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再纠结,把手里的两个文件袋放在了桌上,他顿住手抬头看她,她把文件袋往前推了推,“下面这份是自愿放弃股权继承协议书,上面这份,是目击者陈述。”
梁兴尧有些意外,这份材料其实很重要,对胜诉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崔颖贞那天参与了那场闹剧,在派出所里必然是要做笔录,可警察的笔录他拿不到,他又不太愿意找崔颖贞要,没想到,她竟然愿意主动帮忙。
“从一开始他们谈话的内容,到最后他们动手,除了故意伤人,威胁恐吓,甚至勒索,都能用得上,我记得的,都写了。”
崔颖贞不在意的答,梁兴尧却微微愣住了,一是因为他没想到她竟然帮忙帮到了这样的份上,这二……是他觉得,他很久没有在崔颖贞脸上看见如此刻一样平和的表情了。
平和得像……他们俩,是两个默契十足的老友。
“谢谢。”
他诚心的道谢,缓缓的拿过了文件袋,“可你那天,为什么……”
“下了班买个咖啡回家路上喝,咖啡还没做好,他们就进来了。”
崔颖贞如实答,梁兴尧点头,再次道谢,“谢谢。”
崔颖贞抬眼,看着他冷漠一笑,“谢什么?谢我帮你女朋友说话?你想的有点多了,我只是单纯看不过去,看不过去那些落后的原始人这么欺辱一个女性,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大庭广众……”
崔颖贞脸上掠过一丝愧疚,这两天她在家里也不免在想,那天她如果没有忍不住去帮楚云,楚云或许就不必挨那一顿打,她是真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恶劣到了这样的份上,大庭广众不说,男人还会动手打女人。
想想楚云出身于这样的家庭,遭受着这样的压迫,却依旧能自强不息,她心里也不由佩服。
许久没听见梁兴尧说话,她疑惑的抬眼,对上了他平和温柔的目光,她微微一愣,忽然就想起他们年少初遇时,他也是这样,温温柔柔的看着她。
心里莫名一跳,她别开目光,“看什么?”
梁兴尧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没有,我只是觉得……很久没见过这样的你了。”
“哪样的我?”
梁兴尧也垂眼,想起年少时的她,笑容里添了几分释然,“这样……嫉恶如仇的,可爱的你。”
追忆的话让二人都想到了过去,他们都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平和的和对方说过话了,争吵让岁月变得麻木与模糊,那些争吵磨灭了的,不仅是他们曾经的天命情感,而是让他们渐渐都忘了,彼此曾经留存在岁月里的那张可爱面容。
崔颖贞叹了口气,释然的笑了笑,心里依旧不舍,却也不再像从前那么狭隘的只想占有了。
“放弃股份协议书,我签过,也公证过了,我下午的飞机回家,走了。”
不等梁兴尧答,她利落的起身,却忘了自己那天在咖啡厅被撞伤的腰,刺痛传来,她“哎哟”一声就扶着腰往旁边跌去,梁兴尧赶紧撑着桌子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她,“小心!”
崔颖贞拉着他的手,站稳了身体,他的目光落在她扶着腰的手上,“你的腰……”
“没事,撞了一下。”
她不在意的说,要伸手扶桌子才注意到,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他手依旧如过去一般修长柔软,她还记得他们初初在一起,她最喜欢的就是拉着他的手把玩,她笑笑的靠在他肩上打趣他,“手指那么长,你应该弹钢琴啊,画什么画啊,真是浪费!”
时光一轮转,不过只是转眼功夫,他们,竟已站在道别的路口了。
顺着她的目光,梁兴尧也注意到了他们紧握的手,他双眸里下意识的掠过一丝尴尬,可他也并未放开她,他看了那个视频,崔颖贞在那样的时刻帮了楚云,他很感激,如果不是她站出来帮了她,楚云大概永远也不会有勇气,拒绝在调解书上签字。
他们相携十余载,彼此的心思自然是了若指掌,即便崔颖贞觉得自己已经释然,可看见他双眸里的尴尬与感激,她的心,还是疼了。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从桌上拿起那份放弃股权协议书放在他手里,“我经手过的所有文件都归置好放在隔壁了,应对四海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保重,走了。”
她转身提着包离开,即便腰间不适,却也依旧趾高气昂,一如他记忆中每一个关于她背影的瞬间,他心里浮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是愧疚,是自责,更多的,是遗憾。
“小贞。”
他轻声喊她,她顿住脚步回头,他眼眶浮上温热,柔和的笑,“曾经我在婚礼上讲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崔颖贞定定的看了他几秒,也红了眼眶,“我知道。”
“没能从一而终的遵循那些誓约……我很抱歉。”
崔颖贞想了想,缓缓的点头,以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柔和语气开了口,“这个结果,我想……我也应该负一半的责任,所以……我也很抱歉。”
四目最后一次相对,二人都笑了,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祝福的话,释怀与接纳,是他们对彼此,也是对这份已经随风而逝的情感,最大的尊重和祝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