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居拿出来的草帽他的确没见过。
去年县城就出现过一批草帽，款式很漂亮，深受不少年轻姑娘的喜欢，抢了他们不少生意。
当时他还特意派人去查是哪里流出来的货，不过那人很小心，他什么都没查到。
后来他就没放在心上了，一顶草帽的利润才多少钱，他一个商场经理，犯不着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现在这年轻人拿出来的草帽，比去年的那草帽品质还要好，触感柔软光滑，一点不扎手。
而且这材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麦秆，可麦秆又不是这颜色。
“你这草帽用的是什么材料编的？”
陆寒居的眉头稍稍动了下，这个问题不该由他一个采购商提出来。
无论是供货商的原材料，还是技艺，那是一个厂子的生存之本，都是十分保密的，从不会外露。
他一个大商场的经理，陆寒居不相信他不懂。
既然他心知肚明，还是这么问，他想干什么？
“李经理，不好意思，出门的时候我们厂长叮嘱过，这种事不方便往外说。”
李经理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小小一个村子里的小工厂，还敢跟他这么拿乔。
不过他拿来的东西确实精致漂亮，跟市面上千篇一律的草帽很不一样，拿出去卖一定很有市场。
“这一个帽子你们要价多少？”
“我是第一次出来跑业务，李经理您在商场工作这么多年，肯定比我有经验，您觉得开价多少合适？”
这是打算把皮球踢回给他了。
李经理把那些草帽拿起来看了看，下一刻又放回桌面，用手比划出一个“八”。
这价格实在太低了，远远低于他们期望的价钱。
陆寒居面上一点没显露出失望，问他道：“李经理，您觉得哪一款订货价八毛？”
“这些草帽统一订货价，八毛钱。”
这个定价有点太欺负人了。
“李经理，我们的草帽市面上还没有流通，都是独一款的，而且编织技艺复杂，花费的时间比别人多一倍。
您看看这一款草帽，还用到珠花和布花，您的开价实在太低了，您要是诚心想要拿货，不如多加一点？”
李经理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觉得多少价位才合适？”
陆寒居拿起桌上两款款式比较简约的草帽，“这两款一个一块一，其他的一个一块五，这是最低价了。”
李经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太贵了，我顶多再加两毛钱，一顶草帽一块钱。”
陆寒居摇头，把桌上的草帽收了回来，“这个价钱我们真的卖不了，李经理，耽搁你时间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李经理没想遇到他居然这么就走了，脸拉得更长了，“一顶草帽进货价一块五，我看你想钱想疯了吧。”
陆寒居没有回他的话，脚步也没停。
李经理又在身后说道：“汾来县就我们一家商场，你今天走出这个门，东西就别想卖出去。
到时候你后悔了再来找我，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陆寒居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一点不带犹豫，离开了办公室。
李经理气得直咬牙。
年轻人心气高，有他来求自己的时候。
陆寒居走到商场外，心情也并不轻松。
正如李经理所说，整个汾来县就这么一个商场，跟他谈不拢合作，这批草帽就无法在汾来县以正规渠道售出。
他一点不后悔拒绝李经理，这人一看就不是可以长期合作的人。
而且一来就把他们的价格压得这么低，要是被他拿捏了，往后合作下来，吃亏的地方怕是更多。
不后悔归不后悔，可首战就这样惨淡收场，他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事到如今，他只能去附近的县城再想办法。
他的介绍信可以到省城，可他没有什么信心，县城的生意都谈不成，去省城更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他吃了一碗面，到附近县城逛了一圈，那商场的经理比李经理好点，不过也没有好多少，一直压他的价格。
陆寒居没有同意，带着一袋子草帽去了省城。
省城很大，光是大商场就有五六个，可这大商场的门不好进，他想要见商场的经理，人营业员听说他是小地方来的，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他在商场外头转了一天，跟外面的老头老太太聊天，终于打听出商场的经理是谁，守在商场门口等那经理。
可那经理一看见他，连话都没听他说完就要把他赶走，他没有气馁，找了那经理三天，终于让那经理见了他一面。
最终那经理没有定下他们的货，场面话说得很漂亮，说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陆寒居走出商场，无奈苦笑。
看来他答应瑶瑶的事情办不到了。
努力这么久，还是一笔单子都没接到。
自陆寒居离开之后，张有江一直盼着他的消息，更加尽职尽责的教乡亲们编织工艺。
乡亲们编织的手艺并不差，第一批学员学成之后，可以让他们教第二批的学员，他只要偶尔指导几句就成。
趁着有时间，他还修了工厂的大门，给厂子做了一批木凳。
张瑶瑶还带着他到化工厂进了一批漂白水，还把需要的麦秆都给漂白好了。
工人，原材料都准备好，只要来订单，他们就能开干。
陆寒居离开的第三天，大伙儿还是信心满满。
第五天，大伙儿开始有些躁动，闲言碎语慢慢出来了。
第七天，有些人坐不住了，跑来问他们厂子能不能办起来，他们学的东西有没有用处。
张有江不住安慰大伙儿，可自己心里也没底。
陆寒居出去的时间也不短了，按说早该回来了，这么久不回来，难道是事情没有办妥。
这样一想，他一天比一天忧心，却不能在乡亲们的面前表现出一点异样，只有回到家的时候，他才会袒露自己的担忧。
张瑶瑶见他一天到晚的唉声叹气，劝道：“爸，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肯定没事的。”
“小陆到这会儿都没回来，你让我咋放心。”
“说不准他接了一个大单子回来，到时候就怕你们连人手都不够，你呀，还是让乡亲们好好练好手艺，等他回来吧。”
张有江见她对陆寒居如此有信心，不禁奇道：“你就这么信他能拿到订单？”
“当然了，这是迟早的事。”
那可是未来的商业巨佬，坐拥自己庞大的商业帝国。
要是连这么一桩小小的生意都谈不拢，他的商业帝国从哪来。
“爸，你也别担心，他肯定能带回好消息的。”
看着张瑶瑶如此信誓旦旦的打保证，张有江的心里终于宽慰了一些。
旁的他不怕，他就是担心乡亲们会失望。
村里办厂，多少人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要是这件事办砸了，他怎么对得起乡亲们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