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是在一阵刺耳的喧嚣中醒来的。
她刚睁开眼睛,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嘘!”陆无歇坐在她对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上前帮她解开困在她身上的绳子。
她顺着他给的暗示看了眼周遭的环境,确定二人是在一辆马车之后,循着外面的声音凑到车窗前,拉开帘子朝外看去。
只见站在马车外面的是一个瘦弱的男子,男子对面站在十几个差役,为首的是任重。
“吴忠,我的书儿呢?”任重一见到对面的人,瞪着猩红的双眼,咆哮。
钟璃听到这个名字和身后的陆无歇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猜对了,绑架任温书的是吴忠和吴游。
被叫吴忠的男子讥笑了一声,对着身后吹了个口哨。
须臾,吴游押着一名满脸污秽,披头散发,身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的男子走了出来。
任重猫腰眯眼细细瞧了瞧,确定是任温书后,面色一垮,眼眶微红地吼道:“书儿,我的书儿!”
任温书起初还有些懵懵的,听到熟悉的声音人才有了些许的反应,他看了看前面,哝哝一句:“阿爹!”
任重的情绪彻底决堤,他崩溃地跪在地上,道:“二位大人你们已经得手了,求你们放了他,你们放了他!”
说着,任重对着吴忠和吴游磕起头来。
钟璃看着这般,柳眉拧在一起,想冲出去,理智占了上风,他们走到这一步不能因为妇人之仁坏了这一切。
吴忠和吴游对望一眼,窃喜笑出声,回道:“任大人好说也是朝廷命官,对我等下跪,让我们实在承受不起啊,桀桀桀...”
任重面颊通红,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觉得羞愧。
过了好一会,他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我任家就书儿这一脉了,求你们放过他。”
“放了他也可以!”吴忠上前几步,扫过跟在任重身后的好些差役道:“让他们先离开。”
任重愣住,有些犹豫。
“怎么,不想要你儿子命了?信不信老子再砍他一个手指?”吴忠说着,扯过吴游手中押着的任温书,用力推搡到地上,抽出腰间的匕首在任重瞪着难以置信双眸下,手臂用力,随着一声惨叫震天,一根拇指就这般断在地上。
任温书疼的双眼一翻晕了过去,一滩血已经慢慢沁入土地。
“混蛋!”钟璃低吼。
“退是不退?”吴忠踩在任温书受伤的手上,看着任重问道。
任重深怕他又割下任温书的手指,点点头连忙对身后的阿旺等人道:“回去!”
“大人...”阿旺面露担忧。
“怎么?本大人的话都不听了?”任重呵斥。
阿旺叹口气,拱手准备带人离开。
“等等!”吴忠突然叫住他。
阿旺扭头一脸不解。
“是你带走了老子藏在冰窖的恰特草吧?”吴忠问。
阿旺面露严肃,回答:“是又如何?”
“如何?那是老子的!”吴游一听到恰特草来了精神,对着阿旺咆哮!
阿旺反问一句:“南岳国明令禁止买卖恰特草,你们这是知法犯法!”
“闭嘴!”吴忠见他们要吵起来,眉头蹙起,硬声打断,扬起手中匕首指着阿旺道:“你!是怎么拿走的,把恰特草就怎么给老子拉回来!”
“不可能!”
“啊!”阿旺拒绝的话刚出口,吴忠狠劲翻起来,用力跺了一脚任温书的手,本来任温书还在昏迷,这么一下,又疼醒来了。
任重看的身子都软了,匍匐在地上,哀求道:“别,别。”
转而他对着阿旺,吼:“快,快去把恰特草拿来!”
“大人!”阿旺跪在地上道:“那东西害人不浅,那么多,吴忠二兄弟自己定然是用不完的,会去贩卖,这不就等于害了别人吗?”
“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任重狂哮,“我书儿要没了,我还哪里有精力管旁人死活?
去是不去?”
阿旺拧眉不语。
“不去是吧?谁去本官就给他五十两银子!”任重的话音一落,有几个差役看了一眼,犹豫半晌,转头朝他们临时放恰特草的地方跑。
阿旺深深看了任重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朝远处走。
“二位!”任重收回视线,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任温书道:“二位我的手下已经去拿,求你们不要为难书儿。”
吴忠看着任重讥笑出声:“任大人,你这父母官当得当真窝囊。”
任重吞咽下几口唾液没吭声。
钟璃见此,冷笑一声,放下帘子垂眸不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几个贪财的差役回来了,推了两推车的恰特草。
吴忠和吴游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全拿来了,面露欣喜,吩咐道:“你们把这些东西带到口岸去,堆放在西北角用蓬布盖着的小商船里,听明白了吗?”
几个差役接收到任重的眼神,又把恰特草朝口岸方向带。
“我都按照二位的要求做了,现在你们能放了我的书儿了吗?”任重见手下已经离开,祈求地看着吴忠。
吴忠没搭理他,只是把奄奄一息的任温书从地上扯起来,朝马车这边来。
陆无歇和钟璃见状,二人相互绑好绳子躺在车子里装睡。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任温书被扔了进来,车子也朝口岸附近走。
任温书失去了两根指头,加之这几日受尽虐待,人仅剩下半条命,求生欲控制着他,他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忍着疼想跳车。
就在他的头已经快要探出车子的时候,一只手把他扯了回来。
任温书有些错愕,看着对面一对男女道:“世子,钟大人你们还活着?”
陆无歇听到他这么说冷笑一声。
任温书面颊一红,羞愧地低下头,若是他们还活着,他这般行为就是抛弃同伴落荒而逃。
明明是他自己轻易信了别人,让旁人有机可乘,害得钟璃和陆无歇舍命救他,他还...
“钟大人,我...”
“嘘!”任温书的话还未说完,钟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马车外,意思再明显不过。
任温书点点头,不再吭声。
钟璃的视线落在他残破不堪的左手上。
她叹口气,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拿过任温书的手,开始给他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