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月确实有一点内幕消息,不过说了基本也和没说差不多,因为都是什么可能,也许,大概的,没个准话。
据她所说,可能是有一次价格调整,只是什么时候却不清楚,也许就是最近,也许要几个月后,她也是听她们商店的经理说起的。
还有具体涨什么,怎么涨,这个她也不清楚。
至于这次涨价的消息为什么会传得这么沸沸扬扬的,她们也很奇怪,就像是突然刮起的一阵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散到了四处,一下子就人尽皆知了。
想想也能理解,这关系到人们的生计问题,当然都会对此比较敏感。
于是大街小巷的商店里,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商店门口买东西的人都排起了长龙。
一到店里就开始了疯抢模式,平时攒着舍不得用的钱票都拿了出来。
有些人买红眼了,见什么买什么,也不管,好些商店都积压了多年卖不出去的东西都被清空了。
至于紧俏物资,商店也想尽了办法去调货,可那数量远远是不够的。
比如猪肉,新鲜猪肉他们一个商店一天顶多只能来两扇,都是眨眼功夫就没了,就连他们内部人员都分不着,之后卖的都是调运过来的冷冻肉,也不知道上面是从哪里的冷库调拨过来的。
林鸿月也跟风抢了一些回来。
不过买回来后她就知道上当了,因为那个肉真的是不太好,看上去白不呲咧的。
只是,她已经很后悔了,傻柱不说安慰安慰她,还在旁边说些风凉话,说她都卖了这么些年的东西了,连肉的好坏都分不清。
所以,她觉得很委屈,就抓着娄晓娥诉苦。
“晓娥,我也很冤哪,你可不知道,在那种环境下,大家抢东西都抢疯了,跟会传染一样,别的人一个个都在买,我不买就好像自己会吃亏一样。
其实我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了,我有个同事,一个人就买了半扇回去,也不知道那个肉她拿回去想怎么吃。
我就买了这么一点点,回来后还被柱子一通批评!”
娄晓娥同情地拍拍她的手,“林姐,我理解你,你应该是被当时商店的气氛给感染了。那种情境下,估计柱哥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对吧?”
问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紧紧盯住林鸿月身边的傻柱。
傻柱有点讪讪的,向林鸿月陪着笑脸,“媳妇儿,我那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对啊,嫂子,他就是出了名嘴巴臭,你跟他计较那纯粹就是给自己添堵,没必要的,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就别听,就当他是放了个屁就算了!”
傻柱也很配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然后又轻轻打了自己的嘴两下,“媳妇,真是我错了!”
几个来回下来,林鸿月的气早就消了。
这时再一见傻柱那傻样,她忍不住乐了。
“算了,放过你了!”
两人又重归于好。
许大茂他们问了老半天,确切的消息没问着,到是看了傻柱夫妻表演的一场戏,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回去把情况一说,许母发愁得不行,“那咱家要不要也跟着囤点货?要是商店都被人买空了怎么办?”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还商店被买空!买空了肯定会调货的。咱这可是京城,京城的供应肯定不会断的。”
许父对此很笃定。
许母又问儿子的意见,“大茂,你怎么看?”
许大茂意见就是,可以适当多买一点点生活必需品,比如盐,酱油这些,至于其它的,大可不必。
他担心母亲被她的老姐妹影响,稀里糊涂地跟着去抢购。
就坐下来仔细给她算了一笔账。
说起涨价前囤货,人们的出发点很好,想的都是在涨价之前多囤一点,这样涨价后就可以少买一点,一里一外就能省下不少钱。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许大茂觉得,并不是这样,因为事实往往会去愿望相反。
他分析了下,主要有以下两种情况
买东西时不顾一切的抢,可等到回家后有可能会发现,买回来一堆自家平时压根就不会买的东西,这不是节省,而是浪费。
还有,买的东西是自家需要的,可就是买得太多了。有些东西有保存期限,为了不让东西坏掉,不得不在变质之前吃用完。亦或是买回的东西不会过期,但本就是耐用品,买得太多,却等不到派上用场,这些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浪费。
许大茂为什么会分析得这么头头是道,其实是因为他深有体会。
当然了,是在前世。
他遇到的第一次涨价疯抢潮,是在他小的时候,好像是80年代末的时候。
那次也是印象中最猛的一次。
有一天,他爷爷从商店买回来很多东西,最让他吃惊的是,爷爷还扛回来两大箱的盐。
他问爷爷,为什么要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难道是自家发财了?
爷爷回答说,要涨价了,多买点囤着,省得以后买贵的。
他那时还小,觉得爷爷说得好有道理。
可是后来,他发现爷爷给他买了5条一模一样的秋裤之后,就不再觉得有道理了。
他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年的衣服到了明年就会短上一截,所以除了第一条他勉强穿了一年多之外,其余4条全都没法穿了,最终送给了邻家的弟弟。
还有那两箱盐,他们家整整两年都没再买过盐,就这样,也只吃完了一箱,另一箱因为保存不当,都受潮了,一袋袋都结成了硬绑绑的大团,跟石头差不多。
没办法,做菜没办法用了,爷爷就想了个办法,用锤子敲成了小块,留着腌咸菜,那一年,家里腌的咸菜特别多,吃不完就拿来跟邻居换别的菜。
像这样的事情也他家不是独有的,那一阵子好些邻居都干了同样的“蠢事”。
当时觉得既心酸又可笑,可等长大以后,他再回忆起这一段,有的就只剩下心酸了。
许母听了儿子的分析,长舒了口气,“哎,这阵子我还是不上街买东西了吧,省得到时我控制不住自己,脑袋一热就跟着别人抢了。”
“大茂他妈,今天你这个决定真的是很明智,我收回之前说你头发长,见识短的那句话。”
许父感觉自己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却得了老伴儿的一个大白眼。
近一两天,四合院邻居们打招呼时,不再是说“吃了没?”,而是变成了“你囤货了没?”。
不仅仅四合院里,就连在上班时,同事们闲聊时也离不开这个话题。
其实怪不得人们敏感,本来每个月的工资有定数的,每天都要算计着用,涨价就意味着同样的钱,买到手的东西变少了,也就是钱不经用了,一般人谁能不慌。
也就是许大茂,他了解之后的大概的发展进程,才这么淡定。
他知道,涨价是改开所带来的必然产物,而且随着管束越来越松动,对价格的管控也会越来越松,物价将会迎来重大的变革。
但是,普通人赚钱的机会也越来越多,这算是有利也有弊吧,就看各人的选择如何了。八壹中文網
有些胆大的人会抓住时代所赋予的机会,搭上改开的大船,就此腾飞,当然,做什么都有风险的,也有人会不小心从船上掉落,成为失败者。
而更多的人则是普通人,按部就班地过着普通的生活,会经历艰难,但总地来说,扛过去后日子都会慢慢变好的。
只是有一点,那贫富差距将会越来越明显。
想得有点远了。
总之,因为这件事,人心有都有些浮躁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3月1日一大早,许大茂照例早起跟着父亲一起练太极。
照例,旁边石桌上的半导体收音机里正在播报着《新闻与报纸摘要》。
一开始并没有引起许大茂的注意,直到他听到下面这段话。
“……,从3月起,将陆续提高粮、油、猪等18种主要农副产品的收购价格。这举措,预计将会使农民的收入得到大幅度增加,有利于调动农民发展生产、交售农副产品的积极性。……”
咦,真要涨价?
只是怎么说的是提高收购价格,也没说销售价格要涨啊。
许大茂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这是新闻与报纸摘要节目,一般的新闻他们都会精略成简短的几句话,感觉说得没头没脑的。
看来只有等回到办公室,找到相关报纸仔细看一下才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上班后,先把急着要处理的工作处理了,然后他就开始翻看报纸,作为厂报编辑组的头头,其实翻看各大报社的报纸,获取最新资讯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那则一直牵动着他心的新闻报道。
他把这篇报道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提高采购价的农副产品主要集中在食材上,不过也有像棉花、苎麻、桑蚕茧这些纺织品的原材料。
看来,以后不光粮油和副食品会涨价,估计棉布之类的也在其中。
还有,他只看到了提高采购价,并没有提及提高销售价的事情,其实仔细想想也对,收购也是有个过程的,看来涨价并不会很快,要有一个过程。
这个新闻出来以后,许大茂一样关注时事的人立马反应过来,这次的涨价风波原来真的是谣言,亦或是因为错误解读刚刚新闻上所说的事情,而产生的一种误解,其实商店农副产品涨价并不会这么快,据有心人士估计,至少也得等到夏秋季,等夏粮收获之后。
这下好玩了。
前些日子还在炫耀着自己多么多么聪明,跑了多少家商店,囤了多少多少东西的人,现在也不吭声了。
就像前院的三大爷夫妻,他们前些天可忙坏了。
当涨价的消息一传出来时,两口子就开始拿着纸笔在写写划划了。
他们可不是那些盲目跟风的人,这就是两把铁算盘。
两把算盘齐上阵,算计了好久,两人拟出了一份单子,上面写的是对于他们家来说,最适合囤货的品目,以及囤货的最佳数量。
之后,两人每人手持一张单子,奔波辗转于各个商店,花了两天时间,把单子上的东西买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老俩口就坐在自家的小屋里,看着堆得满地的东西,一点也不觉得杂乱,而是万分开心。
之前还在跺着脚说自己最近工作太忙,没空去买东西的人,则万分庆幸,自己这工作忙得可真是时候,要不然现在跳脚懊悔的人就是自己了。
比如三大爷家的大儿子阎解成两口子,他们夫妻俩是双职工,都要上班,又要带孩子,根本就不能像退了体的三大爷那样,哪怕整天泡在商店里都行。
小俩口也想着让老俩口顺带着帮自己小家也囤点货,可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成。
这两家在外人看来,其实就是一家子,但是对他们自己来说,他们早就分家了,严格意义上来讲,就是两家人,他们之间分得可清楚了。
等确定了这次涨价只是虚惊一场之后,老阎两口子傻眼了。
想想这两天花出去的那些票子,再看看一屋子的东西,老俩口捂住了胸口,心疼得不行。
找传谣言的人?那是不可能的,谁知道这话最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现在不可能找到源头了。
其实,就是让他们找到是谁造谣又能怎样呢?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自愿且亲自一样样买回来的,没有人强逼着他们买。
老俩口傻坐在屋里,你看向我,我看向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半晌,三大爷冒出了一句,“解成他们是不是这两天什么都没买?”
“对啊,他们说没时间!”
被阎埠贵一提醒,三大妈立马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了。
“咱买的东西都是必需品,解成他们肯定也需要,咱就问问他们要不要吧,只要他们买去一半,不,哪怕是三分之一也好啊。”
说做就做,三大妈立马到前面倒座房里,把阎解成和于莉叫了过来。
可等阎埠贵把他们的要求一说,阎解成立即沉下了脸,“我们不要。”
“解成,妈跟你说啊,我们不收你们手续费,只要你们按原价给我们就行。”三大妈好言好语地劝着儿子。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于莉实在是按耐不住了。
“妈,您说话做事可以凭良心,前两天我和解成也想囤点东西,可苦于没时间,就想着请您二老顺带手帮我们买一点,您二老反正也有空,爸妈帮儿子,虽说不是天经地义,至少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可当时您二老是怎么说的?说什么帮我们可以,可亲父子要明算账,得给工钱,您二老一人一天算一块五,两天加起来一共就要六块钱。
8块钱哪,快够买十斤肉了!
现在怎么着,暂时不涨价了,买的东西砸在手里了,就想到了我们了?”
阎解成都没怎么开口,于莉一人战斗力十足,把老俩口说了个哑口无言。
阎家发生的事情虽说有点极端,但极具代表性,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不少。
看着这些天,人们因为涨价一事而做出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许大茂心中生出了许多的感慨,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些感想,但又无法用语言组织出来,总之就是很奇怪。
可是,没过几天,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再纠结些事了。
3月中旬的某天,他刚上班没多久,就接到徐立武打来的电话,说起有关家国报考军校的事情。
不过,他的意思是,电话里不方便说,让许大茂下班后去徐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