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启掌柜跑了之后,那三个汉子便从身上取出了火折子,点着了店里的善本字画,一场大火就此烧了起来。
时下正值冬季,西北风正紧,这荣宝斋位于琉璃厂大街东头,这大风一刮起来,火借风势,转眼间将整条街的大小商铺给烧了个遍。
火势刚起之时,周围街坊纷纷提着水桶准备冲进荣宝斋救火,无奈那三个汉子手提钢刀就站在门口,哪个还敢上前?眼睁睁看着大火一点点蔓延开去,等到官府组织水龙来救时,大火已经席卷整条大街,回天乏术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莲英情知事情大了,再也顾不上自己一家店铺的安危,赶忙跑回宫里去给慈禧报信。
从崇文门一路赶回西苑,路过琉璃厂附近的时候,李莲英眼见着遮天蔽日的火光映红了天空,街道上到处是号哭奔逃的百姓,他们有的赤着脚,有的被火燎没了须发,手里抱着孩子,抱着被褥铺盖,抱着包裹行李,显然大火已经蔓延到了周边的民居。真正是惨不忍睹!
回到仪鸾殿,慈禧也已经得到了城西大火的消息,正焦灼不堪地在殿内来回踱着步。看到李莲英到了,便赶紧迎了上去。
“城西到底什么情况?火势怎会这般大?”
“奴才刚刚路过那里,可了不得了,火已经从琉璃厂烧到了周围民居了,奴才眼见着房子一栋栋的给烧塌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奴才听说是义和团的人在琉璃厂纵的火,想必是为了趁乱打劫点钱财吧!”
“真是反了天了!你赶紧去把荣禄找来,快去!”慈禧大叫道。
还没等李莲英跑出去,小苏拉太监就来禀报说荣中堂已在殿外候旨。
“太后,奴才已经差遣武卫军在火场周边设置了断火道,不会再蔓延开了。”荣禄未及站定,就开口说道。
“那就好,李莲英说城内很多民居都被烧了,怎么会这么厉害?”慈禧问道。
“奴才也纳闷啊,前阵子都有雨,房子都是潮的,就算今天风大也不至于烧成这样,除非……有人暗中在各处放了引火之物。”
听到荣禄如此一说,慈禧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事背后不简单!
“李莲英说最初是几个义和团的人在琉璃厂放的火,先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你先让董福祥把武卫军全调出来,只要义和团敢在外面露头,有一个给我抓一个!”
“嗻。只是抓了义和团,这端王那边是不是会惹出麻烦?”
“他敢?!他乱动一步,你立刻锁拿!”
此时的慈禧并不知道,在端王府内,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着!
“王爷,今儿个外面可是乱了套了,您可是没看见,琉璃厂往西的那片儿,基本是一片焦土了。”刚毅得意的说道。
“嗯,刚大人这招可真是绝了,荣禄的武卫军现在满大街的在抓义和团,碰到反抗的,当街就杀了!这一闹,义和团的拳民也炸了窝,在京城里看到信教的百姓家就抢,还差点把西什库教堂都给点了。”大学生徐桐的儿子徐承煜在一旁凑了上来。
“哼,他荣禄有武卫军,老子也有虎神营!明天就把义和团编进虎神营,我看他荣禄还敢不敢杀义和团!”
“王爷,我看洋人使馆那边,明儿个我们也可以去点点火喽!哈哈哈”刚毅笑的帽子后的花翎子一阵乱颤。
西什库教堂,本名救世主教堂,俗称北堂。西什库天主教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康熙四十二年(公元1703年)。由于两位天主教教士洪若、刘应治愈了康熙皇帝的疾病,因而获赐皇城西安门内蚕池口一带的一块地皮,得以建筑教堂,这所教堂便是今天西什库教堂的前身,名为救世堂。清朝中叶,民间反对天主教的势力与天主教会不断发生摩擦,清政府于道光七年(公元1827年)查封了蚕池口天主教堂,并没收了全部教产。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向教会归还了教堂的土地,同治三年(公元1868年),主教孟振生主持在北堂原址建立了一座高大的哥特式建筑,由于蚕池口临近皇家禁地,高大的教堂钟楼引起了慈禧太后和同治皇帝的不悦,经过与罗马教廷和法国政府的交涉,教会同意将教堂迁往西什库,由清政府出资修建新的教堂建筑,光绪十四年(公元1888年)新式建筑正式落成。
这天晌午,德国新任驻华公使克林德带着妻子一起来到了教堂。
自从来清国赴任后,事务繁杂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教堂做弥撒了,好不容易这天得空,便带着夫人一起来到这北京城最大的天主教堂里参加弥撒圣祭。
在给耶稣老爷子做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工作报告和心得体会之后,夫妇二人就四下参观起了这座北京城最著名的天主教堂。
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它的四个高高的尖塔,三个尖拱券入口及主跨正中圆形的玫瑰花窗,塑造出端庄而绮丽的立面,在青松翠柏环绕之中越发显得洁白挺拔。堂前左右两侧各有一中式四角攒尖黄色琉璃瓦顶的亭子,亭内是乾隆亲笔题写的石碑。一西一中、一高一矮,巧妙搭配,令人叫绝。
正当二人在教堂院中闲庭信步之时,远处天空的异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亲爱的,你看那边天上,怎么红彤彤的?”克林德夫人指着远处的天空问道。
闻言,克林德也眯起了那双小眼睛朝着夫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红光,将几朵云彩更是染的分外殷红,犹如几块红布飘在空中,颇为壮观。
这时,教堂大门口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只见几个义和团打扮的大汉,手里举着砍刀,作势要往教堂里冲,几个上前阻拦的神父教众,都被打翻在地。
克林德一看这情形,便快步跑到了大门口。
“住手,你们要干嘛!?这里是教堂,不是教民不许进来!”他大喊道。
“这洋鬼子在放什么洋屁?你懂吗?”
“他说请我们去他家喝酒!”
“去你的,他那是在说要请你去他家睡他婆娘,哈哈哈哈。”
那几个义和团相互调笑戏谑。
克林德也不知眼前几人在笑说什么,但见几人那猥琐的神情,心知也不是什么好话。
他拉过身边一个神父问道:
“你会说中国话,你跟他们说,我是德国公使,我不允许他们几个闯进来,否则后果自负!”
听完神父的翻译,谁知那几人不听这话还好,一听之下更是来了精神!
其中一人走到克林德跟前,用手里明晃晃的刀背往克林德胸口拍了拍说道:
“老子管你是德国狗屎还是英国牛粪,给我让开,否则一把火烧了你们这鸟教堂!”
这克林德在中国也是横惯了的,眼前这个中国人居然敢拿刀拍自己,一时恶向胆边生,当下就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也不再和他们废话,朝着那人下半身就是一枪。
“啪”的一声枪响过后,那人捂着裆部就倒在了地上。其余几个义和团眼看这人被一枪爆了蛋,当下也顾不得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同伴,纷纷作鸟兽散了去。
克林德不屑地踢了踢眼前躺在血泊中的汉子,便在周围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带着夫人登上马车回了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