，你当我和你阿爷是死的？”
“我们是没分家，现在这情况还不如分家呢，一家人分个三六九等，阿奶，你怎么这么偏心。”
“我咋偏心啦，我是饿着你了还是病着你了，一家人一口锅里吃东西，我还天天伺候你爹，我咋就偏心了。”
“我爸吃的口粮是我妈挣来的，他吃多少都应该的，又不是从你们嘴里省下粮食。
我爸一直是我妈在照顾，上茅房，洗澡换衣裳，哪一件事不是我妈亲手做的，你就给我爸送一顿饭，真好意思说你照顾我爸。”
“送饭咋就不是照顾了，要不是我给你爹送饭，他早就饿死了。”
“你是给他送饭，可你也没少骂人，我爹都那样了，你嘴上还不饶人，你可真下的去嘴。”
何花说不过她，气咻咻的用手指指着她，眼看那只手要戳到她额头，张瑶瑶侧身躲过。
“有话说话，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就要去找大队长评理了。”
“去去去，你去找，我教训自己的孙女，我看谁敢管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让村里人都知道你是怎么刻薄自己亲儿子。”
何花看见她真要冲出去，拦在她面前。
她在村里活了几十年，可不能让张瑶瑶这臭丫头把自己的名声毁了。
“我不就说你两句，又没不让你爹吃饭，要不是你吵吵嚷嚷，你愿当我愿意管着你呢。”
张瑶瑶没想跟她闹翻，见她态度软化下来，也没有不依不饶，转身去看火。
何花边给鸡拔毛边小声骂她，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跟变个人似的，连说她一句都不成了。
张瑶瑶拿着鸡蛋走出厨房，看见毛头扶着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妇人走进来。
毛头也正好看见她，冲她挥手打招呼，“瑶瑶姐。”
张瑶瑶快步走过去，“毛头，你怎么来了？”
“我阿奶让我过来找你。”
那老妇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上边补丁摞着补丁，看着像是年轻时候的衣服，因为那衣服很宽大不合身。
她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尤其额头的皱纹又大又深，写满了沧桑。
“你们找我有事？”
那老妇人上前一步，“我听我们家毛头说，你给了他五毛钱，这钱我们可不能要。”
说着，她把钱递了过来。
张瑶瑶没料到他们过来是为了把钱还给自己，反应过来之后又把那钱推了回去。
“这是毛头的劳动所得，怎么就不能要？”
“一捆柴哪值得了这么多钱，你快把钱收好。”
“阿婆，毛头今天不止帮我打了柴，还给了我很多蝉蜕，这是我换那些蝉蜕的钱。”
老妇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毛头怎么没跟我说过？”
毛头重重地点了点头，“瑶瑶姐说的是真的。”
“你这孩子，咋不早跟阿奶说。”
“你这钱放心的拿吧。”
老妇人这才把钱放回兜里，看向张瑶瑶问道：“你以后还要蝉蜕吗？”
“要，怎么不要，我都已经跟毛头预定好了。”
老妇人笑眯眯地走了，张瑶瑶这才揣着鸡蛋去找张有江。
张有江看见拿了三个鸡蛋过来，说道：“爸不饿，你自个吃吧。”
“我中午已经吃了，你要是不吃，阿奶肯定会把鸡蛋送给志邦志强，爸，你还是吃吧。”
张有江何尝不知道张瑶瑶是故意这么说的，又欣慰又心酸，接过那个鸡蛋。
“以后别再为我的事跟你阿奶吵架了。”
张瑶瑶愣住了，他居然都听到了？
厨房距离这房间挺远，她还以为张有江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可他却都听到了，这得有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