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两个星期的活动,产品如期进了市场,做活动的便利店并非全数都进了货,大约三分之一的店面依旧处于观望状态,因为楚云的激励政策,市场口的员工兴致高昂,对楚云的态度也不似往日冷淡,时不时的也在群里和她反应消息,让她能第一时间知道市场情况。
大家都以为她会再次激励大家去游说老板们进货,可她却只是淡淡的在群里回了句“不用”,有人问她原因,她也没答,她正在梁兴尧办公室里,和尤晋鹏一起开小会。
“便利店老板没有进货,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急啊?二三十台微波炉还在仓库里放着呐。”
尤晋鹏看着群里的信息问楚云,楚云想了想才答,“没什么好急的,他们终归会要求进货的。”
她抬起带笑的眼看向尤晋鹏,“到时候啊,我们可就不是这个进货政策了,首先微波炉就不能跟第一批上市的产品一样白送,进货量也不能一件起,也不能铺货月结,咱也得谈谈条件不是?”
尤晋鹏看着她笑,“看你现在,精得跟猴儿一样,你跟我说说,凭什么人家会‘要求进货’啊?”
梁兴尧笑了笑,接过话茬,“因为没有人会不喜欢无成本就赚钱的买卖,小本生意,回款快是原则,你看你隔壁那家店不用垫款,还噌噌噌进钱,你急不急?”
楚云笑着,点头如捣蒜,“就是梁总说的这么回事!”
尤晋鹏不服气的眯眼,“怎么,市场是你家开的?就你一家能想出这样的经营模式?就真不怕有竞品?”
“我还真不怕!比我便宜的没有我好吃,有我好吃的比我贵,比我好吃比我便宜的不能吃上一口热食,能吃上热食的还得拿回家自己配米饭,我这一两个月把整个市场都逛穿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的尤副总!”
楚云看了一眼尤晋鹏,笑容里添了几分不好意思,“就算他们处处都跟我们一样,他们啊……也没有我会算账,你放心吧!”
尤晋鹏和梁兴尧笑出了声,尤晋鹏点着头准备起身,“得,话都说成这样了,我也不跟着瞎操心了,我准备准备,明天出差了!”
“明天出差,去哪儿啊?”
楚云不知道融资的事,梁兴尧清了清嗓子,“其他的事。”
“哦……”
楚云没再接话,默默的在一旁听着梁兴尧和尤晋鹏又交代了几句,目光看向手里的笔记本,心里却蒙上了几分顾虑。
听梁总话里的意思,尤副总像是要去很久,再过一个星期她也要请产假,他们这一走,公司里就只有梁总了。
她不免又想到过去公司里那些事,要是她和尤副总都不在,潘茹又往总部说什么,梁总一个人面对,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岂不是独木难支?
“喂,发什么呆?”
“啊?哦……没有。”
“没有你怎么不说话呢?”
梁兴尧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楚云的思绪,她不好意思的笑,“你刚才问我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请产假?”
“下周,10号。”
梁兴尧点头,看着她笑,“不是说了让你早点请,我在公司,就那么让你不放心?”
楚云自然知道梁兴尧这话是开玩笑的,可她也没急着开口,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手里的笔记本,梁兴尧低声笑,刚要开口继续打趣,她却笑着抬起头,“梁总。”
“嗯?”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个特别好的老板?”
楚云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认真,原本开着玩笑的梁兴尧也不好意思继续说笑了,点了点头,“嗯。”
楚云真诚的笑,仔细想了想才开口,“我说的‘好’,不是单单说你这个人好,更多的……是我真的打心底里觉得你特别有能力,你或许……不像其他大企业的老板那么有魄力,可请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像他们一样冷漠。”
梁兴尧笑着皱眉,不太明白楚云为什么要说这个,楚云的脑子里却都是何坤那张冷漠又鄙夷的脸,再看梁兴尧,心里越发觉得温暖,“我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不要怀疑自己,不管任何事,或是做任何决定,请你相信,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这个公司的领导者。”
楚云的情真意切都写在了认真的双眸里,梁兴尧甚至在她双眸里看见了担忧,他很想笑着再问一次“我就真的让你那么不放心吗”,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老尤和他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可他心里早已认定他不如姐姐,不如爸爸,所以这些话听了就过了,权当是苦闷时老尤给他的几许安慰,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这些话从楚云嘴里说出来,他的心底,竟也冒出了几分温暖的勇气。
他嘴角的笑淡了几分,却也添了几分自信,他认真的点头,“我相信。”
楚云看着他笑,像是终于放下了心,她点头,合上笔记本,脸上又是之前的轻松,“那我先去忙了,梁总,我把工作整理一下,暂时先交给马经理,你要有什么你再交代我。”
“好。”
楚云缓慢的起身离开,她的肚子已经大到走路也会不自觉的用手撑着腰了,梁兴尧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他们重逢那天的雨夜里那天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他急急的开口,“楚云。”
“啊?”
楚云回头,他关切的笑了笑,“你现在……还住在那里吗?”
楚云点头,“嗯。”
他有些疑惑的皱眉,想说“环境那么差,生了孩子之后不会不方便吗”,可他思虑再三,又忍下了。
讲到底,这也是人家自己家里的事,他再关心员工,说这样的话也有些越界了,别回头楚云还误解为他有鄙夷之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楚云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吗,梁总?”
“没事。”
“哦……”楚云点了点头,笑起来,“那我先走了,梁总。”
“嗯……”
梁兴尧点头,楚云再一次转身离开,他又想起之前那个催债电话,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关切,“那个……你休假期间,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楚云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栓,听见他的话又转回头来,感激的笑着点头,“好,谢谢梁总。”
梁兴尧笑了笑,她转身关上了门,梁兴尧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心里却浮上些莫名的抵触情绪。
楚云的丈夫也太不着调了,妻子要生产还住在那样的环境,就算不为大人考虑,也应该为孩子考虑啊。
他的手指不自觉的在桌面上轻点着,碰到了鼠标,他看了一眼电脑,拗不过心里的好奇,打开了邮箱,找一找最初尤晋鹏给他发的那封有楚云简历的邮件,他想看看有没有更多关于楚云家里的信息。
可还没等找到那封邮件门上就响起了敲门声,他抬头,尤晋鹏的头从门缝里探进来,“老梁,你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啊?”
“出差不得买点东西啊?逛逛街呗!”
梁兴尧看了一眼面前的电脑屏幕,心里掠过一丝犹豫,他本想让老尤等等,他找找那封邮件,可转瞬却又觉得自己管得有点多了。
人家的家庭是人家的事,作为老板,他的诚意,体现在奖金上也就够了吧。
他再不犹豫的合上电脑站起身,拿上外套出了门。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得尤其快,尤晋鹏不在,过往向他汇报工作的同事都直接找梁兴尧汇报,梁兴尧的办公室里整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楚云则是一边忙着交接工作,一边看着销量变化,总觉得自己已经交接的差不多了,可看了看市场又想到些其他的,频繁的往返于自己办公室与马经理办公室之间,这一周,他们几乎都没怎么碰面就结束了。
等梁兴尧某天下午忙完,看见柜子里给楚云备好的礼物再推开楚云办公室门的时候,楚云的办公室已经重新回到最初的干净整洁了。
他看了看日期,已经十二号了,这才想起来前两天似乎看见楚云给他发的信息,说是他在忙,她就不来办公室和他道别了。
他本想下了班把礼物给楚云送去,可仔细想了想,还是把礼物提回了办公室,打算等楚云生产之后,让人事部的同事一同送去的好。
时光匆匆流逝,一转眼,楚云的孕期就来到了三十九周,休假在家的她迎来了难得的悠闲时光,这段空闲日子,她备好了待产包,又把家里重新归置了一下,给孩子添置了许多新物,有新衣服,也有新玩具,她还特意换了新被单,这间简陋的小出租房显得温馨不少。
上个月她领到了将近一万块钱的工资,按照以往,她一定会把这些钱分批存到欠款app里,可这个月就是她的预产期,她一分钱也不敢动,无休无止的催款电话打来,她也只能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耐着性子解释,并承诺他们,等她生下孩子,一定会加倍存进去,这才停歇了些。
闲暇在家的日子,她散散步,看看书,给肚子里的孩子读读故事念念绘本,可忙惯了的她还是觉得闲,便趁着出门最后一次产检的时日,慢慢的来医院看看郑叔,没想到,恰好遇上了从icu里出来的沈青云。
“我的姑奶奶,你挺这么个大肚子,怎么还四处乱走啊?!”
沈青云见了她,急忙上前扶着,楚云笑着握住她的手,“我请了产假在家,闲着无聊,这不是来看看你们吗?”
“你怎么自己来?家里人呢?”
“啊?”
楚云看着沈青云愣了愣,要不是沈青云提起来,楚云都忘了这个茬了。
事实上,自打新年楚洁和楚沛屏蔽了她之后,除了每个月给楚洁转三百块钱的时候他们会说上两个客气的词,他们之间,再没一点联系。
倒不是她冷血,置家人而不顾,她只是觉得此刻的她连自己都顾不好,也没什么资格再多谈其他,每个月那三百块是她作为家里一份子应尽的责任,也是现在的她能尽的最大能力了。
“啊什么?你这肚子快到预产期了吧?怎么没个人陪着还四处逛呢?!”
沈青云不知楚云所想,扶着她来到一边,楚云笑了笑,也没答,看了一眼玻璃窗里依旧静静躺着的郑叔,“郑叔看着脸色还不错啊。”
沈青云也看了一眼玻璃窗,“是不错,医生说恢复情况都挺好的,可就是……醒不过来。”
沈青云的声音满是遗憾,听得楚云也不免皱起眉头,“既然恢复不错,为什么醒不过来呢?”
“唉,医生说这脑子里的事情,太复杂,说不好,做过几次检查,都觉得现在的情况不需要做手术,如果我们硬要要求做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无法保证手术之后老郑的恢复状况,而且……做手术,还得让郑可心回来签字。”
沈青云笑着摊了摊手,脸上已经不太悲痛了,可这样的淡然,却比之前激烈的悲痛更让楚云难受。
束手无策的无奈,最是让人难熬,需要等的答案远比激烈的结果更焦灼。
她看了看郑叔,又看了看沈青云,拉着沈青云到一边坐下来,想到肇事者小魏,心里愤恨不已,“小魏呢?警方有没有说怎么处理?”
“拘着呢。”沈青云叹了口气,“现在老郑还在里头躺着,也没个定数,在医生没下最终定论之前他都只是嫌疑犯,要有了定论才走宣判流程……”
沈青云的声音顿了顿,无奈的笑,“可有什么用呢?即便他罪有应得,死在了那场车祸里,对老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老郑要的难道是他死吗?”
楚云低下头,难受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善良如郑叔,哪会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好好的活着,比他更好的活着。
可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却莫名其妙的遭了这样的横祸,这真是老天爷对善良……
最大的讥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