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命不命的，就没这回事，现在政府破除这些封建迷信，就是因为它没有一点道理可言。”
林玉兰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呆呆地看着她，再不敢说一个字。
张瑶瑶叹了一口气，“玉兰嫂，你觉得我的命怎么样？”
“你的命当然好，这还用得着说。”
她在镇上教书，又认识了当大官的，村里谁不赞上一句她命好。
张瑶瑶笑了起来，“当初我差点被林二黑侵犯，头上被砸了那么大一个口子，养了半个多月才好。
要不是当时我凭着一股劲跑，说不定下场会怎么样呢。
后来，春桃婶闹上门，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但凡我有点害怕软和下来，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我不是被村里人的口水淹死，就得嫁给林二黑。
你说我要是命好，会遇上这种事吗？”
林玉兰的脑子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眼神茫然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才好。
张瑶瑶问她：“你认识我阿奶吧？”
林玉兰点点头，“认识。”
“那也是个利欲熏心的老婆子，从我辍学回家这一年多，光是相看，她就已经替我相看了五六家。
不管人男方是高的矮的，脏的臭的，有病还是没病，只要出得起彩礼钱，她就恨不得答应下来。
我在那个家没吃饱过，也经常挨骂，还有她答应李石柱定亲的事，这事都闹进派出所了，你说有哪家亲奶奶会这么对自己的孙女。
可我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你说说，我这算命好吗？”
林玉兰混沌的脑子仿佛被什么拨开一般，照进一丝丝微弱的光亮。
她想到张瑶瑶遇上的事儿，一桩一件都是她不敢想的，林二黑虽然被关起来了，可村里人没少说闲话，要是她遇上这样的事，说不准就跳河死了。
可张瑶瑶呢，人根本不把那些话放在心上，照样活得好好的。
张瑶瑶看见她的眼睛终于多了一丝亮光，继续说道：“当初我阿爷阿奶为了给志国哥娶媳妇，硬生生把我们赶出来了。
那可是我爸大半辈子攒钱建的房，我们却被赶出来，别说吃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呢，我爸连走都走不了，要是你遇上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林玉兰下意识把小红豆抱得更紧一些，“要是我出钱建的房，我凭啥要走。”
张瑶瑶轻笑一声，“要是不搬走，她有千百种办法对付你，跟她在一块住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们要搬出来。
你看看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连个菜园子都没有，刚开始我们得借粮借菜才能过日子，你说这叫好吗？”
林玉兰摇摇头，连饭都没得吃，怎么能叫命好。
“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命好了呢，因为我找到了工作，可这份工作不是老天掉下来给我的，是我自己找的。
我妈跟我妹每天挣工分，现在家里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这是我们自己努力来的，不是命运决定的。”
张瑶瑶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们的情况同样都不好，我相信我们能做到的，你一定也能做到。”
林玉兰的脑海仿佛劈下一道闪电，冲破了脑海里的团团浓雾，她的脑子变得越来越清楚。
就像张瑶瑶说的，他们的日子好起来，那是他们自己努力挣来的。
张有江在年富力强的时候被砸断腿，连走都走不了，她遇上的事可比他好太多了，起码还能跑能跳。
张瑶瑶遇上的事她想都不敢想，可人也熬过来了，这会儿还找到了工作，村里谁不夸她一句能干。
命就真的不能改变吗？
她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瑶瑶，你说得对，这不是命，就算是命，我也不能认命。”
“这就对了，人都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只要李长军敢打你，你就打回去，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跟他动手吗？”
林玉兰刚刚还豪情万丈，听到她这么说，气势一下弱下去，“他一个大男人，我咋能打得过他。”
“你挑着他没防备的时候动手，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什么时候不能动手。”
张瑶瑶越说越兴奋，“要不今天晚上就把他绑了，好好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林玉兰的眼睛发出奇异的光亮，“要是他明早起了，要打人可咋整？”
“那就把他打到怕，打到他不敢对你动手，打到他对你不敢说不。”
林玉兰还是有点担心，“要是把我赶回娘家可咋整？”
“你对他动刀子，他把你赶回娘家了吗？”
林玉兰摇头，不过眼睛更亮了，双眼炯炯发亮地看着张瑶瑶。
张瑶瑶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今晚就动手，他不是喜欢动手打人吗，今晚就让他尝一尝被打的滋味。”
苏秋果担忧道：“这能成吗？”
她怎么觉得这办法太儿戏了点。
张瑶瑶却是信心满满，“妈，你放心，肯定能行。”
她本来不想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可她早就手痒了，这种敢家暴地男人，就该好好收拾他。
林玉兰一想到自己能打李长军，有些兴奋，又有点害怕，显得坐立不安，“瑶瑶，那我……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先回家，夜里等李长军睡熟了，把他绑起来，等我到了就开揍。”
林玉兰神情激动地站起来，“那……那我就先走了。”
她听瑶瑶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她也得为自己的女儿讨一条活路。
苏秋果看了看消失在夜幕中的林玉兰，又看向张瑶瑶，这孩子，胆子大得没边了。
“你真这么做，李家会记恨咱们家。”
“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是爱打人吗，我就打到他服帖为止。
妈，他记恨就记恨呗，这种打老婆和孩子的男人，我看一眼都觉得伤眼睛。”
苏秋果叹了一口气，先随她去做吧，林玉兰也怪可怜的。
“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
张瑶瑶接过苏秋果递过来的碗，张苗苗坐在旁边看她，“大姐，你们今晚去哪儿？我也要去。”
“那可不行，你还太小，不适合看这种血腥的场面。”
苏秋果在旁边叫人，“还不回房间写作业，明天还要上课，早点睡觉。”
张苗苗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走进屋，苏秋果看着她自行车上绑着的东西，问道：“你又拿了布回来？”
张瑶瑶点头。
苏秋果又说道：“瑶瑶，咱们找了这么多人帮忙干活，我看玉兰也是个手脚勤快的，要不也让她帮帮忙。”
这一回，张瑶瑶却摇了摇头。
她不是没这么想过，可林玉兰不行。
她再同情林玉兰，也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助她，不能因为她影响到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