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母听到林素芬的话,凑了上来,“你说啥,他没看上我家春芝,他一个地主家的小崽子,还敢瞧不上我家春芝。”
姚春芝满脸通红,“娘,你小声点。”
她今天过来相看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她娘这么一大嗓门嚷嚷,让人知道陆寒居这种成分的都看不上自己,岂不是让人笑话。
姚母一看她的脸色不好,压低声音问林素芬,“他有没有说为啥?”
“估摸着是不想拖累你们,他家庭成分这么高,家里还有个药罐子,正要跟他好了,嫁过来也得吃苦,这事就算了吧。”
姚母惋惜地叹了一声,他家里成分是高,可这一家人长的是真俊。
陆寒居长得不用说了,就连他那个妹妹,长得也水灵。
她本来已经打算好了,要是这门亲事定下来,她再跟这老太太商量,把陆寒香嫁给她儿子,亲上加亲。
她不用收彩礼,娶媳妇也不用给彩礼,女婿儿媳妇全都有了,还不用花一分钱,多划算。
可谁知道,这件事就这么黄了。
陆寒居走进院子,正要进去跟贺奶奶把话说清楚,余光看见屋檐下坐着的人,他的心跳停顿了一下,朝那道身影看过去。
待看清来人之后,他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都看见了?
张瑶瑶凉凉瞥了他一眼,转身去往后院。
陆寒居追上前去,想要拉住她,张瑶瑶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陆寒居讪讪收回手,“刚才的事……”
张瑶瑶的俏脸仿佛罩上一层寒霜,“说起来我还没恭喜你呢,真是恭喜你了。”
她气哼哼地扭头就走,陆寒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张瑶瑶气鼓鼓地瞪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事先不知道这件事,阿奶让我留在家里,我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我没想到她们会上门来。”
“不知道又怎么样,你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嘛。”
“没有聊好,我已经跟她们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过来。”
张瑶瑶心头的那股郁气忽然消散无踪,全身上下都舒畅起来。
可她还是板着脸,故意语气冰冷地说道:“跟人聊了好几个小时,还说没聊好,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聊天。”
“没有跟她们聊天,我没说话。”
“可你也没走呀,有什么区别。”
“阿奶的身体不好,我要是走了,阿奶会生气,对她不好。”
这姑且算正当理由。
张瑶瑶哼了一声,他要是这么担心贺奶奶生气,干嘛不答应这门亲事。
“你要是答应这门亲事,你阿奶不就高兴了。”
陆寒居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会好好跟阿奶说,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阿奶……阿奶会理解的。”
“你想说就说,跟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是关心你怎么想。”
她眉宇间冰雪消融,看起来似乎已经消气了,陆寒居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中生出一丝隐秘的窃喜。
她这么生气,是因为自己跟别的姑娘相看吗?
她心里……是不是也是在意自己的……
“你不要生气。”
张瑶瑶气呼呼地瞪着他,“我才没有生气,我干嘛要生气。”
可她现在这样,看起来就不像没生气的样。
陆寒居抿了抿嘴,正打算说话,张瑶瑶抢先一步开口解释,“我是过来给小香送头花,这才不小心看见你跟人家相看,我可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扭头就走,陆寒居没有追她,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那道小门之后,才转身去找贺奶奶。
贺奶奶的身体本来就弱,坐了这么久有些累了,让陆寒香扶她到床上,看见陆寒居回来,叫陆寒香出去,还让她把门带上。
“今天这事怎么样?”
“我已经跟她们说清楚了,以后让她们不要再登门。”
贺奶奶顿时愣住了,“怎么了,这姑娘不是还挺好的吗?你没看上她?”
“阿奶,我不能耽误了人家。”
贺奶奶紧紧盯着他,浑浊的眼里透出一抹透彻,“居哥儿,阿奶太老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想要看你结婚生子才闭上眼。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咱们往后再好好找找。”
自己的孙子在她看来样样都好,长得好,脾气好,又勤快,今天带来的这姑娘在她看来,差了陆寒居一截儿。
可多年的事实也让她看明白了,她的孙子出身不好,光这一条,就能让好姑娘望而却步。
“我已经叮嘱她,以后不要再找人上门了。”
贺奶奶顿时愣住了,愕然地看着自己这个倔脾气的孙子,不知道要说他什么才好。
他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因为家里成分的原因,之前一直没人敢给他介绍对象,现在情况好了一点,好不容易才有人愿意上门相看,他却这样闹着脾气。
贺奶奶又气又急,“是不是因为张家那丫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陆寒居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就我现在这情况,娶了谁都要让人受苦,我不愿这样耽误人家。”
贺奶奶沉默了,是默认他这话的沉默,更是难过的沉默。
要不是因为她,家里也不会这么难。
半晌,她才开了口,“当年我答应你爹娘要好好照顾你,你现在这样,我死了都没脸见你的爹娘。”
她这话说得实在太重了,陆寒居半跪在床边,拉住她的手,“阿奶,是我不孝,让您伤心了。”
贺奶奶怜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是没有我的拖累,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找不到媳妇儿。”
“您别这么说,要是没有您,我们几个早就撑不下去了,只要有您在,再苦再累我们都可以熬下去。”
“阿奶知道,阿奶一定好好活着,等着看你娶亲生子。”
贺奶奶用自己枯瘦干瘪的手握住他的手,“居哥儿,阿奶已经太老了,你不要让阿奶等太久。”
陆寒居紧紧回握住她的手,贺奶奶满眼怜爱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瑶瑶回到家里,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个气生得莫名其妙。
陆寒居跟谁好根本和她无关,她无端这么气愤,搞得自己好像很在乎这事似的。
她撅着嘴,用笔尖戳着纸张,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画了陆寒居的画像,虽然只是一张草图,可那脸型,鼻子,嘴巴,妥妥就是陆寒居。
吓得她赶紧把纸揉成一团扔走,还眼不见为净的把身体扭到一旁。
小花从外面进来,围着她又蹦又跳。
一个多月过去,小花的身体好了不少,也长大了很多,从外形上根本看不出它曾经受过那么严重的伤。
张瑶瑶随手拿了一块小蛋糕,掰开了喂到它嘴边。
小花立刻欢快地摇晃着尾巴,埋头苦吃起来。
张瑶瑶见状,用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想到它是陆寒居抱回来的,立马撅着嘴。
小花不知道张瑶瑶此刻的心理历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腿。
张瑶瑶忍不住扁了扁嘴,不愧是陆寒居抱回来的狗,跟他一样没有眼力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