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舍离本以为,自己会被龙返之拳击碎躯体,然后化为血肉碎片。
就算“神性”这一特殊的死亡抗拒能力能保住他的命,他也绝对会受到重创。
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本已打算强迫自己接受失败...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莫白的龙返,却突然停在了他的眼前,距离他的面门只有半尺不到的距离。
龙返中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而那头神圣无比的真龙之影,也彻底消散在虚空之中。
莫舍离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莫白的所作所为。
他本来不明白莫白的意思,但当他看到了那辆...自空间节点中出现的,正在接引幸存者们撤离的活体列车之后,莫舍离终于明白了莫白的想法。
莫白停手的原因有两点。
第一个原因...是他的身体,已经很难再用龙返之拳,打出威力与之前相当的效果了。
当他身上的火焰消散彻底后,人们能清楚的看见,他的整条右臂,都齐根而断,被那炙热的能量烧成了灰烬...
事实上,在打碎破军武神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右手,便已经完全损毁了。
他之所以还能挥拳,是利用自己精妙的控制能力,强行将能量附着在手臂的位置,将它们塑造成了一条“无形之臂”。
在这种情况下,龙返之拳的威力,显然会大大减弱,如果继续挥拳,只会让他伤的更重...
不过,这个因素,其实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而第二个原因,也是莫白真正的目的...
他知道活体列车已然到来,正在接送幸存者们,自己没了后顾之忧。
因此,莫白想要报答莫舍离的恩情...将这次战斗的胜利,还给这位兄长,让他达成自己最后愿望。
在过去,莫舍离也总是故意输给他...把那宝贵的糖块让给了他...
而现如今,莫白也想这么做。
“...”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莫舍离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相比莫白,究竟差在哪里了。
他一直追求着胜利,追求着“强”,从这一点上看,莫白其实也和他一样,不断追求着更强的力量。
但在此期间,莫舍离却忘记了一点,那便是...所谓的胜利和变强,其实只是一个“过程”罢了。
而“为什么要变强”这个原因,他却早已忘记。
在童年时期,两人曾一起许下愿望。
“我莫舍离,一定会变成世上最强的人,然后守护我的朋友,亲人,门派...和一切我所珍视的人。”
“我莫白,也会和哥哥一样,尽可能的变强,然后保护好哥哥...和世上所有应该被守护的人。”
两人的愿望一模一样,但莫舍离在战死过一次之后,却舍弃了自己的目标。
他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甘愿伤害无辜者,这是本末倒置的行为,但他却从未有过悔改,反而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变强,总得有牺牲,总得付出代价嘛...”
莫舍离是这样想的。
但反观莫白...
无论他经历过怎样的事,无论他拥有怎样的力量,他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心。
莫白会去守护他人,会向无辜者伸出援手,会为了实现兄长的愿望,毫不犹豫的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这些事,莫白并非是出于“责任”或是“理想”而去做的,他的所有动力,都源于他的内心。
那颗炙热的,绝不后悔的赤子之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莫舍离连叹几声,喃喃自语道:“这便是阿青老大和老师反复强调的【道】么?”
“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直无法成为传奇...”
“一个朝三暮四,忘却本心的人,又怎配领悟自己的道呢?”
莫舍离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那悲痛的表情,也慢慢变得温和了下来,似乎是同自己完成了和解...
“我...”
“也该放下了。”
想到这,莫舍离睁开眼睛,对着莫白咧嘴一笑。
“是我输了,莫白。”
“你拥有如此善良的心境,又具备强绝世间的斗志与决心...这叫我怎能不败了?”
“师兄输的心服...”
听到这话,莫白愣了。
他本想以认输的方式,完成莫舍离的愿望,但令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莫舍离竟真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而这也意味着,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念,认清了本我...
见此,莫白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但莫舍离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这位武者盘腿而坐,立于半空之中,平静的望着莫白,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白...我们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心愿已了,体内的神性,也越来越活跃...”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我大约还能保持十分钟的人性...而在那之后,【序列31】的神祇,将会彻底取代我...取代莫舍离。”
莫舍离看了一眼那通往现实世界的空间节点,有些无奈的说道:“到那时,祂一定会借助这个空间节点,离开这个世界,去祸乱世间...”
“所以莫白,你应该走了。”
“现在就带着你的人,赶紧从空间节点中离开,返回现实世界...”
“然后,通知军方和协会,让他们在通道出口处布置防线,召集人手,尽可能的击退...我...”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
听到这话,莫白神色一滞,那双黑色的眸子中,也闪过了一丝凝重。
他知道,莫舍离说得对。
完全掌握身体控制权的序列31——活化与侵蚀之神,其实力和危害性,要远强于现在的莫舍离。
如果这种拥有活化权能的怪物,进入到了人口密集的城市,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空间节点的通道,只能从生命之都内部摧毁,所以,我在这十分钟内,会尝试摧毁这一通道...”
“但我建议你不要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因为此时此刻,我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说到这,众人都发现,莫舍离背后的黄金大树虚影,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看来,他应该是真的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