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直门一间破旧的老瓦房内。。。。。
“爹,你这样下去不行啊,都咳嗽了一个多月了,今天还发着烧,就别去摆摊儿了。”
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年纪上下的北京大妞,名字叫二丫,从小就没了娘,是老爹靠摆空壳儿烧刀子摊赚点铜子儿拉扯大的。(空壳儿:瘪花生,即没长好的花生,常常被用作穷人的下酒菜,非常便宜。)
“咳。。。咳。。。爹没事,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不去摆摊,咱爷俩儿可真要喝西北风了,呵呵。”
说起来,大丫的爹还是贵族出身,他是满洲镶蓝旗人,自小也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当年他父亲在肃顺府里当差,虽不是官,却也是个逢官大三级的主,凡地方官员进京哪个不来肃顺这边送点孝敬?!
只是这好日子到了咸丰十年(1860年)便戛然而止了,当年英法联军来犯京师,肃顺随咸丰帝“北狩”,在热河,咸丰帝更加信任肃顺,政治地位日隆,被授为授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署领侍卫内大臣,统领行在一切事务。
咸丰十一年(1861年)七月十六日,咸丰帝病重,传谕:“皇长子载淳现立为皇太子,著派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不久之后,咸丰帝驾崩。
咸丰帝驾崩后,皇后无嗣,皇子载淳即位,肃顺等八大臣与新皇帝载淳的生母皇太后叶赫那拉氏(即慈禧太后)产生严重矛盾,叶赫那拉氏乃鼓动咸丰帝皇后钮祜禄氏(即慈安太后)与八大臣争权,授意御史董元醇上朝奏请由皇太后垂帘听政,随即遭到八大臣抵制。另一方面,宗族中比较最近的恭亲王奕䜣与咸丰朝顾命大臣僧格林沁和军机大臣文祥等人被排斥在最高权力之外,亦极为不满。于是叶赫那拉氏与奕䜣等人联合,发动政变,史称“辛酉政变”。
咸丰十一年(1861年)十月二日夜,肃顺在护送咸丰帝梓宫回京途中,于密云被捕,随后下狱。不久后被斩于菜市口,年四十五。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肃顺一死,其在北京的府邸及一切家产均被查抄,其家属及亲随发配的发配,为奴的为奴,二丫她祖父自然也不能幸免,一起被一同发往海南岛服苦役,直到了光绪继位,大赦天下,这才回了北京,勉强在东直门附近找了一个破旧宅子安顿了下来。
大丫的爹那时已经年纪不小了,因为罪籍在身,一直没有娶上媳妇儿,现在蒙赦重回北京,这才托媒说了一门亲,只是自己命苦,媳妇儿过门一年后生二丫时难产而死。
死了媳妇儿多了个女儿,二丫他爹倒也没有灰心丧气,只是家中贫寒,别的女人也绝不会再看上这样条件的男人,索性也就绝了再娶的念头,在东直门外摆起空壳儿酒摊,一心把大丫拉扯大了嫁个好人家了事。
就在上个月,北京城下了一场暴雨,二丫他爹淋了雨受了凉,回家后便发起高烧,找郎中配了几副柴胡煎了喝下,却也一直不见好,到了眼下,咳嗽日益加重,还一直发着烧。
已经好几天没有摆摊了,眼见得家里的米缸已经见了底,今天要再不去赚点铜子儿,可真要和女儿一起饿死在家了,想到这里,二丫他爹挣扎着从早已没柴烧凉透了的土炕上下了地,收拾着桌椅板凳准备出摊。
“可您身子骨都这样了,今儿个外面又刮着大风,怎么禁得住?您就在家歇着吧。”
“不行啊,二丫,你看那些空壳儿,时间久了都要发霉了,再不卖了可怎么了得!”
二丫他爹也知道自己是在硬撑,只是一看到大缸里那一堆空壳儿有的已经长出了绿毛,再不出摊卖了,不出几日可真要全坏了。
“那我和您一起去吧,您就坐那儿收账,我来招呼客人,可成?”
“。。。。咳。。。。咳。。。。好吧。你先把桌椅板凳搬出去,还是咱一直放的那块空地上,我把空壳儿洗一洗,就来。”
好不容易张罗了半天,父女俩人把空壳儿酒摊给支了起来。
这空壳儿就着烧刀子,是当时北京最底层的人消遣娱乐的唯一去处,花上5个光绪通宝,就可以打上二两老北京烧刀子和一碟空壳儿,坐在长条板凳上,天南海北胡天诌地侃上半天的大山。
东直门附近拉黄包车,大板车,帮着客商扛货的苦哈哈们是这摊儿的老主顾了,眼见得几日没有出摊的父女俩重新开了张,赶紧涌了过来。
到了傍晚时分,天色逐渐暗了下去,那些苦哈哈们也过足了酒瘾,付了酒钱后纷纷散了去。
二丫见客人都散了,数了数兜里的铜板,足足50文,嗯。。。今儿个晚上和爹爹能吃上一顿饱饭了,便和老爹一起开开心心地准备收摊回家。
偏就在这时,从街口拐出来两个穿着黄呢子军装,背上挎着步枪的日本兵。
“哦撒ke,哦撒ke!”
其中一个一眼瞅见了摊子,兴奋地喊了起来,一把拉上同伙跑到桌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军爷,我们收摊了,您两位明天再来吧。”
二丫见到两个日本兵坐到了自家摊前,上前陪笑着说道。
“八嘎!”
那鬼子来北京有段时间了,二丫的话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也多少明白了对方这是不愿意做自己的生意,立刻瞪着眼睛骂道。
二丫他爹一看这架势,生怕惹祸上身,赶紧起身凑到桌边,陪笑着说道:
“太君,太君,您要喝酒?没问题,老汉这就给您去拿!”
一边说一边在下边偷偷拉了拉二丫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赶紧上了酒,送走这两个瘟神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