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又聊了会儿天,楚云帮着九叔关了店,和梁兴尧一起提着一大袋一次性饭盒掌着灯下了山,饭盒里是没吃完的菜,梁兴尧从开始下山就在找代驾,终于在下了山到达停车场的时候找到了,二人稳妥的踏上了回城的路,往梁家老宅去。
“你觉得菜怎么样啊?我觉得和速食热食一样,第一批先上六到八个口味,后期看市场反馈再加,你觉得行不行?”
楚云一上车就开始问,梁兴尧给了她一些品尝意见,她都记在手机上了,她认真的翻着手机的笔记,却迟迟没听见梁兴尧的回复,她疑惑的转头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他的脸颊因为酒精而染上了绯红,在路灯下并不明显,可她之前也没见他喝过酒,这才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起来,“你没事吧?头晕吗?这酒你喝得惯……”
“为什么没办婚礼?”
梁兴尧轻声打断她的话,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语调有些暗哑,听着慵懒性感极了,楚云不在意的转回头看窗外,“没办就没办呗……”
她想了想,轻声笑,带着自嘲和玩笑,“反正办了也得离,不办不是正好?”
“可那时候你也不知道自己会离婚啊,为什么不办?结婚,仪式和流程,不都是必须的吗?”
他略显执拗的问,颇有些为她委屈的味道,楚云歪着头想了想,过往的事情一件件浮上心头,那些回忆已经不会再让她痛苦了,更多的,是对生活的无奈与唏嘘,“是普世观念下的‘必须’,可‘普世’,也不是对世界上每一个人,都适合,都有用的。”
她转头看他,路灯的光一次又一次的扫过他的轮廓,一次又一次的为他添上光华,他身上那股儒雅温润的气质愈显突出,她看着他的双眸里浮现了点点羡慕,“社会有社会的规程,可不同的人也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有的人,有的事,或许在这个社会的定义下,是委屈,可是,身在那些委屈里的人……是不觉得的。”
梁兴尧稍显不解的皱眉,什么叫“不觉得”?意思是……因为爱情,甘之如饴?受了委屈也心甘情愿?那样一个男人,她当初就……爱到了这种程度?
他没说话,心里却难免有些吃味,徐天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是“配不配得上楚云”的问题,而是“配不配为人”的事情。
“也不是不觉得,就是……总觉得那些委屈,对自己这样的人来说,也不算委屈,毕竟过去的生活,已经是过去的我能想象到最正常的生活了。”
楚云再次开口,重新解释了自己的意思,她其实是想表达人有眼界之分,她过去只能站在低处,自然也看不见高处的风景,现在的生活是过去的她从未想过的,一个是不敢想,另一个,是想象不到。
认知的局限,是阶层之间最遥远的距离,财富只能划分人群,可认知,却能划分阶层。
可这话听在梁兴尧耳朵里,却让他越发不舒服了,他紧皱着眉头,问出了那句他似乎已经问过许多次的话,“什么叫‘你这样的人’?”
楚云抬眼看他,不悦写满了他的脸,她骤然就想到那天夜里他从车里冲下来告诉她的那些话,她嘴角扬起笑,“就是‘过去的我’,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是什么人?‘过去不过去’,你不还是你吗?难道,‘过去的你’,就是不配被全心全意对待的人?就是不配得到宠爱的人?”
许是喝了酒,他心里的话也就径直说了出来,楚云看着他微愣,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不是,就是……”
她顿了顿声音,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郑重的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是,我不否认,人的出身有别,能力有别,认知有别,什么都有别,这些‘有别’或许造就了不一样的人心,可爱这件事,是无区别的,用心不用心,跟你是谁毫无关系,即便你只是街边的乞丐,真心爱你的人他也一样会用心待你,不用心待你,那就不是爱,你明白了?”
所以,请停止你的自我诽谤,不要再觉得自己不配了。
梁兴尧认真的看着她,她也认真的看着他,他的目光里是少见的郑重,看得她心里止不住的震颤。
她怎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只是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用这样的字眼。
他说,爱。
她从来没敢想过他们的明天,眼下,就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明天。
她更没想过这样的字眼,最放肆的时候,她也只是觉得,她感受得到他对她的喜欢,她不敢揣摩自己对他的情感,她只是个仰望者,仅此而已。
可现在他却说,爱。
她的鼻尖酸酸的,双眸浮上了感动的薄红,她淡淡的笑了笑,别开眼,低下了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车一路驶回了梁家大宅,接到了安吉,又驶回了他们各自的家,一路上他们还说了很多,可后来,她都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那天夜里,在远离城市的高速公路上,在轮换交叠的一盏盏路灯下,在漫天星辰的辉映里,他隐晦的告诉她,他爱她。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爱情的味道,那是一种奇怪的力量,它会抚平过去所有的不甘,它会填满曾经坎坷路上所有的委屈,它会让你觉得,一路前行至此,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很后悔那天没有继续接他的话,她应该告诉他,她也爱他。
很爱他,从未有过的爱他。
他言传身教的教会了她什么是爱,她满心的爱意都倾泻而出,只想爱他。
可后来,她却也渐渐明白了他曾经说的话。
两个人有爱,是不足以应付生活的刁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