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客时,需同客人一起来庙里拜谒白眉神。仲殊之意,此处不会有危险,这白眉神庙的香火着实兴旺,即便此刻也有人在里面跪拜。但是妓馆区都在南边,过了白眉神庙往北少有人家,多是庙宇道观,像大佛寺、巴楼寺、洞元观等,此时已然人迹罕至,劫持之人再嚣张,也不会在有人的地方动手。过了洞元观就是班楼,再往北就没有动手机会了,所以此时沈易安和李勇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黑暗中,沈易安问:“那日的白衣人用的就是暗器,很厉害。那日他为什么要救我们呢?”
“人家救的是王爷……”好吧。马车疾驰,呼呼风声让气氛更加压抑。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晃动一下,仲殊勒马。踏过车顶的人一下踩着仲殊的光头落在车前,手中弹出一暗器打在马腿,那马登时就跪在地上。沈易安急忙挑开帘子,李勇已经下了车。仲殊一眼就认出来拦住马车之人就是那日与他交手的,但上次这人穿黑衣,这次穿白衣。沈易安看不清此人面容,只觉与那日房顶上的人身形颇像。两厢对峙,仲殊依旧在马车上,沈易安要下车,却发现马车门被从外面用棍子别的严严实实。“你他妈的再也别想喝酒了!”
沈易安高喊一声,从狭窄的马车窗爬了出去。只见瑟瑟风中,李勇和白衣人各据一方,三丈远的范围内,相互凝视。剑拔弩张、空气凝滞,仲殊悄悄拉住沈易安衣袖,担心他冲动受伤。许久,两人都一动没动,仿佛两尊雕像。沈易安看的激动万分,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对决!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光,仲殊抓住沈易安的手都有些放松,方见李勇身形忽然一动,对面的白衣人也随之错了一步。“拜见副帮主!近来可好?”
“还好。中原的酒不如葡萄酒,还常掺水。”
“副帮主……胖了些。”
“你瘦了。”
两人忽然信步靠近,相对拱了拱手,李勇又开口道:“我早已不是副帮主,不要再如此称呼我了,那身白衣,我也早就不穿了。”
“属下玉临风心中只有一个副帮主!”
“我早就退出江湖了,你若再这么称呼,别怪我不客气。”
“那玉临风就唤一声疾风剑了!”
“好。”
两人忽然非常默契地望向各自的腰间,李勇问:“你喝的葡萄酒?”
“唉,在中原哪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没事,凑合喝吧。你的呢?可是好酒?”
李勇嘴角抽动,想了下还是赞美道:“姑且算好酒吧,是沈家园子的梨花酿和瑶池仙酒,日日换着喝。”
沈易安和仲殊在原地四下望去,这空旷之地,风啸马嘶,怎么配的是这样一副好似搞基的画面?品酒大会?我特么差点被这事牵连吃官司!沈易安和仲殊快步过去,两人压抑的脾气还没等发作出来,就见玉临风拱手笑着打招呼:“见过沈老板,别来无恙。见过花和尚,还没被毒死呢?”
沈易安愤然上前:“无恙?你既然是白衣帮的,还来劫持孙广和仲殊,甚至不惜害两人性命,你安的什么心?”
玉临风道:“劫持之人是我没错,害人的却不是我。”
仲殊问:“满嘴鬼话!那你倒是说说是怎么回事!”
“不如找个酒肆,咱们边喝边聊。”
沈易安道:“你说不是你,今儿为何又来劫马车?”
“我是为了保护人证啊!白衣帮现任副帮主的人在前面打了埋伏。”
见李勇淡淡地笑意,沈易安也只好压下怒气,还得表示酒钱自己全出,这才让玉临风上了马车,朝汴河北岸的香丰正店而去。香丰正店前的彩楼欢门在风中摇曳,门口的栀子灯让仲殊稍有却步。“无妨,我也不是好色之人,喝酒而已。”
玉临风道。进了酒楼,沈易安才看清玉临风的真实面目,他面白唇红,男生女相,即便面无表情时也是一副含笑的模样。一个字,娘!四人进了雅间,小二端来温好的酒和几样小菜,干了两杯后,玉临风就娓娓道来。原是这李勇早年因剑术高超做到白衣帮副帮主的位置,后来发现白衣帮的龌龊,不屑与之为伍,自行离开到中原;后面又来了新的副帮主,因武功逊于李勇,常觉得不能服众,便总是中伤李勇,导致时至今日,白衣帮内已然分崩离析。帮主李季踌乃夏国皇亲,不把任何人放眼里,包括副帮主。副帮主俞沐然其实没有一点实权,地位远不如从前的李勇,就是来回跑腿传话的,用玉临风的话说,就跟这店小二差不多。憋屈十来年的副帮主便拉拢一帮人,试图进入中原发展,这胡爷便是他们想要在中原立足的媒介。俞沐然本想通过二月的拍卖会与盗教结交打开中原大门,哪知胡爷一死,诸事都成为泡影,便起了歹心,要吞下这笔货物。沈易安鄙夷道:“所以你就去劫持仲殊他们?”
“对,我劫到手,他们就劫不到了,我本打算劫来好好保管,等交货那日拿出来,这样俞木然就没理由吞了这笔货。”
说着,玉临风望向仲殊:“孙广就找仲殊来保护,比试诗词我们白衣帮甘拜下风,打斗的话,嘻嘻……”仲殊攥着拳头已然羞红了脸:“那日我是上了你当!”
玉临风笑得花枝乱颤:“不讲计谋跟莽夫有何区别?何况单打独斗你也不是我对手。”
沈易安望着玉临风冷冷道:“难不成你学成了葵花宝典?”
“什么花?什么点?”
沈易安烦躁地摇摇头:“罢了。”
李勇问:“那货你当真保管好了?”
玉临风终于收起嘻哈的笑意,面色尴尬道:“我刚从河里捞上来,就被俞木然的人给抢走了,他们还把我摁到河中,以八人成阵,我根本没法露头。”
“那你是人是鬼?”
沈易安道。玉临风忽而从怀里掏出一帕子甩到沈易安脸上,扭着腰撒娇道:“人家就是你的死鬼……”沈易安差点吐出来,李勇夺过帕子扔在地上:“正经点,我还想日后喝的酒里不掺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