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尧出车祸的事公司里除了楚云谁也不知道，楚云忙于照顾他，在家里待着没去公司，请了两天假，但她始终挂心着莲华市的事，一直都和楚洁保持着联系。
蔡经理也如梁兴尧所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怂得只差给楚洁磕头了，他显然成为了一个弃子，可楚云又有了新的担忧，就是不知道之后的点位信息，还会不会再泄露。
毕竟公司不能暂缓开拓的脚步，只有把点位铺开流水才上得来，要是四海国际这么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走，即便点位铺开了流水也回的慢，公司现金流就要一直吃紧，这中间万一有点什么纰漏，那就要伤及根本了。
好在方便米饭经过前期预热和盛辉渠道的搭建，销量还不错，但这是个要分成的项目，自然不能和卤味相比。
楚云把这些事情来来回回的想，还是忍不住焦虑。
“如果不通过法律手段，那两个铺面大概率是拿不回来，姐，他们装修的进度很快，我看再没几天，都要拆围挡了。”
楚云和楚洁视频，愁得用手一下下捋着头发，头发都揉乱了，“我知道，从蔡经理收钱的那一刻，这两个铺面就拿不回来了，我们即便提起诉讼，也只能得到赔偿……那蔡经理那边怎么说啊？态度怎么样？”
“他倒是很怕我们提起诉讼，这两天又给楚洁找了许多相似的铺面，还说愿意自己补贴，给我们降低租金。”
“降多少啊？”
“降两成。”
楚云算了算，两成一个铺面，一年也能省个四五千块钱，两个铺面就是差不多一万块钱，一万块钱当然没办法挽回那两个顶级铺面的损失，可眼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每个城市的点位都是依据城市大小和人流有所要求的，总不能不要这两个店面吧。
楚洁见楚云一脸愁容不说话，赶紧又补了两句，“我看了一下那些铺面，虽然没有我们之前的好，但有几个也没差到哪里去，我下午出去一趟，拍拍照，然后做做市调，把数据和照片发给你，你参考一下？”
楚云有些意外的抬头，看见楚洁满是认真的脸，她稍显欣慰的点头，“好，辛苦了，小洁。”
“不辛苦，姐姐，我会像你一样，详细的做记录的。”
楚洁笑着答，楚云更意外了，看来她临走前楚洁那一次好似诚心的忏悔，似乎并不是糊弄，她高兴的笑，“好，加油，你晚上回来太累的话……”
“我不累，姐姐，我晚上回来整理好就发给你，如果你还没睡……”
“我不睡，我等着你，咱们俩今晚就把另外两个铺面定下来。”
楚云见楚洁兴致高昂，自然也要表表态，不能打击楚洁的热情，楚洁也笑着点头，“诶，那我下午出去多走两个地方，其他中介的我也去走走，万一蔡经理提供的铺面不合适，我们也能有其他选择。”
楚云听着这样成熟认真的话，都有些感动了，半天才笑着点头，“好，我等着你，出门小心些。”
“好，我知道……不过，你没去公司吗？你是在家里吗？我们家这是重新装修了？”
楚洁疑惑的问，楚云笑了笑，“没有，等你回来，家里那套房子就给你住，我带着安吉搬出来。”
楚云这么一说楚洁就明白了，她高兴极了，一方面是高兴姐姐和梁兴尧还好好的，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在这个城市拥有一个独立的住所了，她激动的点头，“好好好，太好了，你和姐夫还好好的，那就太好了。”
楚云幸福的笑了笑，“去吧，出门注意点，你一个人在外地，保护好自己。”
“好，我知道了。”
二人挂了视频，楚云心里满是安慰，几天的时间，楚洁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对待工作也认真了，楚云心里高兴极了，起身离开书房下了楼。
一下楼就看见龚易斜倚在沙发上看书，看起来异常悠闲的样子，她笑着从他身后穿过，忍不住揶揄，“大医生每天都那么闲啊，跟度假一样？”
“这就是自由职业者的好处了，你不懂。”
龚易悠闲的答，楚云笑着走进厨房，“我哪会不懂，这不是没有一技傍身，自由不了吗？”
她说着，从厨房端出两碗绿豆汤，来到客厅放了一碗在龚易面前，“天气热了，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吧。”
龚易挑眉，“你这还叫没有一技傍身？寒颤谁呢？你要是愿意，跟我去国外，我保证给你开成连锁餐厅，躺着都挣钱！”
楚云笑着眯眼，“这国内我都没弄明白，我还去国外，你就别笑话我了！”
楚云笑着转身，端着盘子上楼，龚易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口，转头看向楼梯上的楚云，开口叫住了她，“楚云。”
“嗯？”
“你妈妈在哪个医院就诊？医生有按照我的要求给她用药吗？情况如何了？”
楚云站在楼梯上愣了一瞬，事实上，妈妈还没有去就诊，因为她的钱不够。
开年之后搭建自有终端的缘故，公司的整体绩效都不怎么样，奖金没有去年那么多，她一个月拿到手也就是将将一万块钱，一大半要给小沛和妈妈做生活费，剩下的小半要还欠款，还要顾她和楚洁的吃喝，还要给安吉买点东西，楚洁上了班，她多少也要给她点零花钱，每个月都要算着发工资的时间过。
这还是在有梁兴尧帮她负担大头开支，而且还款也还不够的情况下，毫不夸张的说，要是没有梁兴尧，她早饿死了。
她脸上略过一丝晦暗，“她……情况还不错，小弟也陪着她，所以我们就……就没去。”
龚易沉默了一瞬，微笑着点头，“好。”
龚易不再说话，楚云心里却有些担忧，“我妈妈的病……是不是一定要去就诊，住院，才会好？”
龚易想了想，严谨的答，“理论上来说，精神病人没有完全康复的可能，用药，治疗，心理干预，都是在减缓发病的频率和程度，所以，也没有一定要去就诊的要求……以病人家属的意愿为主。”
“哦……好，谢谢。”
楚云想了想，低着头上了楼，龚易抬眼看了看楼上，对楚云的推托之词一清二楚。
这心里治疗是个持续的过程，一次干预有点作用，却也不是决定性作用，路他就只能铺到这儿了，接下来要怎么发展，楚云的自卑能不能治好，全看梁兴尧了。
楚云上了楼，发现梁兴尧像是刚要躺回床上的样子，她加快了步伐，“你怎么下来了？你有事就叫我啊！”
“上卫生间，你确定要叫你？”
梁兴尧笑着答，楚云扶着他躺好，端着绿豆汤坐在床边，“叫我啊，我可以扶你到门边，然后……等着你啊。”
“你也可以进来啊，我又不介意。”
楚云笑着白他一眼，喂他喝了口绿豆汤，“好喝吗？”
“那当然，这还用问？”
梁兴尧笑着答，双眸里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细细的打量楚云脸上的神色，楚云恰好抬眼看他，微微挑眉，“怎么了？”
“没有……没有。”
他敷衍的笑了笑，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他刚才确实是去卫生间，卫生间就在门边上，他听见门外传来楚云的声音，就想把门打开，先等她上楼，可门才开了缝隙，他就听见楚云和龚易的对话。
他怎么会听不懂楚云的言不由衷，公司是什么情况，她一个月拿多少工资，他清清楚楚，他当然也知道她花钱有多省，他当然是心疼的。
可心疼，他也不敢说，他实在是不敢再碰楚云家里的事了。
他只想和楚云像这两天一样，好好的在一起，可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晦暗，他又实在是心里过不去。
故意清了清嗓子，他扯了个略显刻意的笑，“龚易难得来一趟，不抓紧这个机会，让他再给你妈妈看看？”
他都不敢直接提她妈妈，只敢扯龚易，楚云看着他愣了一瞬，听懂了他言语里的犹豫，她心里下意识就涌上抗拒，连攥着小勺的手都紧了些，可她骤然就想起那天夜里龚易的话。
桎梏就在你面前，要怎么做，怎么选择，只有你能决定。
她压下心里的反抗情绪，也刻意的笑了笑，“我刚才问过他了，他说也不是一定要就诊……可能是有我弟弟陪着的缘故，我妈最近情绪好像还挺稳定的，所以我就……”
她欲言又止，梁兴尧点了点头，下意识就想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告诉我”，可话到了嘴边，他又忍了下去。
他实在是不敢说。
楚云也默不作声的低着头，等着梁兴尧再开口，她努力的告诉自己，如果他说要帮她，先不要抗拒，或者说……先试着不要带着负罪感的接受，他们是同住一寝的爱人，是在危急时刻只想着对方的伴侣，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可梁兴尧什么都没说。
她心里竟然还是悄悄的松了口气。
她舀了一勺绿豆汤喂到梁兴尧嘴边，二人相视一笑，却也都没有再开口。
他们都知道对方有话没说，他们也都不敢问，他们都在刻意的避开那些曾经制造了无数矛盾的问题。
他们，也都只想如此刻一般，好好的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