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你有话说话,别骂人嘛。”
“我骂她咋了,她净做些找骂的事,还不兴我骂她了。
谁家不是长辈说好了,亲事就能定下来,她可倒好,还把东西给扔了。”
何花越说越气,恨不得上前挠她两爪子。
杨柳看向林援朝,轻声慢语,“大队长,我们两家已经下了定,不知道谁这么不懂事,把你给找来了。
既然你来了,就帮我家柱子跟瑶瑶做个见证,这门亲事今天就定下了。”
杨柳招呼何花,“亲家母,快把肉炖上,做两个好菜,让大队长在家里吃个饭。”
林援朝看见她们真要张罗,连忙把人拦下,这顿饭做了,他恐怕也咽不下去。
可何花说的也对,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由长辈的做主,现在两家已经商定好了,他还真没办法多说什么。
“婶子,你们别忙活,这饭我就不吃了。”
“那怎么能成,你得帮柱子跟瑶瑶做见证才成。”
张瑶瑶冷眼看着他们,“国家提倡婚姻自由,你们不经我的同意,就想定下我的亲事,这可是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是封建糟粕,你们却在今天的新社会,明目张胆的包办婚姻,怎么,你们想倒行逆施,复辟封建残余吗?”
林援朝吓得脸色发白,咋就说得这么严重了呢。
何花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这一套一套,不过封建这两个字她是知道了。
但凡跟这两个字沾上边,就没能落到好的。
这玩意,一点都沾不得。
“你胡说个啥,谁搞封建,你个死丫头还不快闭嘴。”
“包办婚姻就是封建残余,人人都该严加批判,身为新社会的一份子,我觉得我应该为建设新社会出一份力。”
张瑶瑶说得义正辞严,“大队长,我对我阿奶的这种愚昧行为极其痛心,即便她是我阿奶,我也不应因此包庇她。
我要跟你举报,何花同志身上还残留封建糟粕,思想觉悟不够,恐怕还需要国家进行劳动改造,才能促使她改变自己的思想。”
何花吓得腿软,她活了大半辈子,凭啥需劳动改造。
听村里人说,劳动改造得分配到农场去,每天掏大粪。
她今年都快六十了,还想让她去掏大粪,这死丫头亏不亏心。
她顺势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天爷呀,我不活了,亲孙女这是想要逼死我呀。
我这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黑心肝的孙女,一天好日子没过上,就要被亲孙女逼死。
老二,你快出来看看,你养出来的好闺女,就要把你娘逼死了。”
张有江坐在床上心急如焚。
从早上开始,他就隐隐感觉到家里会出事,可他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事。
这会儿听到何花这般闹,他稍稍放下心来,至少瑶瑶没有吃亏。
何花的唱和引来邻居前来观看,她也不觉得丢脸,反而越说越大声,只恨不得滚地撒泼打滚。
张孝祖从房间赶出来,看见何花像个泼妇一样坐在地上,老脸一抽,“你这是做啥,还不快起来。”
“你这死老头子还知道出来,你的亲孙女都要把我给欺负死了。”
张孝祖抹了一把脸,为难地看向张瑶瑶,“瑶瑶,你这又是在闹啥?”
张瑶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出现得可真及时。
刚刚自己被人逼婚,他不见踪影,这会儿何花落了下风,他就出现了。
“阿爷,可不是我闹,是阿奶没跟我爸妈说一声,就要帮我定下亲事,包办婚姻可是犯法的。
想必阿奶知道自己做错了,这会儿正在忏悔呢。”
张孝祖嘴角抽了抽,“你这是做啥呀,一家人怎么闹成这样,听阿爷的话,这事就算了,啊。”
“怎么能算了,阿奶可是犯法了呀。”
何花虽然在哭嚎,可他们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落下,听到张瑶瑶的话,瞪眼反驳。
“啥犯法,村里人都这么干,谁家不是爹娘定下亲事,也没见谁要去劳动改造。”
偏偏她这么倒霉,说个亲也能让张瑶瑶抓到把柄。
林援朝看向张瑶瑶,“瑶瑶,你当真要举报你阿奶?”
她要真这么做,不管谁对谁错,以后在家里可真就不好过了。
他还挺喜欢这姑娘,也觉得她嫁给李石柱太可惜。
照这架势两家已经结不成亲,事情到此为止就最好,大家不伤和气,队里也没啥麻烦。
“当然要举报,我不能因为何花同志是我的亲人就包庇她。”
何花急得直瞪眼,“什么何花同志,我是阿奶。”
“何花同志,我认理不认亲,你这时候别想跟我攀关系。”
“你个死丫头,连你阿奶都不认识。老二,我生你养你,你下不来床,我给你端屎端尿伺候,这辈子没亏过你呀。
你养的亲闺女,不念恩情,她连我这个做阿奶的都不认了。”
苏秋果见她搬出张有江,下意识朝房间看过去,脸色有点难看。
李桂芬站出来劝她,“瑶瑶,你也别太任性了,姑娘家哪有不结婚的,娘这也是为了你好。
你今年都十七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嫁给你三叔了,村里谁家姑娘不是这样,你又吵又闹的,这是做啥呢。”
围观的人也纷纷开口劝她。
“瑶瑶,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定下人家了,你阿奶不会害你。”
“柱子这孩子不错,又是一个村子的,以后你受欺负了,跑回娘家也能有人给你撑腰。”
……
何花听见有人给自己说话,又开始抖擞起来。
“为了你的事我操了多少心,你这死丫头还想抓我去改造,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张孝祖轻轻咳了一声,抽了两口旱烟,这才开了口,“瑶瑶,你阿奶没有跟你提过就给你做了主,这事是她不对……”
何花一听他说自己不对,瞪着眼就要反驳,张孝祖虎眼一瞪,她没敢说话。
张孝祖又继续说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不会这么算了的。”
张孝祖沉下脸来,“我是你阿爷,我说话你爹都不敢反对,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瑶瑶看着他这般暴跳如雷,脸上满是讥诮。
“阿爷,刚刚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现在倒想起主持公道了。
我知道,你是想着这事要是成了最好,张家不过把我嫁出去,就能得一百五十块和一辆自行车,家里赚大了。
你也没想到我会闹得这么厉害,这才站出来不痛不痒的劝一声,把事情压下去,反正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你是这么打算的吧?”
张孝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体面人,在村里也有几分声望。
现在被这么一个年轻小辈戳破心事,围观那些人的目光像是一个个耳光,抽得他脸上火辣辣的。
“你胡说个啥,哪有你这么说自己阿爷的。”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进家门,冲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