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节(1 / 1)

他对于悬命楼和灾星的态度一直很中立,在发现即熙的身份之前就是如此。

“可世人都说,有能者应当承担起责任,若荧惑灾星是这么锋利的一把刀,按世人所愿不是更应当匡扶正义,为万世开太平?”

即熙撑着下巴看着他,雎安分析得十分在理,她却穷追不舍,就像小时候和他争辩强者弱者一般。

“愿望是一回事,现实则常常不然,没有人必须按照别人的愿望活着。”雎安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点无奈又习惯的笑容,说道:“再说,匡扶正义的愿望未必能带来真的正义。若要荧惑来惩恶扬善,那么善恶如何判定?杀百人而救千人,是善是恶?该生该死?她既然是生杀大权在握的刀,就更不该主导善恶的评判,更不能被居心不良者掌控。我听说荧惑天性崇尚自由,不属于任何人,同个主顾的生意只做一次,这已然是不错的结果。”

即熙默默地看了雎安一会儿,她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滋味,有些酸涩也有些释然。她故作轻松地答道:“我觉得你把她想得太好了,她就是贪财而已。”

雎安笑起来,他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我知道她不大喜欢担责任,但这些事情她一定都考虑过了,也心中明白。”

“切,你骗人,你对她那么失望都差点失格了!”

“……我不是因为对她失望。”

“那是因为什么?”

“我没想过她死了,我却活着的结局。”

雎安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搞得即熙有些迷茫,她挠挠头道:“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天机星君惯常早早失格而死,所以你总觉得自己会死在她前头?”

雎安笑了笑,他从旁边又抽出一个竹简递给即熙,说:“既然不肯让我看书,那烦请师母你读给我听罢,听完这册我就去休息了。”

即熙一面腹诽雎安又在岔开话题,一面觉得他受伤了还是要顺着他的意思来,于是乖乖地接过了雎安手里的书简,只见是一册《淮南子天文训》。她立马有种登上九层高楼的晕眩感,这不是她最讨厌的星象书吗?

在一阵安静之后,雎安听到即熙咬牙切齿地开始读道:“天地未形,冯冯翼翼……”

他微微笑起来,把这早已烂熟于心的内容再次收入耳中。熏香的味道可以安神静心,随著书的内容逐渐深入即熙的声音就慢慢小了下去,逐渐模糊声如蚊呐。

随着竹简掉地的一声清响,雎安感觉到一个温暖的东西抵在他肩膀上——是即熙的额头。

她本来面对着他读书,说是读完他就去休息,如今却先睡着还倒在他身上了。这结果也在雎安意料之中,毕竟她上这门课的时候就很爱打瞌睡。

雎安微微低头便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她身上有一点甜甜的香气,微弱的温柔的,像什么呢?

山楂么,倒是挺像她最爱吃的山楂的。

他拍拍她的肩膀,她还是没有醒,敷衍地挪了挪身子又安静地不动了。

他没想到让他确定她身份的,居然是阿海。只有她会喊阿海“海哥”,也只有她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要求他不死。

他差一点就又和她阴差阳错,阴阳两隔。

按这样说来,他们确实如卦象上所说缘浅。

“谢谢你,这样锲而不舍地来救我。”

雎安笑着轻轻地扶住即熙的肩膀,将她放平在地上,然后去拿了枕头给她垫在脑后,毯子盖在她身上。

他这番行动受到了不小阻力,她果然践行诺言弄乱了他许多布置,他走两步都能踢到陌生的物件,再蹲下来确认是什么放归原处。即熙向来爱乱扔东西,从前只要她来析木堂补课,她走之后他就得重新把房间再收拾一遍。

雎安给她盖好被子之后在原地站定了片刻,然后隔着被子比了比她的脚和头的位置想,从她的脚边慢慢走到她的头侧,来回走了几次。

而后他淡淡笑了一下,蹲下摸索着掖掖她的被角,走到一边打坐休息。

当雎安凝心静气之后,身体里那些终日聒噪的声音就越来越近,如同有人群自黑暗的远处奔涌而来穿过他的身体,窸窸窣窣絮语不可名状。

随之而来的还有光明,黑暗终于寸寸褪去,雎安置身于一片星海之中,夜幕极黑而星辰极亮,广阔无垠无边无际。这是他的元婴内境,他唯一能“看见”的世界。

耀眼的星光下,数十道黑色的雾气在星宿间穿梭时而汇聚时而四散,发出凄厉哀怨的怒嚎和恶语,就像是不祥的诅咒。

雎安一出现那些黑雾就朝他奔过来,纠缠围绕着他喋喋不休,像是饥饿的狼群终于看见一块肥肉。

不过雎安并非肥肉,他是难啃的骨头。

“你们别吵了。”雎安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们以为如果那天不是我有意退让,你们真能反噬得了我么?”

他的话如同水入油锅,那些黑雾沸腾起来,恶语声愈发喧嚣。

雎安神色不变地坐于星海之间,身披星辉安然地听了一会儿他们的怨语,然后说道:“我听你们说了那么久,你们要不也听我说说话?”

“听我说说我的姑娘,可好?”

“七年不见,她长高了。”雎安抬起手,食指和拇指间比了大约两个指节的宽度:“她长高了这么多,不过也可能是换了一个身体的缘故。”

“性格没怎么变,他们都说现在的她很好看,可惜我看不见。”

“我的姑娘,她终于回来了。”

有一股黑雾从群体中分出来,在他身边游走一圈后,以晦涩而尖酸的语气说道——可是她不肯告诉你她的身份,她根本没想留下来,她还是要抛弃你!

“所以呢?”

黑雾慢慢贴近雎安的耳朵,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也知道对她来说你意义重大。只要你说喜欢她,你没她不能活,不管她喜不喜欢你她都一定会乖乖留在你身边。就算日后她爱上别人,以她对你的信任,你略施手段就能拆散他们。

——她这么看重你,又听你的话,只要你愿意她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雎安笑了笑,他在耳边挥了挥手那黑雾就散开,他淡淡说道:“提议令人心动,但恕我拒绝。”

——为什么?

“你也知道我生来便是笼中鸟,又怎么能折断她的翅膀。她不是被随意操纵的木偶,她有选择所爱的权力。”

雎安抬眼看着刚刚在他耳边絮语的黑雾归入那黑雾群中,目光微微沉下来:“那么谁来告诉我,你们对魔主知道多少,之前可与他联系过?”

那些黑雾就开始窸窸窣窣,退却一段距离又不肯说话了。

“我跟诸位说了几个月的话,也算是有些交情,如今诸位却连这点消息都吝啬透露于我么?”

雎安也不着急,气定神闲地与他们僵持着。直到那些黑雾又开始不安地躁动,一些轻微的声音被他捕捉到。

——魔主从不显露真身。

——但不周剑失窃那天,魔主曾在星卿宫内出现。

他们的絮语又渐渐不可听闻,雎安笑了笑,说道:“多谢诸位,我会好好将诸位渡为灵气,不至于落入魔主手里的。”

他温言致谢,仿佛面前这些不是心魔,只是些不大好相处的老朋友一般。

思薇最近事务繁多以至于头疼,她负责监察巡视梁州,此番梁州的三大仙门派了不少人参加封星礼,诸多事宜需要与她确认探讨。大约半月之后她也要动身去梁州巡查,需要开始做准备。

偏偏在这个关头,雎安突然险些失格后被师母救了回来,柏清封锁了消息只有几位星君知晓,对外只说雎安被引渡的心魔反噬受伤。宫里的事情又乱作一团,她分担了不少原本雎安的事务。

至于雎安差点失格的原因,柏清师兄更是讳莫如深。思薇想,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她只是没有想到,当时父亲身死即熙被诛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多么震惊郁结都坚持下来了,强悍冷静的雎安却会失控。

她从前觉得雎安像是山里那汪一年四季涌水的泉眼,清澈透明永不止息,仿佛已经这样安稳地流了千年,还将不可撼动地,继续流淌下一个千年。

原来雎安也是会被撼动的。

谁让他们遇见了即熙,即熙最擅长搅乱一池静水,更擅长搅乱静水后潇洒地抽身而去。

正巧这时候贺忆城给思薇递了帖子,请她三日后日落酉时到红仙楼小聚。思薇本忙得想拒绝,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

贺忆城就像一条滑溜的鱼,抓也抓不住,摸也摸不透,说话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他说他在奉先城替人做点小活儿为生,思薇倒是很想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活儿。

奉先城属于青州辖内,太昭山脚下,因为离星卿宫很近被传说为福地。加上此处为交通要塞商旅繁多,因而十分繁华,街道宽敞屋舍林立。思薇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半天到达奉先城中,穿着一身常服以免惊动人群,沉默默在人流中穿行。

她先到了奉先城内最热闹的茶馆,台上的说书人说书说得不亦乐乎。小厮上前给她端茶,思薇喝了一口茶便问小厮说:“你可知,奉先城里有位姓何名羿的公子?”

小厮看起来是个消息灵通的人,扯了个笑脸道:“呦,您是说何爷啊。”

思薇的那口茶水就呛了嗓子:“何爷?你们叫他何爷?”

“那是,何爷赌技出神入化,可是现在奉先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您要是找他,白日里就去百喜赌坊,晚上就去红仙楼,准没错儿。”

思薇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贺忆城说的“替人做点小生意”,就是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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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赌坊

小厮还绘声绘色地跟思薇描述了贺忆城在红仙楼的各种风流韵事,说何爷真是风月场上的一把好手。红仙楼的顾琴姑娘,方圆十里最有名的才女,弹曲吟诗青州之内莫有能敌,平日里最是高傲不轻易接客。遇见何爷不过三日,就完全被迷住了,日日盼着何爷能去找她,为此还和楼里的宋仙仙姑娘争风吃醋。宋仙仙姑娘原本就以歌舞出名,是个泼辣直率的性子,更是放出话来直言何爷是她心中最爱。

红仙楼的双璧都栽在何爷身上,可真叫人艳羡。

思薇听了直皱眉头,喝完茶就拎着剑直奔百喜赌坊而去。

百喜赌坊位于奉先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金碧辉煌十分阔气,一看就是个销金窟,进赌坊就得先交一笔叩门费。思薇一进百喜赌坊,就发现青天白日的赌坊里却不见日光,倒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若是置身此处怕是要不辨日夜不计时日,沉溺赌局之上不可自拔。

她在诸多衣着华丽人群中穿梭,各个赌局上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思薇找了半天,才在人群中发现贺忆城的身影。

他易了容保持着“何弈”的样貌,身着红衣坐在一张赌桌之前。赌坊里令人炫目的灯火之下,他微微眯着眼睛像是有些困倦,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望着眼前的牌局。思薇悄悄走近,就听见身边之人窃窃私语:“陆少爷跟何爷玩六博居然敢出老千,此番陆少爷押了陆家小半个身家的赌注,何爷背后又是百喜赌坊坊主,这可有好戏看了。”

贺忆城敲着桌子,微微一笑:“我早说这座城内六博应当没人能赢我,少爷偏不信邪押这么多身家,眼见着要输了又出千,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呢?”

那陆少爷看起来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约是常年出入赌坊不见天日的原因,看起来气色不好又瘦弱。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站起来咬牙道:“你说得倒轻巧,大家都说你何弈赌技高超手气极好,自打来了百喜赌坊之后便常赢不输,甚至得了赌坊坊主青睐。可赌桌之上哪里有常赢不输,你手上就没猫腻,你就没出老千?”

贺忆城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酒,抬眼笑眯眯地看着陆少爷。

“我没有啊,陆少爷空口白牙就想给我安作弊的罪名,您刚刚可是被我逮住,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千,在场所有人都能证明。您还想抵赖不成?我听说百喜赌坊的规矩,出千可是要赔十倍的。”

陆少爷面色一僵,索性破罐破摔道:“我不服,在座各位就真的信他何弈只是赌技高超,就没有出千作弊么?他这般来历不明的人,怎可相信?”

在场众人窃窃私语,坊主雇佣的小厮打手们已经消无声息地围了过来,贺忆城似笑非笑道:“陆少爷,你这样输不起可是我最讨厌的。幸而我如今因为些缘故要修身养性,就不与你计较了。这一局的赌资是坊主给我的,那后续诸事就交给坊主来收拾吧。”

说罢贺忆城站起来,整好衣服伸了个懒腰,拍拍身边打手的肩膀。他以近乎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替我带句话,不管陆家怎么赔,若是十倍少一个子儿,以后百喜赌坊的门我就不会再进了。”

思薇感觉到一阵轻微疼痛,近来她偶尔就会有这种刺痛感,因为非常微弱而且转瞬即逝,百忙之中她就没怎么注意。

如今看来,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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