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梁老太太来到宽大的书桌前坐下,崔颖贞跟着进了门,带上了门,见梁老太太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来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左右看了看,深深的吸了口气,言语里不免带了怀念,“这书房,还是过去的味道啊。”
“什么味道?”
“书香的味道。”
梁老太太本来不悦的心情稍稍愉悦了些,抬起眼再看崔颖贞,觉得也没有过去那么碍眼了,她轻声叹了口气,“该说不说,读过书的人,是顺眼些。”
崔颖贞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此刻书房里也没有别人,她也不想再假装和睦,轻声笑,“过去您可没这么觉得,过去您看我,可是没有一处满意的。”
梁老太太也不大介意,“人嘛,嘴上说着‘不比较’,处处都在‘比较’,本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想管,可现在这样,也太离谱了。”
崔颖贞之前从尤晋鹏那里听过一些梁兴尧和楚云的事,觉得现在梁老太太说这样的话不免有点好笑,她今晚心里本来就不痛快,现在也懒得再装,说话便也没了禁制,“这引狼入室的事,不是您自己干的?”
梁老太太笑了笑,“你可别说得那么武断,那会儿她怀着孕一个人在医院输液,连个叫护士来拔针的人都没有,我看不过眼,帮她叫了护士,我怎么知道后来还有这些事啊?我这个人素来是与人为善的,这陌生人帮也就帮了,押金两千块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当做了善事了,我哪能知道这两千块钱,倒还成了搭好的桥梁,近水楼台了啊?”
你与人为善?呵。
你是与人为假善,处处想要彰显你的高高在上吧!
崔颖贞在心里讥讽,面上也不表露,顺着梁老太太的话往下说,“我爸妈从小就告诉我,穷凶极恶,是有一定道理的,对我们来说,生活考验的是耐心,可对他们那样的人来说,考验的可是人性,见了个杆儿,那都不是顺着往上爬,那可是恨不得把杆儿都吃了的。”
梁老太太的脸色阴翳了些,也不再接崔颖贞的话了,她拉开了桌子下的柜子,拿出钥匙打开了保险柜,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想让你处理一下。”
崔颖贞看着她没说话,不知道都离了婚快两年了还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处理的,梁老太太把文件袋打开,翻找了一会儿,给了她一份文件,她接过去看了一眼,诧异的抬眼,“这……”
“你们那时候离婚,跟闹着玩一样,说离就离了,离了婚你马不停蹄的回了莫京,小弟也不愿意跟你联系,所以有很多需要处理的文件就遗留了下来,说实话,我一直没有联系你回来处理,是因为我觉得,你们终归是要复婚的。”
梁老太太缓缓的说,崔颖贞想起了上次那个专程从莫京飞回来复婚的夜晚,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是会复婚的,毕竟,他们那么深爱对方。
可中途却杀出了那个叫楚云的,梁兴尧还说,她根本不爱他。
一时之间,她心里又气又酸,捏着文件的手都忍不住攥紧了些。
梁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依旧语调平顺,“你呢,也不用太生气,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没有什么新鲜感,偶尔接触到新鲜的东西也难免会新奇,被吸引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崔颖贞抬眼看梁老太太,放不下骄傲,却又觉得委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都这样了,还让我放下身段去求他不成?”
梁老太太看着她笑了笑,“我什么都没有说,话都是你说的,你要是不这么想,就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东西我都给你看了,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我老了,要管,也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清清静静的看看书,出去走一走,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梁老太太把剩下的文件重新放进保险柜,锁上了柜子,兀自起身离开,独留崔颖贞一个人待在书房,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的事,崔颖贞过去和梁兴尧在一起的时候,梁老太太甚至不大准许她进这个书房。
崔颖贞再次看了看手里的文件,那是律师起草的一份关于公司股权继承的文件,梁老先生病得突然,植物人没有民事行为能力,名下财产就归伴侣代为持有,可文件上写明了梁老太太和梁沐晴夫妻放弃代持,那么,公司股份就归梁兴尧夫妻代为持有。
可立这份文件的时候,她和梁兴尧还没离婚。
这就意味着,如果梁老先生一直醒不过来,真正离世之后,这些股权,就是他们夫妻婚内的共同财产。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那么重要的事,梁老太太在他们离婚之后竟然没有通知她回来办,她和梁兴尧在一起素来也不是为了钱,那会儿在气头上离了婚,如果梁老太太真的找她,她绝对不假思索的回来办理放弃,可见,梁老太太心里是打了些主意的。
说他们一定会复婚倒是也不假,毕竟她也没真的把离婚当回事,她总觉得让梁兴尧自己待一段时日,他就会念起她的好,就会思念起他们的过往,转而来求自己复婚,事实上,上一次他们决定复婚,走的就是这个路数。
可她没想到,他竟然又临时反悔了。
可要说梁老太太真的一点防备心思也没有嘛,她也不信,毕竟她的家世放在那儿,做得太难看,太过于欺负她,得罪了她爸妈,对梁家也没什么好处。
更何况,她留着这份文件,万一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梁兴尧喜欢上了她不喜欢的人,她也也能利用自己帮她达到目的。
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
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她坐在沙发上想了许多,她想起他们曾经的岁月,也想起那天夜里他看起来心碎不已的问她“爱的人究竟是谁”,更想起了刚才在小花园里他最后回头看她的那个失望的眼神。
她不是个下作卑鄙的人,她不会用这些股份逼迫梁兴尧回头,她明白,即便她用这些股份逼梁兴尧回了头,他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想好好的去看看,那个叫楚云的,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把梁兴尧迷成了这样。
她想知道,那些梁兴尧质问她,她听不懂的话,那个村妇,是不是就听得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