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和阿爷肯定不会同意分家,这事要不要跟姐先商量一下?”
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张瑶瑶当做可以依靠的人。
“成,那就等瑶瑶回来,咱们再商量法子。”
张有江虽然下定决心要分家,这会儿还是担心得厉害。
不知道瑶瑶现在怎么样了。
她一个人进到派出所,一定吓坏了。
在张有江的想象里,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张瑶瑶坐在审讯室,有条不紊地阐述今天发生的事。
“公安同志,像我阿奶这种为了彩礼,随意出卖孙女的人,会判几年?”
做笔录的女公安听到她的话,快速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年头到派出所的女同志挺少,像她这种冷静从容的女同志更是少见。
问话的男公安跟她说了实话。
何花和杨柳并不傻,到了派出所以后翻供词,只说今天是去张家商量婚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她们并不算包办婚姻。
“可我阿奶明明就想要逼我答应这门亲事,怎么不能算包办婚姻。”
“你有证据吗?”
张瑶瑶扁嘴,这种事她们只是坐下来商量,她又没有录音笔,去哪里找证据。
“我妈可以作证吗?”
“直系亲属作证的可信度比较低,需要其他证据佐证。”
张瑶瑶垂着脑袋,“我没有其他证据。”
那公安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心里有点不落忍,“我们会对你奶奶进行批评教训,避免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
“那真是太好了,公安同志,你们能不能好好教育我奶奶,她在家经常会打人骂人,今天又发生这样的事,我担心她回家以后会报复我。”
“打人不可取,打击报复更加不可取,我们会好好跟她说。”
“那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口供已经录好,你可以回去了。”
“我真的可以回去了吗?李春花造谣污蔑我有作风问题的事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李春花的确涉嫌造谣污蔑,会下放到农场劳动改造。”
原来李春花一到派出所就怂了,承认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因为跟张瑶瑶有过矛盾,所以夸大其词,到处散播不利于她的言论。
张瑶瑶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村里的长舌妇太多了,每天说人家长里短,惩罚一个李春花可能不足以遏制这股风气,不过足以让她们收敛一段时间了。
“公安同志,谢谢你们能还我清白。”
张瑶瑶站起身,朝他们鞠了一个躬,那公安连说不用客气,还让她快点出去。
“公安同志,跟我一起进来的陆同志现在怎么样了?”
“他做好笔录,已经走了。”
“那我也走了。”
张瑶瑶走出派出所,看到马路对面的树荫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快步走过去。
“陆寒居,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你……没事吧?”
“没事,他们就问了我今天的事,就放我出来了。”
陆寒居点头,“走吧。”
说完,他也不管张瑶瑶,转身就走。
他的脚步迈得很大,张瑶瑶紧赶慢赶,就是追不上他。
这会儿正是正午时分,太阳很大,走了没一会儿,张瑶瑶就出了一身汗。
看到走在前面的陆寒居一点没停下来的意思,她扁了扁嘴,站在原地不走了。
陆寒居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追上来,转过头看她,脸上带着不解,“怎么不走了?”
张瑶瑶气鼓鼓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陆寒居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想。
这会儿她扁着嘴,睁大眼睛瞪着自己,生气的人是她才对。
“我没有生气。”
“骗人,你明明就生气了,你走那么快,还不跟我说话。”
张瑶瑶越说越觉得委屈,“我又不知道这件事会把你牵扯进来,你干嘛要跟我发脾气。”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对你发脾气,不跟你说话是因为刚发生这种事,你我之间更应该保持距离,省得又会生出闲话。”
“可我们本来就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干什么要避嫌。”
她眼神澄澈,说话理直气壮,脸上不见一点心虚。
陆寒居知道,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朋友,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
可他不是的。
明知道她是天上的云,自己是地下的泥,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她。
尤其是今天,看见她这样受人欺负,他竟生出要把人娶回家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出来,便如同野草一般疯长,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张瑶瑶。
她这么信任自己,可自己,却对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他为自己这点隐秘的心思感到羞耻,如果她知道了,应该会被吓坏吧。
“我……这事要是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张瑶瑶扁嘴,语气里还是透着浓浓的委屈,“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说,他们跟我一点没有关系,你这样对我,我心里才会难过。”
陆寒居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问道:“你饿不饿?”
“当然饿了。”
“我带你去吃饭。”
张瑶瑶跟在他身后,一道朝国营饭店走去。
这回陆寒居走得慢了些,始终照顾着张瑶瑶的步子,两个人隔着两步的距离,一前一后走进饭店。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饭店里的客人已经少了很多,他们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张瑶瑶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走向柜台。
陆寒居却绷紧脸,默不作声地拉开些距离。
张瑶瑶看着墙上挂着的菜单,正要询问陆寒居想要吃什么,却看到他距离自己老远。
“你要吃什么?”
“雪菜鸡蛋面。”
“那我也要一样的,两碗雪菜鸡蛋面。”
那营业员朝她伸出手,“一共七毛,四两粮票。”
张瑶瑶正打算掏钱,陆寒居却拦住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钱。
一叠整整齐齐的毛票。
他认真数出七毛钱,还有粮票,递给那个营业员。
那营业员翻了个白眼,用手指捏着钱,脸上满是嫌弃,嘟囔道:“这钱怎么脏成这样,一毛一分净是些小票,抠抠搜搜,还下什么馆子。”
她的声音不算小,正好张瑶瑶和陆寒居都能听到。
说完,那营业员还斜了张瑶瑶一眼,似乎在嘲笑她没眼光。
陆寒居的唇角抿得紧紧的。
这样的冷眼他没少受,比这个难听的话他也听得多了,却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难堪。
以前任何的难堪,他当做听不到就过了,可这一次在张瑶瑶面前这样受人奚落煎熬,仿佛被剥开摊给人看。
张瑶瑶脸颊涨红,想起他每天吃的野菜团子,想起他上山挖的蕨菜根,想起他说过的那句,吃软饭的男人没出息。
自尊心这么强的他,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