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楚云靠在墙壁上,也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楚洁的话她听见了个大概,她也听明白了楚洁的意思。
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怪她,谁遇到了这样的事都会多想,误解,也是在所难免,可理智之外,她还是心酸了。
她可以接受旁人的猜忌,可以接受妈妈的冷漠,也可以接受徐天的算计,可她独独不能接受楚洁话里话外的恶意揣测和驱逐,因为楚洁,是她除了爸爸以外,唯一的,也是最亲的亲人,是她会把那些珍藏了许久的棒棒糖,分给她的人。
在她的心里,她永远都是那个靠在自己怀里的妹妹,是那个在家里和她相依为命,面对着无家可归的她,也会用力拥抱她的人。
楚洁是她对于原生家庭,除了爸爸之外,唯一的定义。
可楚洁,却说她是早就谋划好,为她挖的坑。
她微微皱眉,忍下了心里的心酸,静静的听着隔壁的动静,她听见楚洁上了个卫生间又锁上了门,大概率是要睡了,这才轻轻的起身来到桌前,拿出楚洁放在柜子里的账本和一支铅笔,摊开草草的写了几行字,然后轻轻的收拾了行囊。
破晓之前,她提着行李箱,离开了楚洁的家。
晨光暮霭,楚云坐在爸爸墓前,初生的日是一片红,耀眼却不刺眼,楚云伸手拂了拂爸爸的墓碑,淡淡的笑,“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带我来看日出啊,你说,日出是最美的,因为日出代表希望,再多的希望和失望,在日出这一刻都能消弭……”
她的声音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嘴角的笑容越发浓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还是那么难受啊……”
她的声音缓缓落下,不再说话,她看着越来越耀眼的旭日,一串串眼泪顺着眼角滴下来。
被徐天算计的时候,她没哭,怀着孕还失婚,她也没哭,妈妈冷漠的指责她没哭,那些催收的找上门她依旧没哭,可到了这一刻,耳边反反复复的响起楚洁那些恶意揣测的言语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生活的艰辛,人性的淡漠,和亲人的摒弃比起来,一文不值。
这世上最痛的,莫过于你始终觉得你身后还有个家,可当你转身,却只有一片荒芜。
人们总是错误的估算自己的价值,遇到个看起来愿意付出的男人就觉得自己值得被爱,付出了真心就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应有应得的回报,总以为血缘是种冲不散的羁绊,却从未意识到,人,不过就只是一个个利我的生命体。
我们总是期盼着阳光,却从未想过,日升月落,阳光,也只是偶尔出现的罢了。
她坐在爸爸墓前,任由眼泪恣意的流淌,从低声啜泣到嚎啕大哭,她在心里问了无数次,“为什么你不在了,你不是说会永远陪着我的吗?”
可回应她的,只有她哀伤的哭声。
太阳缓缓的从山头爬到了半空,楚云仰头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她看着照片上的爸爸,勉强的扯了个笑,伸手拂掉他墓碑前的灰。
我要走了,爸爸,我大概又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看你了。
你问我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可我不能再留在这里,因为在这里,我已经没有家了。
我想去一个我能活下来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不会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不会再渴求什么安稳和温暖了。
人活着,能倚靠的人,自始至终,也只有自己而已。
她站起来,拉起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爸爸,在心里说完了和爸爸的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她说,爸爸,我会留下这个孩子,我是他的妈妈,我不能让他还在肚子里,就已经受到亲人的摒弃,我要生下他,养大他,我要给他全部的爱。
就像你曾经爱我那样。
爸爸,再见。
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叫醒了晚睡的楚洁,她睁开惺忪的眼,拿过手机看了看,已经早晨十一点了,她也没听见门外有什么动静,赶紧下了床。
拉开房间门,门外静悄悄的,书房门开着,被褥是叠好的,楚云放在门边的行李箱却不翼而飞,楚洁有些心慌,拿起手机要打电话,却忽然瞥见桌子上摊开的账本,她走过去,拿起了账本。
“对不起,小洁,让你为难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楚云”
楚洁惊讶的放下账本,没想到楚云会就这么不辞而别,她着急的拿起电话要拨给楚云,可调出通话记录来,她又犹豫了。
楚云走了,流言也走了,麻烦……不是也走了吗?
日子……不是就又回到从前了吗?那些追债的人,不是就不会上门了吗?
她想了想,又翻到楚沛的电话,可依旧没有拨出去。
楚沛过两天就走了,他又怎么会愿意管家里这些事呢?
说到底,他们来的来,走的走,到最后,这个家,拴住的人不是只有一个她而已?
她又何必还要无谓的担心呢?
不如,就让这一切乱七八糟,在这里画上句点吧。
她关掉了手机屏幕,如同往常一样,洗漱完毕之后离开了家,去小卖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