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能确定。”穆弈放轻声音，怕吵醒身边人：“不便安排的话，帮我请个假吧。”
周繁要去见李炽，他一定会阻止，如果梦境测试时间太长，他没办法一直保持清醒状态。
“好的穆哥，我猜博士也没有时间。”伍柒有点困了，哈欠连天：“他这两天走得很早，测试数据都忘了收拾，还得我帮他整理。”八壹中文網
“什么数据？”穆弈随口问。
“我看不太懂，但应该是关于你的周先生的。”
“周先生？”穆弈思考了一下，追问道：“大概研究了哪方面？”
伍柒努力回想，脑子里却空空如也：“还原性什么的……我没记住，等博士回来直接问他好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上最后一粒扣子，穆弈吻了周繁的额头，随后轻轻关上房门，走到客厅的窗前：“不，暂时不要问他，你把那张纸拍照发给我。”
伍柒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做了。
穆弈看了一会儿那张照片，动作微顿，仔细看了两遍，随后向列表里某个账号发起通话：“有空么？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
中心城。
永生树集团，里维斯办公室。
以往，里维斯处理完事务后，总会独自一人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欣赏着嵌在墙面里的巨大水族箱，或者说，他的鱼缸。
这里今天多了一个人。
穿白色外套的人跟他一起看了会儿游鱼，分明差不多的年纪，这个人鬓边却已有了白发。
“你老了。”
里维斯吸了一口雪茄，慢悠悠道：“何必那么执着于研究呢？科瑞，我记得上学时你是最懒散的那个。”
科瑞摸了摸自己的白发，平静道：“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新世界的影子。”
“你是指那个半成品系统？”里维斯掸了掸烟灰，道：“我当初提议交给你，只是不想巴克继续管理它，一个主动离开中心城的人是不适合的。”
“但有趣的是，我确实从你们关注的那个人身上发现了这个系统的更多价值，比如，用它回到某段记忆，这是你们都无法做到的，对吧？”科瑞笑了。
这句话的关键词让里维斯警觉起来，他第一次坐直身体，沉声问：“你们从周繁的记忆里发现了什么？”
科瑞在他对面坐下，背对鱼缸，那些波光纵横的投影通过反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然而他始终带着笑意，让人倍感诡异，捉摸不透。
“当年你交给我的系统仅是半成品，我的团队历时近十年为它搭好骨架，填充内容，我不会再把管理权转交回中心城。”
里维斯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松口，便道：“你搭建的东西，就算交回，我们短时间也没法重启，更别说实验品跑了……我们不妨换一种方式。”
科瑞好像早已猜到了他的想法，顺着他的话道：“换一种方式？”
“对。”里维斯话锋一转，重新把主动权收回自己手里，“我们可以合作，共同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周六很快到来。
穆弈计划和周繁去二区的实体图书馆，顺便参观电视塔。
在恋爱狂想曲那场梦结束后，他便想去这里看看，可惜一直空不出时间。
不了解他的人很容易认为他因为资产丰厚而悠闲度日，平时只需打理花店就好了。实际上他经常需要去很多地方，一些简单的工作他都是在路上处理的，他不喜欢工作打扰到度假计划。
目前看来，周繁反倒成了比较轻松的那一个。他在中心城时工作繁忙，也没有双休日，可一旦跳出那个环境，他没有太多自己的事要做，索性把前面十年没有休过的假期一口气休了个遍。
期间他去过三区医院一次，但上次预约的手术专家还没有结束交流，护士承诺有消息一定会通知他。索尔医生请他再次做了个全身体检，确保他的身体情况在可控范围内，开了一些药物嘱咐他按时服用。
今天是个阴天，做好出门准备，周繁心里却隐隐觉得今天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出门后不到五分钟，他的手环收到了一条来自三区区立医院的信息。
护士提醒他，可以做血管微创手术的专家回来了，这位医生之前看了他的体检资料，如果他今天有空，希望和他交流一下。
周繁本想推迟，毕竟他和穆弈已经上了去二区的飞行器，可在穆弈看来，他的身体情况更重要。
于是飞行器中途申请变更航道，改道去了三区。
“我先前关注过这位医生。”穆弈道：“那晚通话过后，我让人去查过，他在这方面目前成就最高，我猜医院会向你推荐他。”
通话？
周繁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他是在说逆时之钟前的那个晚上。
那时他刚刚得知自己可能活了百年的事实，心里恍惚空茫，失去了对世界的实感。
原来穆弈那个时候就想到了这些，他问：“关注？”
“嗯。”穆弈笑笑，“主要是关注他的资金动向，和一些收入来源。”
周繁瞥他一眼：“这恐怕没法从正常渠道了解。”
穆弈勾唇，坦诚道：“用了一些不正常的渠道。”
看来这个医院的确是可信的，所以他才能放心陪自己和医生见面。周繁没说什么，反握住他的手。
其实他最近头痛的次数变少了，但他说不好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飞行器降落途中，又有一条新消息进了周繁的手环。
他点开，是一条通话申请，来源于他不认识的编号。
但穆弈似乎认识这个号码，少见地皱了皱眉，手越过他点了同意。
那边自动转换成了视频，一张中年人的脸出现在投屏上。
中年人容貌冷硬，气质深沉，穿着面料挺括的制服，似乎是个离普通人日常很远的人物，但只要在中心城生活过，都会熟悉这张脸。
李霜的叔父，中心城指挥官——李炽。
“周先生，很抱歉临时打扰您，您应该见过我的脸，我是李炽。”他没有过多寒暄，直入正题：“李霜失踪了，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是三区，请恕我冒昧调查了您的坐标，发现您正在前往三区的路上，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么？或者你身边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李霜失踪了？
周繁一怔，问：“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半小时前。”李炽面色严肃：“没有发出任何信号，包括保镖全部断联。”
按理来说，李家势力极大，还有个在任指挥官。为了保证继承人的安全，李家人用尽各种手段，掘地三尺也能把李霜挖出来。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确认李霜安危，而非第一时间联系他。
所以李炽为什么联系他？
周繁猜他应该已经确定了李霜的安全，也知道李霜大概在谁手上，只是没有足够的筹码和对方谈判，因此来找他。
那人敢对李霜下手，还能准确断联李霜身边的保镖，应该有相当的势力，且做好了和李家对立的准备。
这样的人，他只认识一个。
“是里维斯动的手？”周繁问。
见他思考了几秒便得出结论，李炽颔首：“但他没有释放任何谈判信号。”
说明里维斯还在筹备阶段，没想到周繁会临时改道三区。
周繁正要回复，忽然想到什么，果断对穆弈道：“直接降落到医院天台。”
说完，他看向屏幕中的李炽，眉头紧皱：“能调取三区区立医院实时录像么？”
“你是怀疑……”李炽没说完。
周繁不是怀疑，是确信。
里维斯能动李霜，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监视过之前的手环，能调查到周繁的就医记录，也能排除出可能给周繁治疗的医生。
为了胁迫周繁就范，他不可能让他接受手术，会抢先对那几名医生下手。
飞行器没有报备便紧急停在医院的天台上，还没下去，周繁便听到了警笛声，他心里一沉，知道最坏的事已经发生了。
“我即将抵达三区，恐怕要和你身边那位先生开个会。”李炽道。
周繁看向穆弈，穆弈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掌握了贫民窟大半消息流通，虽然身份隐秘，之前没有和李炽产生交集，但彼此听过对方名字。
“我可以参加，但周先生必须在我身边。”穆弈提出要求。
李炽道：“无须担心，我身边的人足够保护他的安危。”
他要谈到的一些东西和其他几区利益相关，周繁没必要旁听，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穆弈似笑非笑道：“看来指挥官诚意稍显不足。”
他们交谈时，周繁已经下到了核心层，警员已经给现场拉上了警示带，不允许他进入，李炽的命令层层下达才放行。
专家办公室。
地上明显一大泊鲜血，墙壁上也溅了不少，纸页乱飞，浸在血里，不少仪器也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
这里俨然遭受了袭击，周繁询问警员，得知被袭击的是几名专家医师，其中包括约他今天交流的那位。
万幸几人已经送入了手术室，受伤不算太重，没有生命危险。
周繁立刻反身查看那些凌乱的资料，一份份查看过去，没有找到他的病历。
里维斯的人把它销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