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尧赶紧接起电话,为自己忘改备注而尴尬。
“喂。”
“我问你,你这个公司是不想要了,是吧?”
崔颖贞的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冷漠与质问,房间里很安静,楚云听得清清楚楚,她悄悄的挪到床边,想下床回避一下,梁兴尧却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用走,她心里一阵温暖,默默的坐到离他远一些的位置,可还是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我有点事,暂时回不来。”
“暂时回不来你就把它全都丢给我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公司是什么情况啊?!多大的人了,梁兴尧,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跑,什么情况都只知道逃避啊?!人都快到中年了,做点事怎么还是那么没谱啊!”
崔颖贞的声音愤怒而尖锐,梁兴尧却依然温和,“我没有求你来啊,小贞,来公司是你和妈妈一起决定的,我甚至没有参与你们的……”
“你说的什么屁话?!我现在说的是怎么来公司的事吗?我现在说的是公司现在面临那么大的问题,你却人影也不见的事!有你这么当老板的啊,啊?!搞了半天,我就说公司怎么之前要死不活,你这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怪不得人家插科打诨白混工资!”
崔颖贞像是忽然暴怒,声音大得连一旁的楚云都忍不住一激灵,梁兴尧早就习惯性的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等她骂完之后才淡漠的开口,“你如果累,就休息两天,公司有一套成熟的运作体系,不会倒的。”
“成熟的运作体系?怎么个成熟法你说说看?你该不会觉得几百号人来公司打工为的是梦想吧?自打开年做转型以来,绩效什么样你不清楚吗?忙的累的跟狗一样,一个月就拿底工资,你觉得合适吗,啊?!现在快速铺点位,形同于快速扩张,流水一旦跟不上,那就是要命的事,怎么,你还想回到之前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啊?要不要我先帮你把各部门的人都裁一遍啊?!”
崔颖贞大概是太累了,语气实在不好,几句话就听得梁兴尧太阳穴“突突突”的跳,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好,那你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做什么?!你自己是老板还要我教你做什么?!你不赶紧回来研究对抗四海的对策,是要等着我拿八抬大轿来请你吗?!”
梁兴尧大概也是忍无可忍,淡漠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情绪,“研究了,就能对抗了吗?四海现在发布产品了吗?人家卖什么,怎么卖都不知道,研究什么啊,啊?虚空索敌吗?”
“那你也不能天天不闻不问……”
“你又知道我不闻不问了?!我们已经离婚了,现在只是同事,你是股东我也是,每天的行程还需要向你汇报吗,崔总?!”
不等崔颖贞说话,梁兴尧拿下手机重重的按下“挂断”键,手一扬手机就飞到了床脚,眼见着就要蹦下地,楚云微微瞪眼,赶紧扑过去接,好在一把就抓住了即将蹦出床外的手机!
“别生……”
她回头,看见梁兴尧一脸烦躁,顿住了原本想劝慰的话。
她甚少在梁兴尧脸上看见这样烦躁生气的神情,唯一见过一次,就是那天她追到办公室和他因为楚洁入职而吵架。
她默默的又来到床头挨着他坐下,把手机轻轻塞回他身旁,她过往只潦草的听过他们之间相处不畅,没想到……
竟然不畅到这种程度。
她轻轻的拉起他刚垂下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梁兴尧原本烦躁的心,一瞬就静下来。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拉起她的手攥着,“对不起,我……”
他无奈的笑了笑,“反正我们……就是没办法好好说话。”
楚云没作声,挽起他的手臂靠着,脑子里是刚才关于楚洁的事,“明天早上别给我买机票了吧,楚洁也是个大人了,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明天……我去公司上班了。”
这两天实在是过得太惬意了,惬意到楚云都渐渐的放了松,觉得岁月真是静好,要不是崔颖贞这个电话,她都快忘了,公司现在正处在水深火热的边缘。
而她一直以来介意的事,正在发生。
梁兴尧做了什么,她当然清楚,可对不清楚的人来说,只会和崔颖贞一样,把矛头指向梁兴尧。
这么一想,她觉得浑身都不畅起来,焦虑如微小的针,钻进了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她拉过薄薄的被子盖在梁兴尧身上,又越过他关了床头的台灯,“睡吧。”
梁兴尧依言躺下,明明是静谧的夜,刚才电话里那片刻的尖锐却一遍又一遍的在二人耳边回放。
梁兴尧伸手,把楚云揽进怀里,她用的是他的洗发水,熟悉的淡香传入他的鼻息,他依旧能感到安宁,他不免把她揽紧了些,楚云转回身,钻进了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不管四海做的是什么产品,什么策略,你都不用担心。”
她细微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却带着立誓般的坚定,“我不会让公司回到过去的。”
梁兴尧轻声笑,吻了吻她的发顶,“你这话说得我像是真的无所作为。”
“没有!你怎么故意曲解我……”
楚云低声嘀咕,带着浓浓的撒娇味道,梁兴尧实在是要用尽所有力气才能克制住想要低头吻她的冲动,“不用那么担心,我们之前不是早就说好了吗?眼下不动比动好,等比冒然出击好。”
“嗯,我知道。”
楚云乖巧的答,梁兴尧安心的笑了笑,“唉,这才安稳了几天,我的将军又要为我去冲锋陷阵,开疆拓土了。”
楚云也忍不住笑,“都怪龚易,本来我的主公可以坐镇后方的。”
梁兴尧微微挑眉,抱着她的手稍稍收紧,“说得对,都怪他,谁想坐镇后方,你的主公他甚至不想打仗,只想沉溺在温柔乡。”
楚云低声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急什么,我不是在这儿呢吗……我以后都会在这儿的。”
梁兴尧原本是急的,他也不是柳下惠,怎么能天天抱着心爱的女人不为所动,可听见楚云这话,他又觉得温暖多过了急躁。
这世上,再没有比“来日方长,携手为伴”更温暖人心的话了。
第二天,楚云起得比平时更早,她起来的时候梁兴尧和龚易都还在睡,她做好了早餐放着,又把午餐做好放进冰箱,临走之前还给龚易留了个纸条,告诉他要陪梁兴尧好好吃饭,这才放心的出门搭着地铁朝公司去。
一路上她都在担心楚洁,一夜过去了,她也不给她回个信,她也给她打了个电话,这回倒好,直接关机了,她只能又给楚洁发了好几条信息,让她开机之后给她回个电话。
进了公司,她直奔财务办公室看了最近的报表,出来之后又上了顶楼,来到崔颖贞的办公室,崔颖贞看起来也是刚到公司不久,她敲门的时候从玻璃里看见崔颖贞刚挂好包,脱了外套,听见她的敲门声,让她“进”。
“崔总,早。”
“嗯。”
崔颖贞对楚云依旧如当初一般冷着脸,楚云也不等她请,在她对面坐下来,近距离细看才发现,她脸上隐隐挂着疲惫。
“抱歉,崔总,我这几天家里有点事,请了两天假,你……辛苦了。”
楚云诚心实意的说,崔颖贞抬眼看她,微微冷笑,“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在公司,整个公司都乱了套了,是吗?”
崔颖贞依然满是尖锐,楚云却一点也不生气。
纵然崔颖贞看起来浑身是刺,张牙舞爪,可她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为公司尽职尽责,也是真的……
到了现在,也还爱着梁兴尧。
楚云微微挑了挑眉,“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崔颖贞认真的看着她,轻声嗤笑,“大清早的,没什么事就拿着滚,别来触霉头。”
崔颖贞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份文件丢在桌上,楚云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份表格,表格里详细的记载着忆岚开发中的点位以及四海国际开发中的点位,不偏不倚,处处针对,但凡有忆岚,就一定有四海。
楚云微微皱眉,心里不免又凝重几分,对崔颖贞驱赶的话置若罔闻,“这份数据……还在更新吗?”
“嗯,但最近四海好像没有跟的那么紧。”
果然,梁兴尧说的是对的,这个内鬼不会顶着风头传递信息,可是……
这阵风头过了呢?
“之前说好的计划,为什么不实行了?”
崔颖贞见她不走,淡淡的问,楚云放下文件看了看她,“你是说抓出内鬼的那个计划?”
“不然呢?”
“我只是怕抓不到,还打草惊蛇。”
崔颖贞冷笑,往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那这信息就这样?我们往哪走,他们往哪走?”
楚云沉默,轻轻的捻着手里的纸张,她这两天在家也不是光闲着了,她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这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
“崔总,我们改一下报告流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