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蒋浩宇难掩眼中的失落。
虽然很多矛盾线索都指向了这位代理商,甚至,他事发这周来过死者的家里没错,之前来过好多次死者的住处也没错,而且根据审讯,他与死者之间因为利益出发点不同有矛盾,也得到了邻居和家人的证实。
但是,偏偏实在审讯过程中,发现了。
这位代理商,简直就是手无缚鸡之力,问个问题心脏病都差点要犯了。
而且案发当天,他和朋友在酒店吃早餐,监控视频可以证明到这一点。
“夏队。”
冯琳皓喊住了夏初蓝,“我们手头的200多本案卷都过了一遍,到目前为止,全都排除嫌疑了。”
“当夜案发现场监控里出现过的可疑人员,经过传讯,也都排除了嫌疑。”
这一下,会议室里的气氛再次压抑。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挂钟上的秒表一刻不歇地发出声响,但是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全都沉浸在这个案子的疑点中来。
一个与世无争、年过花甲的女人,社会关系算是简单,最有利益冲突的人员也都一一排除嫌疑,难道真的只是随即入室盗窃作案,被发现后转为激情故意杀人案吗?
可是不太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是抢劫,可是客厅里的贵重物品还都在。
就算是熟人作案,那么,嫌疑都已经排除了。
那到底是谁来做这个凶手的呢?
这个问题似乎一直得不到解答。
真相似乎总在案件的推进中和他们若即若离。
蒋浩宇眉头紧锁,这个案件里,他们到底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的,为什么总是临门一脚之后发现都错误了呢?
哪个环节疏忽了呢?
他轻轻敲打着桌子,在脑袋里寻找着蛛丝马迹。八壹中文網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干警敲门进入,“夏队,我们在现场卫生间水池里发现了分泌物里,基本可以判定这是嫌疑人当晚行凶后的呕吐物,经过分析,我们提取到了嫌疑人的dna。接下来是否进行比对,和什么数据库的信息比对,还要等您的指示。”
夏初蓝点点头,摆摆手让他先离开,“浩宇,你带着人出去一趟,再次勘察现场,这一次,一定要再次检查的仔细!”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蒋浩宇也有心想再次去看一看现场,很快,他带着一群人来到了现场。
寻找一些关于尸体的线索。
检查每一处的毛发、纤维、玻璃、金属、皮屑、可疑的人体组织……各种各样的微量物质痕迹。
不过也幸好,那一家三口因为照顾孩子的学习,所以案发后就搬走了,所以现场保护的还是很好的。
这倒是给证据保护和勘察工作提供了无可取代的有利条件。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组新的脚印!
这是在上次勘察过程中没发现过的!
现场的证据杂乱又让人头晕眼花,人们很有可能在没有犯任何错误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就疏忽了某些重要的信息,这一点也不奇怪。
而且,这个脚印的位置非常隐蔽,如果不是一寸一寸的寻找,如果不是他亲自来找的话,很可能就被掩盖下去了。
就在这时,蒋浩宇的手机传来夏初蓝的一条语音。
“浩宇,上次卫生间里的呕吐物查出来了,是派出所民警的呕吐物,当时他一直没忍住就吐了..”
听着这一条无奈的语音,蒋浩宇也略显无奈,合着刚有点希望,又把希望弄没了。
不过随后在卫生间的检查时,他眼尖的发现了一丝血迹!
“憨憨,来,带着手电筒!”
蒋浩宇眼睛发亮,他指着地漏里面的一丝血迹,但是已经几乎看不出来是血迹了。
“这血迹,很有可能是凶手的!”
冯琳皓愣了一下,“特别仔细的看了看才发现确实有一点,“浩宇,你是怎么确定这个是凶手的血迹的?”
“你看,我给你推论一下。”
蒋浩宇笑笑道,“先从死者的尸斑来看,她并没有被挪动过,这点她儿子的话也能够印证对吧?”
冯琳皓点点头,“还有呢?”
“第二点就是死者的家人没有受伤,我问过,死者的儿媳也不在生理期,所以排除了,是她家人自己的血,这样下垂滴落的血滴,不是死者喷溅而出的血,那就是凶手受伤后滴落的血。”
冯琳皓有些奇怪,“可是,如果说凶手在卫生间处理过伤口,以当时他作案时慌乱的心里来看,应该来不及处理现场的遗留痕迹,为什么没有其他的线索出现呢?”
蒋浩宇笑笑,“不对,其实有遗留,只不过被掩盖了。”
随后他说道,“凶手的生物特征被后来的掩盖了。”
看着冯琳皓一时间没转过来玩,蒋浩宇再次说道,“他有在水池里清洗伤口,而后出于常识,擦拭了龙头,很可惜,他在水池壁上遗留的生理痕迹被后来我们民警呕吐的dna覆盖混淆了。”
“按照你的推断,凶手很有可能不是从门口逃离的?而是从卫生间?”
冯琳皓眼睛一亮,他看向卫生间的窗户说道。
从三楼看过去,其实楼层并不高,对于逃跑的人来说很有可能从这跑走。
更何况有一大块平台,是一片联结两栋楼的户外天井,上面堆满了覆盖在塑料薄膜的各种住户杂物,间隙地倒也有空间可以落脚。在夜色里藏身于这里,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不过,对于嫌疑人来说,想要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去除脚印、以及其他这类痕迹,倒不是那么容易。
蒋浩宇笑着点点头,之前他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就是因为死者的儿子说当时在楼道里听到了声音,这么推测的话,很有可能楼道内是当时邻居的脚步声,而真正的凶手,是从卫生间逃窜离开的。
找到足够的线索,一行人再次离开。
回到局里,夏初蓝的眼神看向蒋浩宇。
“有些线索了。”
蒋浩宇咧嘴一笑,把自己的发现以及取得的证据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一遍。
随后他把一张图片给小夏初蓝看,“这是我们在现场找到的一张残血的手掌图片,这个人少了一根手指,加上在窗台上采集到的脚印以及指纹,还有卫生间内找到的血迹,足以让范围再次缩小,真是这一次,直接就能将犯罪凶手抓获!”
“good!”
夏初蓝也是浅浅一笑,“干得不错啊浩宇!”
随后她起身悄悄的说了一声,“不亏是我老公。”
“.....”
蒋浩宇当场愣在原地!
夏初蓝叫他什么?
他没听错吧?
随即他一脸欣喜的抓住夏初蓝的肩膀,“初蓝,你刚刚叫我什么?”
“叫你....浩宇呀!”
夏初蓝嘻嘻一笑,脸上带着一丝调皮的意味说道。
“不不不,不是这个,你刚刚叫我的是另外两个字。”
蒋浩宇一脸火热的看着夏初蓝,这两个字,他第一次听。
但是觉得真的是太好听了,听完浑身舒坦啊!
“老....公~”
夏初蓝说完,脸上带着一丝红晕,随后轻快的离开了。
“嘿嘿嘿..”
只剩下蒋浩宇在原地傻笑不已。
“原来被叫老公的滋味是这种感觉啊....”
.....
多时候,蒋浩宇都发现,倘若用常规思维有时候很难推断出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用犯罪作为极端情绪的表达方式,从而误判作案动机。
而动机,永远是一个人邪恶念头萌芽的起点,和持续的动力。
进过几天的搜查,终于,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踪迹,同时将它逮捕回局里。
蒋浩宇坐在审讯室里,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瘦弱的男子。
男子住的地方十分偏僻,昨天连夜抓捕时,差点就让他溜了。
“你说还是我说?”
蒋浩宇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我说可就不是这个后果了。”
“嗯?”
犯罪嫌疑人根本不敢正眼看他,一抬头,眼神飘忽不定中满是恐慌,只关心一个问题,“我会不会死?”
“你会不会死?你挺关心这个问题啊,那你动手之前怎么没考虑到你会不会死呢?”
蒋浩宇看着犯罪嫌疑人说道。
犯罪嫌疑人问完话就深深闭上了眼睛,垂下头,一言不发的坐在凳子上,好像在思考,又好像想要逃避眼前的一切。
不过蒋浩宇也没着急审问,和夏初蓝相视一笑,默默的掏出手机闲聊起来。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在给嫌疑人心理压力。
蒋浩宇瞥了一眼,足足过了几分钟之后,等待犯罪嫌疑人脑袋里充满了恐惧才继续开口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你自己坦白,和我来告诉你我们掌握了什么证据,是完全两种性质,量刑定罪也不一样。至于自首态度是不是好,这取决于你,任何选择,都需要你自己来负责。”
犯罪嫌疑人继续低头,半晌过后,他主动开口了。
“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想杀死她的。”
蒋浩宇笑了笑,同时向夏初蓝挑了挑眉毛。
“你们知道我的手指怎么断的吗?”
两个人没接话,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不过嫌疑人显然对这个断指的事耿耿于怀。
“几年前,我曾经租过一间房子,就在当初死者住宅的隔壁....”
经过他的叙述,蒋浩宇大概的了解了。
死者是一个比较热心肠的人,当时看着他自己一个人,还是个小年轻,起早贪黑,收入也不高,有时候烧了什么好菜,就给他捎一份过去。
时间久了,也就熟络了起来。
甚至到周末的时候,死者还会让他到家里一起做做饭,一起吃顿饭。
直到有一天,他在自己的公寓里做饭时,不小心切断了手指。
“十指连心,我当时痛得话也说不出,她帮我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可是,在去医院路上,她就问我,是不是为了钱才这样做。”
说到这,犯罪嫌疑人也有些崩溃,“我听见这句话都要崩溃了!”
“我没回答她,只是喊痛,到了医院以后,她就一直冷眼看着我,好像看一个无药可救的坏人。这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就是我没考上市重点中学时候,我妈什么也不说的那副表情。”
“之后,保险公司来了,也幸亏我当时买了个保险,经过他们鉴定之后,确定可以理赔....”
嫌疑人脸色阴沉,一点点的叙述着。
蒋浩宇靠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没有插嘴。
不过,下一句,嫌疑人突然脸上的表情有些凶狠,“你们知道吗,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之后我就在医院里安心康复,就当我快要出院的时候,接到了保险公司的电话。”
“他直截了当地问我,是准备自己说清楚,还是继续要让他出伤残报告。还告诉我,他已经判定清楚了我受伤的真实情况,并非是意外受伤,而是由于经济窘迫故意自残骗保。”
犯罪嫌疑人沉浸在当时的绝望沮丧中,用手捂住脸,长叹一口气:“我当时就愣住了,只听到他最后说,如果我依然坚持要让他出报告,那张纸会把我直接送进监狱。”
蒋浩宇皱皱眉头,“和你说他们怎么判定的吗?”
“说了。”
嫌疑人点点头,“他的判断理由很简单,如果我是不小心劈到的,根据实验,应当是一个斜面的伤口。”
“他们还说,当我手里拿着那只鸡要劈开时,去掉内脏的鸡是有弹性的,是根本用不上力气的。所以,即使切开手指,应该是皮肉相连的情况。他说我的手指是切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放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平面,握着拳头,有预谋的。”
“所以,当时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我不否认,这是我故意的,但是,这样的结果,我不能接受,这是我唯一能赚到钱的机会了!”
“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对死者换恨在心,打算伺机报复了?”
夏初蓝出声问道。
“其实,这件事出了之后,我也在思考这么做是不是错误的。”
嫌疑人说道,“如果她当时给我道个歉,我也就过去了,毕竟这件事的确是因为我,但是,她却不是这样的!”
“死者并没有像你希望的那样和你道歉对吧?”
“非但没有道歉,还教育一般的和我说,不应该动这歪脑筋,有这点吃苦精神不如去好好学一门本事。”
“她还说她是为我好,否则我吃了牢饭以后一辈子都要走歪路了,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