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费澜,你别生气啊”
费澜走得挺快,但是很心机的用了叶令蔚不用跑堪堪勉强能追上的速度,叶令蔚跟在后边,微微喘着气。
“你再生气,我就生气了。”
“你生气?”费澜忽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看着叶令蔚,“你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啊。”
叶令蔚心虚的笑了笑。
“笑个屁。”费澜语气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
“”
两个人一起出了教学楼,外边香樟树叶子颤颤悠悠的落在地面。
费澜看见了费锵的车,慢慢放慢了脚步。
他余光扫了叶令蔚一眼,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干嘛?”叶令蔚还不知所谓,低头踢了一脚脚边的叶子,抬眼不解费澜为什么突然不往前走了。
“我爸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费锵几乎从未来接过费澜,这个叶令蔚也知道,叶令蔚往校门口看过去,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低调奢贵,几乎融进了黑夜里。
“我跟叔叔打个招呼啊。”叶令蔚说道。
他刚说完,费澜也来不及弄走他,车门就打开了,先下来的是费锵,他西装笔挺,显然是刚结束工作,但他没有直接走向费澜,而是看向了车内,伸出了手。
车内一只柔软的手慢慢伸出来,搭在了费锵的手心,然后从上边埋下来一只腿,银色的绑带高跟鞋,小腿纤细,这一点看不出是生过几个孩子的女人。
叶令蔚眼里愉悦的神色慢慢变得淡了,他问费澜,“听说她给你生了个弟弟?”
费澜笑了,“你信吗?”
姜蕙一共嚷嚷自己怀孕两次,一次是刚跟了费锵,也就是费澜被按着头叫妈的那一次;另外的一次就是两三年前吧,真假不重要,费澜也的确见过那孩子,不像费锵,也不像姜蕙。
姜蕙是陪着费锵来接费澜的,她有意跟费澜处好关系,因此不遗余力的愿意讨好费澜。
但她没想到,叶令蔚会站在费澜的身旁。
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姜蕙的嘴角都有些扯不起来了。
“姜姨,晚上好。”费澜语气平和,听不出半点对姜蕙不满的态度。
姜蕙视线却是落在叶令蔚身上的。
后者看着她,眼神似乎是有些疑惑,像是刚刚入世的小兽,好奇的看着自己。
“姜姨,晚上好。”叶令蔚学费澜,但语气慢吞吞的,就像是对待自己朋友长辈一样的客客气气,不失礼貌,但没有任何的亲近之意。
唯一显得热络的就是费锵了。
他看着叶令蔚,眼里尽是愉悦,伸手摸了摸叶令蔚的脑袋,“这是你妈妈,叫什么阿姨?”
或许费澜的恶劣和目中无人是跟费锵一脉相承。
费锵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其中充当的是什么角色,他依旧把自己当叶令蔚的长辈,当自己还是叶令蔚的费叔,即使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
姜蕙也很久没见过叶令蔚了,使她一眼认出来的原因,就是这个男孩子即使站在黑夜里,也如同站在聚光灯底下,一如当年的叶枫冕。
费澜看见费锵的动作,当着费锵的面,拉着叶令蔚的手腕往后拽了几步距离。
费锵掌心落了空,也不显得尴尬,自然地收回了手。
叶令蔚还是没叫姜蕙,费锵可能是有意给两个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跟费澜先离开了。
“娇娇”姜蕙有些无措的开口,叫了名字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叶令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连找话题都无从下手。
“干什么?”没了外人在,叶令蔚不再给姜蕙脸面了,他轻淡地笑着,“发现费澜太难搞,又想从我这里捞好处?”
姜蕙愣住。
“如果你只是母爱泛滥想找人使用一下,别来打扰我,”叶令蔚眼神平静的看着姜蕙,“您何必呢?您应该一往直前啊。”
抛下自己,抛下大哥和二哥,去追寻她所谓的爱情。
她以为自己活在童话里呢?
面对着叶令蔚,一辆车停在了校门口,熟悉的人从驾驶座下来,往这边走来,叶令蔚清了清嗓子,问道,“我的心脏病,是因为您的关系,对不对?”
这几句话,宛如一个炸雷投放在姜蕙耳边,她骤然回过神,不可置信道,“许丽告诉你了?她答应我谁都不说的。”
“您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叶令蔚看着站在姜蕙身后的叶岑,“是或者不是?”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姜蕙绝望地闭上眼睛,“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没有事的,是我对不起你。”
听起来,对方好像也很会很痛苦。
可是她依旧选择在那种艰难的时候,抛弃这一家人,有可能,她只是担心这件事情总有一天会被人所知道,所以她提前离开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叶令蔚就没继续说话了。
他不想再跟姜蕙多说一句的话,多一句,都是多一分的恶心。
但他的表情却是难过到极致的模样,脸色极为难看。
姜蕙心里一慌,以为叶令蔚是心脏有什么不舒服,伸手试图去拉对方,肩膀却被背后突然出现的力道握住推开。
“没事吧?”叶岑看着叶令蔚,微微低头,伸手把叶令蔚的校服拉链拉上了,就要带他离开。
整个过程当中,他都当姜蕙没有存在一样。
姜蕙看着好像是突然降落在这里的叶岑,对方已经三十岁了,宽阔的肩膀,他现在在商界的声名,都已经足够证明他是个可以扛起叶家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姜蕙是有点后悔的,产生出要是当初没走就好了的想法。
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扼杀掉。
她不走,一旦她当初因为偷偷服药害得叶令蔚得了先心病的事情败露,就会陷入现在这般困境。
姜蕙叫住叶岑,“阿岑。”
“姜女士,”叶岑冷冷说道,“当初的事情我不会再去追究,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打扰叶三,谢谢。”
姜蕙站在原地,一步都无法迈动,她眼睁睁的看着叶令蔚和叶岑离开。
但是就在她以为这两人会绝然离开的时候,叶令蔚忽然扭过头来,笑得粲然,还挥了挥手,“姜女士,再见哦。”
叶岑顿了一下,把叶令蔚的头掰了回来,“好好走路。”
叶令蔚收起笑意,拉开了跟叶岑的距离,“大哥,迟来的抱歉,比什么都要廉价,你觉得呢?”
“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叶岑不疾不徐说,“做与不做,是我的事情。”
“那我可以请问大哥,请问你知道,我的心脏病都是你的好妈妈的责任,你有什么想法吗?”叶令蔚上车之前,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费锵的车,想努力的看见费澜,但车窗**性很好,从外边根本无法看见车内,更别提还是在晚上。
叶令蔚系了安全带,静静的等待叶岑的回答。
叶岑打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他声音低沉语气平稳,“对于以前的事情,我大哥对你感到很抱歉,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都可以提要求,我尽力满足你。”
许梅这几天给叶岑恶补了如何当老大的知识。
“第一,就是打钱,钱永远都不会被嫌多,直接打,不要问要不要。”
“第二,就是看对方想要什么了,男孩子嘛,喜欢游戏,喜欢电子,应该都差不多。”
叶岑想了想,“打多少?一百万?”
许梅噎住了,冷漠脸,“叶总,这个问题超纲了。”
叶岑确实没有当兄长的经验和自觉,不仅是对叶令蔚,对叶绚也是一样。
叶令蔚靠在椅背上,他看着叶岑露出来的半边肩膀,努力的去想自己以前是怎样渴望得到对方的关注和爱护的,那时候怎么都求不来的东西,现在对方捧着送上来,他都不想要了。
“我想想啊”叶令蔚慢吞吞含糊的说,过了会儿,他上身前倾,趴在副驾驶椅背上,眼睛亮亮的,“大哥”
他嗓音软软的喊,一般这样都是没什么好事的,要是高临浩在,早就跳起来了。
但叶岑不知道,他应了一声,心软成了一片,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想要爷爷的那盆墨菊,”叶令蔚像是根本不知道墨菊跟十块钱一把的雏菊有什么区别一般,就像在讨要普通的想要的玩具,“你明天把它搬到我的阳台。”
叶岑从后视镜看了叶令蔚一眼,片刻,收回视线,应了声好。
叶令蔚挑了一下眉。
他还真没想到,叶岑真会答应。
墨菊也分三六九等,墨菊本身的花色是红里透黑,极为瑰丽的墨红色,平常也会有人侍弄培养,但像叶祖闵这个阶层的人,断然不会栽种普通常见的墨菊。
他放在花房里的墨菊,是专人嫁接培养出来的,颜色是墨黑色,极为少见,深沉的哑光黑,花瓣柔软的朝内卷起,上边覆盖一层层细小的绒毛。
很是清贵和傲慢的模样。
叶祖闵爱得要死,每天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摸摸的他的这个宝贝。
叶岑不是最听叶祖闵的话吗?他就要偏不让叶岑听。
-
刘佳艺被丢在叶家老宅了,准确来说,不是丢,是叶铃兰是在管不住了,眼不见心不烦,让叶祖闵帮忙看着点儿。
但刘佳艺也就做做表面功夫。
她昨天索性从学校跑回来了,叶源一直在家里,非常佩服堂妹的大胆,接着刘佳艺就在院子里跪了一个小时,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第二天直接连去都不去了。
叶源在院子里画画,看着刘佳艺穿着睡衣,躺在秋千上摇来摇去,“我要是叶三,我肯定嫌弃死你了。”
刘佳艺抬起手臂,摇摇手指,“不会滴,四哥是不会嫌弃我的,你不懂,四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叶源冷哼一声,“话都不愿意跟你说,你就自我欺骗吧。”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现在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刘佳艺和叶源拌着嘴,从不远处就驶过来一辆车,他们不约而同的看过去,发现是大哥的车。
刘佳艺飞快地坐好,说不定四哥也来了。
她眼巴巴的朝车里望,但只有叶岑下来了,刘佳艺嘟囔了一句没意思,又躺了下去。
叶源上前,“大哥,你怎么来了?正好要吃饭,你”
叶岑从小就一板一眼正经严肃,他们这些弟弟妹妹都怕他,对方的不苟言笑,让他们不由自觉的觉得紧张。
“不用了,我来拿个东西就走。”
叶岑进了客厅,直接去敲书房的门。
叶源在门口等着。
叶祖闵看见是叶岑,表情很是柔和,“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希望您能赠送我一盆花。”叶岑觉得有些不是很好开口,他长这么大,很少找人讨要东西,说完连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花?”叶祖闵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手一挥,“花房里什么花没有,你想要哪个,尽管搬。”
叶岑顿了一下,“好。”
“我想要那盆墨菊。”叶岑说,“付老先生赠给您的那盆。”
他还专门点明要哪盆。
“那那个不行,”叶祖闵说,“我记得你不爱花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要花?”
“好看。”叶岑说,他没说叶令蔚要,说了叶祖闵更加不可能同意。
叶祖闵觉得稀奇了,这可是叶岑第一个跟自己伸手要东西,虽然肉疼,但他还是答应了,摆摆手,“去搬去搬,赶紧搬走。”
如果一开始叶祖闵就知道叶岑要了花是为了去哄叶三开心,他一定把叶岑乱棍打出去。
更别提他在看见叶三也随手把喝完的水直接往花盆里泼的心塞。
叶岑让人搬着那花上了车时,刘佳艺瞪大眼睛,嚷嚷道,“凭什么?死老头子偏心,上次我就摸了一下他就吼我!”
叶岑看了一眼小姑娘,难得开了尊口,“好好学习。”
刘佳艺躺下来,跟个流氓一样翘着二郎腿,“大哥也变得爱操心了?”
回答她的是车尾气。
“”
叶令蔚晚上到家时,就看见了放在阳台上的那盆墨菊,迎风挺立着,菊花高洁,墨菊将那份不入红尘更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叶令蔚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它的叶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费澜。
[好看吗?我哥把老头子的花搬来给我了。]
实话说,他还真挺开心的,这可是叶祖闵的宝贝花花,叶岑说给搬就给搬了,不过也由此可见叶岑在叶祖闵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费澜过了会儿才回。
[刚刚洗澡去了,没看见。]
[哪个哥?]
[叶岑。]
费澜又把图片点开看了一下,的确是稀有少见的颜色,费澜头发还有些湿,坐在床边,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空。
[很喜欢?]
叶令蔚窝在被子里,逐个逐个的敲下字,[干嘛?你也要给我送花呀?我不要,我是为了让叶岑尴尬,我才要的。]
费澜的心情却没有因为叶令蔚的解释好上哪怕半点。
他发现,对方的生活一旦回到正轨,疼他爱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并且会越来越多,他们都会不遗余力的讨好他,希望他得到他的注意。
现在是叶岑,将来还会有很多人。
也不止是送花,他们会献上最珍贵最奢侈的礼物。
费澜站起来,走到隔壁艾舒的香案前,下午上的香还在袅袅往上升着白色的烟雾,使照片里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
“我希望所有人都爱他,但我希望,他只爱我。”
-
高临浩在扒拉书包里的零食,他的书包被塞得鼓鼓的,背在背上像一个王八壳子,他看着只背着一只软趴趴帆布包的叶令蔚,不可思议,“你秋游就带这么点儿东西?”
叶令蔚从桌子里拿出来一瓶水,不是很理解高临浩,“带洗漱用品就够了,吃的可以去那边买。”
“再说了,你也不能过去吃两天零食啊。”叶令蔚无奈的说道。
楚然表示这很对。
他们这次秋游去的是申城旁边一个刚开发的风情小镇,虽然说很商业化,但班上一群同学秋游,秋的是一群朋友一起玩儿的那种气氛,去哪里倒不是特别重要了。
两天一夜的秋游,方可蒙早就安排了,花的都是班费,还有这次月考班级平均分第一学校给的活动基金,一大笔钱,不花白不花。
也算是给这帮小兔崽子最后放松的时间了。
站在讲台上,方可蒙还不忘紧他们的皮,“就算是秋游啊,我们也不能忘记我们学生的身份啊,呐,有自觉的同学已经把书都带上了”
“不是吧梦梦,你怎么回事啊,还让不让我们好好玩儿了?”
“谁带书了?拖出来,打死!”
“求梦梦高抬贵手!”
班里顿时一片哀嚎。
方可蒙笑起来,“算了算了,最后再说一件事,出去玩,一定不能乱跑,有事给我打电话,玩的吃的留下的垃圾不能乱丢,要是我发现了,我们就直接停止秋游,立马回来。”
最后方可蒙的语气很严肃,大家都乖乖点头,表示一定做到。
大巴车到校门口来接。
陈丰宝趴在他们教室门口的窗台上,“浩子,给我带特产!”
高临浩也眼含热泪的挥手,“好的!爸爸一定给你带坨屎!”
“”
他们班一共租了两辆大巴车,叶令蔚喜欢做最后边,上了车直接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跑,高临浩也跟上去,一屁股坐在了叶令蔚旁边。
帮叶令蔚拎着书包的费澜,“”
上了高速,离开繁华的城市高楼,车里有人打起了瞌睡,叶令蔚趴在前排的椅背上,昏昏欲睡。
高临浩见状,推了推他,叶令蔚看向他之后,他拍了拍自己肩膀,说道,“来,靠我。”
叶令蔚盯着他,轻轻的贴上去,又抬起头来,皱着眉,“不舒服,下一个。”
高临浩,“?????”
“这他妈你还能下一个?你给我找一个试试。”
叶令蔚揉揉眼睛,“你跟费澜换,让费澜坐这里。”
“噗嗤。”楚然在前边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高临浩垮着脸,“笑个屁。”
不情不愿的跟费澜换了位置,他还不死心的说,“那你靠澜哥也不一定比我舒服啊,我肩膀比他肥。”
楚然听不下去了,“肥,对你来说,不是一个褒义词,注意一下。”
高临浩没理他,扭头希望看见想看见的一幕。
比如叶令蔚嫌弃澜哥的场景。
但一转过去,他的脸就更垮了,叶令蔚钻在费澜的颈窝里,费澜靠在椅背上,两个人看起来,无比贴合亲密。
高临浩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先酸谁。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费澜掀起眼帘,淡淡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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