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燕州友好条约》全权由沈易安起草,因时间紧迫,当日赵佶也只是过目,除了指出用何种字体何种纸来书写以外,再没提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赵佶本没指望辽国能签这条约,不想沈易安回来时,竟然真的将这好事促成了。赵佶就又想到不费一兵一卒守城之事、想到章惇书信中所言的“恶犬战斗”之事,不禁灵机一动,对沈易安道:“既然恶犬作战出其不意,从今往后,我们就专门培养恶犬作战如何?”
沈易安白了赵佶一眼,一旁的张迪看的心中一颤。赵佶虽然自小没被当做太子培养,可如今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全天下也找不出一个敢给这么个大白眼的人,这可是僭越之举。但看赵佶,不但不反感,还觉得有几分趣味,正期待地望向沈易安:“说来听听。”
“此举虽然是奇招,但大家该知道,有的奇招只能用一次。自此之后,辽军一定会想到应付办法,我们若是再用恶犬,就实在太蠢了。”
赵佶想了下,尴尬地点了点头,却听沈易安继续道:“但在我朝消灭疯狗却势在必行。每年疯狗伤人不计其数,逮起来的疯狗全部杀掉用于防疫药物制作,这也不失是一项惠民之举。”
“那我即刻就宣旨下去。”
“不急。但凡全国范围内施行的事,都宜从长计议。政策虽好,到地方执行的官员那,或为利益,或为仕途,说不定会强硬执行,给百姓造成不便。就此事而言,就一定会有官员为了邀功,将百姓家普通的犬只也当疯狗逮起来。”
赵佶思索,许久没作声。沈易安表面所说的虽然是逮狗,赵佶却知他实际说的是王安石变法执行中的弊端,青苗法推行之时,就有不少官吏为仕途强行不需要贷款的农户贷款,导致怨声载道,变法最终变了味,从利民到害民。片刻后,赵佶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圣人可是有更好的执行办法?”
“还没想到……”赵佶尴尬地挤出个笑容:“呐……我们还是说说燕州之事吧。”
沈易安简单地解读了燕州友好条约的内容,其中心思想就是辽宋保持和平,宋国为帮助燕云十六州过渡,将在此成立自贸区,商人可以在此缴纳低额税款经商,不仅辽国商人可以来,西边的夏国商人亦可以过来,而日后就算辽宋有冲突,为了保护各国商人利益,也不允许在自贸区交战。说白了,沈易安要将这块边境要塞建立成繁荣的和平区特区。“就算辽国答应,可怎么能保证他们不再觊觎燕地呢?那自古以来就是易受难攻的。”
“射程范围内皆真理。大家要想安眠,大炮必须安排上。”
“这我真是差点忘了。你离开这几日,韩公廉已经派人四处寻铁矿了。”
赵佶又道:“即便低税收,这里若是繁华起来,对大宋也是莫大的好处,可就怕别国眼红。”
“眼红就对了。我的目的,就是要把自贸区建立到辽夏,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做买卖。”
“那岂不是把肥肉分了出去?”
“分出去容易,消化就难。大家试想,当辽夏都把自贸区当成主要经济支柱时,我们大宋忽然关闭贸易,他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这是经济战,无异于温水煮青蛙。”
“何为温水煮青蛙……”赵佶一脸懵,他的疑问远不止这些,却不好意思一下子都问出来。沈易安已经懒得解释,嘱咐道:“这是骑牛老者所言,务必请大家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依此行事便罢,若有违骑牛老者的话,大家日后必然没法渡劫成仙。”
一新向道的赵佶忙点头:“必然不会泄露天机,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老君知。”
说这话时,赵佶心中也安稳许多,既然是天机,自己一时半会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恐怕就算自己将这事说给旁人听,那些俗人亦听不出其中玄机。讨论过政事,赵佶又让沈易安欣赏他的后苑,走出不远,赵佶停留在台球桌前,拿着球杆要求沈易安陪他打上一局。当初李诫做好这台球桌,就被赵佶扣下据为己有,还让沈易安交他玩法,经过一阵子刻苦训练,赵佶已经成为打遍大内无敌手,此时很想在沈易安面前炫耀一番。看到球桌,沈易安也颇痒痒,再见那球,要么是美玉、要么是尚好的理石,这么一桌子下来,恐怕已经价值连城,难怪赵佶并不在意他开什么拍卖会,想来皇室还是富裕的很。赵佶并不卖弄这几个球的来历,直言是让内侍们从库房寻来的贡品制成,他的关注点,全然在这台球的玩法上。“这真是一项趣味横生的运动,高俅也陪我练了一阵子,如今次次都输,这阵子好几日未来,我猜他怕不是在家刻苦练习呢。李少丞曾与我说,朝中不少大臣都做了球桌在家击球,都说比蹴鞠更有趣些。”
沈易安颠了颠球杆道:“台球不像蹴鞠受场地限制,且一对一比试,容易上手,方觉的比蹴鞠有趣。要我说,还是蹴鞠更讲究技巧,不仅个人解数要过关,团队配合也必须经得住考验。台球似修身,蹴鞠似治国。”
赵佶满眼都在球桌,哪会细想沈易安所言,此时张迪已经将球摆好,赵佶就等着沈易安先来开球。看到赵佶让自己先来,沈易安也不客气,俯下身来,一杆出去,球被打散,如沈易安所料,四球砰边框。看到这一幕,赵佶心中暗暗得意,自己的开球技术已经达到五成一球落袋,足见沈易安技术不如自己。沈易安并没注意赵佶的表情,眼前这一桌子球,让他找到前世上大学时的快乐,他一手拿杆,一手叉腰,算计着如何得分最佳。仔细看过布局,挖掘前世沉睡的记忆,沈易安决定击小花一到七号。阳光正好,花香铺面,在中原腹地,精致的园林内,一场表演赛正在上演。沈易安专注于桌面上的球,一颗颗击落,让一旁时刻准备起杆的赵佶一次比一次心痛。这真是小圣人,为何蹴鞠厉害,台球也手到擒来,这是不想给自己留机会了啊……就不该让他先开球。一杆下来,只有六号和四号球尚在,沈易安击四号球时,角度实在太刁钻,终于结束自己的表演。酣畅淋漓的打球让沈易安尤为振奋,甚至心中已经有了常来打球的念想,不为别的,就为这的球台和球实在打磨的仔细、不该辜负。赵佶的脸色尚可,张迪可是吓坏了。除了他,没人知道赵佶多在意台球的输赢,每次高俅输给赵佶,赵佶都放肆地大笑,其中原因也确实是因为赵佶日日苦练,高俅技不如赵佶,而今却要摆在沈易安手中,着实会让赵佶失落。赵佶失落倒没什么,只不过可苦了他们这些内侍和妃子,就算民间有灾也不会见他如此烦躁。张迪给沈易安使了眼色,沈易安虽然看的明白,却不想让着赵佶。谁还不是苦练过来的呢?轮到赵佶,虽然他谨慎行事,技术却不敌沈易安,只落袋两球。沈易安再起杆,很快就将四号六号落袋,轮到了黑八。这时候,游园的嫔妃朝这边过来,尽管张迪一再暗示摆手,这几个不长眼的却不愿意错过拍马奉承的机会,一个接一个地朝这边走来。若是在众妃面前落败,张迪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今晚要经历怎样的暴风骤雨。沈易安正在思考让黑八落袋的角度,忽见张迪黑着一张脸,再看身后那群妃子,才明白过来。胜负已经显而易见,沈易安也不想赵佶太难为情,又不能明晃晃让球,再起杆时便脚下一滑,让自己狼狈的趴在了球桌上,球杆滑落,几个球滚起来。“抱歉。”
沈易安揉着胳膊:“不打了,胳膊疼。”
赵佶知其中何意,看那些不知趣的妃子愈发不顺眼,趁她们还没到来之前,就快步离开这里,要沈易安继续陪他逛后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