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默然,最后还是无视了。
弹幕倒是调侃得很起劲,又是男朋友又是鹿匀,还有从天而降的土豪基佬男粉,欢乐多多,应接不暇。
仇斯年轻叹一口气,想顺着网线爬过去告诉他的小男朋友:我真是你老公呀。
网上怎么说来着。
官宣。
他就想来个这个。
存在感已经刷过了,仇斯年点到为止,没再投礼物,没意思,估计一大半钱还得被直播平台捞了去,他要想送男朋友礼物,现实里就可以。
仇斯年没看多久,他对游戏到底是没兴趣,这种枪战游戏看多了眼晕,不过他对打游戏的高一特别有兴趣。
给人的感觉不同于平日。
又酷又拽,一枪爆头时微微勾起的嘴角挑起一丝目空一切的狠劲,迷人得很。
仇斯年看了一会就去干正事了,这学期是毕业年,学生要完成毕业论文,新闻系的老师少,仇斯年在学生中又颇受欢迎,要带的准毕业生不少。
有学生加了仇斯年的微信,备注了姓名,仇斯年有印象,是他带的毕业生中的其中一个。
仇斯年的头像不再是全黑的了,换上了高一十八岁生日的那张自拍,就是那张浅栗色小卷卷的照片。
自拍再加上年代久远,换上头像都是高糊的,但是仇老师喜欢得不行。
仇斯年很喜欢高一这个造型,乖乖的、奶奶的,像只小金毛。
学生给仇斯年发了条微信:老师我是16级新闻班的毛玥,我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是您,为了方便请教问题,我就加了您的微信[可爱/]。
一般学生脸皮薄,又不爱跟老师打交道,都是有什么问题就当面辅导,很少会加老师微信私下请教。
仇斯年教学工作负责,平时对待学生温和又宽松,但其实习惯跟学生保持距离,尤其是女学生。
一年前一个女学生因为他差点被学校劝退的事对他影响还是挺大的。
仇斯年拿起手机回了个“嗯”算作应答。
高一一直训练到了深夜,半夜两点的时候,训练室人去楼空,只剩他一台机子倔强地泛着光。
他是兴奋的,兴奋得停不下来。
刘跃,也就是战队的教练,期间进来好几次,都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摸索着键盘。
刘跃是刘振的亲哥哥,弟弟干了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作为哥哥的,虽然不知情,但心里终归有疙瘩,刘振离开后刘跃在队里呆的那么些天,走在基地都觉得脊梁骨在被全队人戳。
其实队里的人都深谙刘跃的性子,脾气虽然爆了点,但行事是有底线的,眼里也揉不得沙子。
之前亚洲邀请赛输的那一仗其实他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们有更远更高的目标,一个邀请赛充其量就是通往世界舞台大路上的一粒小石子,赢或输都只是积累经验。
但是粉丝们就容易上纲上线,逮着失误能把人喷自闭了,更何况还被爆出来失误是因为收了韩国方的钱。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糟心的缺德事幕后黑手竟然是他的弟弟。
刘跃进出训练室三次,高一都没有任何察觉,第四次走进去的时候,刘跃终于忍不住了。
“还打呢?”刘跃拍拍他的肩膀,面上还有些尴尬。
没由来响起个声音,高一手一哆嗦,扭过头。
高一摘下耳机,喊了声:“教练。”
“这么晚了还训练?”刘跃看了眼电脑屏幕,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这都几点了。”
“太久没打了。”高一转了转手腕,“怕赶不上队友。”
“想多了你。”刘跃笑了笑,“你底子在那,练个几天就上来了,还差这么点时间?再说强训也不是这么训的,劳逸结合懂不懂?”
“嗯。”高一点头。
刘跃平时话不多,此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高一聊着,还是为了切到正题上去。
询问了半天高一退队后的情况,刘跃还是犹豫地开口了:“刘振的事……”
高一猜到刘跃要跟自己说这个,接茬道:“您没必要跟我解释什么的,他是他,您是您,他做了什么,是他自己的事,别人说什么都没意义,而且……我也不想再聊这件事了。”
高一话说得直接,刘跃看着他,了然点头:“嗯。”
“我…继续训练了。”高一转过身,戴上了耳机。
刘跃没再多言,嘱咐了一句“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高一熬得双眼通红,还是兴奋得没有一丝困意,他在美服单排到三点半终于下了线。
高一站在基地的露天阳台上,拿着糖果铁盒,往里面一点一点地掸烟灰。
新年以来的第一根烟。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兴奋,还是因为仇斯年离开后形成的心理落差袭中了大脑,导致精神有一瞬的不正常。
深夜的晚风凉透了,吹得高一脸颊通红。
高一叼着烟,拿出手机给仇斯年打了个电话。
精神是有点不太正常,现在都快四点了。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竟然接通了。
“喂……”仇斯年嗓音暗哑。
高一喉咙一动,掐掉烟摁进了糖果铁盒里,他的声音也同样沙哑:“老师……我想你。”
跟高一在一起后,仇斯年睡觉就不再关手机了,高一这个点忽然打电话过来,仇斯年怔了两秒,顿时醒了盹。
眼皮酸涩,心里却软绵绵的,仇斯年没多问什么,只是轻声道:“我也是。”
高一看了眼糖果盒里的烟头,说:“我又抽烟了。”
“嗯。”
“只抽了一根。”
“嗯。”
“你怪我么?”
“不会。”
“你在干嘛?”
仇斯年闭着眼睛,忍不住轻笑:“在想你。”
春季赛可能会成为高一归队后的首秀,说是可能,是因为高一名为正式选手,却只能暂时担任替补位。
“你已经六个多月没有进行正式的训练了,跟队友之间的配合肯定也没之前那么好了,我不能冒险。”刘跃坦白直言,提出利弊,“陈易暂代你的位置,你做好随时替补每一个人的准备。”
刘跃是个团队荣誉至上的人,话说得有些铁面无情,他怕高一有情绪,安抚道:“都是暂时的,等过段时间你跟他们磨合够了,感觉和默契都回来了,你还能上场。”
其他队员对这样的安排似乎有些震惊,尴尬地面面相觑。
“干什么?”刘跃扬眉厉声问,“看不起替补?替补跟正式队员一样重要,你们有点病有点事儿的不都得替补在后面给你们扛着?”
“没有,没有……没看不起,没看不起。”男孩们赶忙摇头应和。
一旁沉默许久的高一忽然开口:“服从安排。”
队员们齐齐看向他。
“我替补。”高一站起身,倔强傲气的少年眼神已经变了。
刘跃欣慰一笑,拍拍手道:“行了,都去训练吧。”
开学季,学校里事情多,仇斯年忙得没空来基地探望高一,高一又是个行事较真的人,谈恋爱不耽误训练,埋头在基地苦练,两个人小半个月没有见上一面。
仇斯年给高一打过电话,十次有八次是接不到的。
高一训练不带手机,回宿舍的时候基本都半夜了,怕打扰仇斯年,他不会回电话,只会发条微信传达爱意和思念,毫不保留的。
仇斯年也是在看不到男朋友的一个礼拜之后才彻底体会到那天深夜,高一那通电话里饱含的意味。
高一急着往前跑,他要把过去六个月落下的全都补回来。
下午两点,仇斯年在办公室收拾东西。
“仇老师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啊?”邻桌的老师问他。
“今天下午没课,就先回去了。”仇斯年笑了笑,“回去看比赛。”
“什么比赛?”
“嗯……电竞比赛。”
仇斯年早半个月前就知道ke战队近期有赛事,他也不懂这个,跟薛一铭打听后又向他寻来了一张门票。
到达比赛场地,高一一伙人下了车。
车外有不少举着灯牌和手幅的粉丝,高一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低头径直往前走,没有注意到夹在人群中的仇斯年。
高瘦的少年背着外设包,穿了件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遮住了脖子,整张脸只露出棕色的眼眸,锐气风发。
高一坐在后台,盯着手机注视良久。
他没跟仇斯年说今天有比赛,觉得没必要,仇斯年的生活离电竞始终很远,来看比赛应该挺耽误时间的。
春季赛比赛时间周期长,历时一个多月,战队分组纳入不同赛区,每周比赛五场,根据比赛积分排名入围周决赛,全部比赛结束后,联赛积分最高的战队获得当季总冠军。
国内的电竞行业起步晚,国民关注度又低,近两年来才有飞速的发展,很容易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像这种国内比赛,一周五局,时间紧凑,对ke这种老牌战队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横扫其他新晋的年轻队伍基本不在话下,他们的目标还是欧美的那些强队。
国内当然也有劲敌,pqp战队,国内位数不多的能跟ke抗衡的队伍。
今天已经进入周决赛阶段,前期周中赛ke战队积分排名遥遥领先,高一这个“替补”甚至都没有抵达比赛现场,独自一人在基地训练。
三局比赛已经结束,ke战队的总积分依旧排在前列,第四场比赛开始后局势发生微妙变化。
林飞出现了好几次明显的失误,陆鋆跟人贴脸火拼换来的人头他却一枪没有狙中,白卖了个陆鋆,之后还卡着圈被人扫死了。
何言清皱眉,扭头看了他一眼。
林飞咬着牙,不动声色地扭了扭自己的手腕。
高一坐在后台休息室,毫无情绪地看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战队排名。
第四局比赛结束,ke战队积分落后,被pqp、4cc战队超越,屈居第三。
三分钟后,刘跃来到了后台休息室。
高一起身便问:“飞哥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刘跃皱眉看着他,没回答。
林飞平时不可能犯这种低级失误,还有前两天的比赛,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高一这些天早起训练的时候,经常能在训练室看到他的身影。
林飞是队里的老队员,年纪比何言清还大些,陈易是去年才招进来的新队员,名义上是替补,所有人都明白,他将来要替的是林飞的位置。
“去年的手伤一直没有治好,最近又复发了。”刘跃叹息一声,“你调整一下,准备上场。”
“替他吗?”
“是。”
“他是狙位。”
“狙位怎么了?你担不了狙位吗?”刘跃语气急躁。
高一沉默不语。
不是担不了,是不想担。
“你现在是替补,不管是断后位、指挥位、突击位,那都是替补干的事儿,一个也回避不了。”刘跃心情烦躁,自觉话说得有些严重,缓和语气道:“我知道你擅长突击位,现在是特殊情况……”
“飞哥他应该不希望有人替他。”
“他不希望?”刘跃提高了嗓音,“希不希望是他说了算的吗?他想干嘛?打完这几场就落个残疾再含恨退役吗?”
高一眼眸一颤。
刘跃按了按眉心,沉声道:“行了,你赶紧准备一下,准备上场。”
走出休息室的时候,高一在门口遇到了林飞。
“飞哥。”
林飞正低头看自己的胳膊,闻声抬头,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高一看了眼林飞的胳膊,没说话,径直要走。
“等等。”林飞拉住他,抬起拳头,嘴角挂着笑,“加油。”
高一握起拳头跟他碰了碰,点头嗯了一声。
高一在林飞的位置上坐下,不发一言,扭头朝旁边的三个男生微微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陆鋆眼睛发亮,冲他扬了扬下巴。
比赛开始,导播直接把镜头切给了高一。
今天是ke战队的gone自打假赛风波后回归战队的首秀,官方当然要借这个话题造势增加比赛热度,更何况高一本身就是个行走的热度。
电竞圈的职业选手不少,能成为光鲜亮丽的电竞明星却屈指可数。
高一的条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长了张好脸蛋,天赋又高,所以薛一铭拿他当个宝贝。
解说员果不其然把话题引到了高一身上:“上一局fly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啊,ke战队已经换上了gone,要说前不久gone才刚刚归队,今天可以说是归队后的首秀啊。”
“是啊。”另一女解说员笑着应和,“已经大半年没在比赛中看到gone了,我这个姐姐路人粉还挺想他的,就是没想到gone竟然变成替补了,不过看样子,打假赛的风波好像并没有对他造成过大的影响,期待他今天的表现……”
高一喜欢跟人贴脸刚枪,但狙位其实也玩得来,就是比较莽,沉不下心来。
何言清也察觉到了,高一离开战队的这段日子,人沉静了许多。
镜头时不时切到高一身上,仇斯年静静地看着大屏幕里偶尔一晃而过的少年。
最后一波安全区刷新,ke只剩gone、鹿匀和pure,三个人驱车跑毒,在路上被人扫了几枪。
高一换上scar-l,身子探出车窗外迅速打了几枪。
ke击杀数加一。
“漂亮!”女解说员语气激动,随后又惋惜道,“gut不应该扫这几枪的,运气好还能苟进决赛圈的,贪了啊。”
“是贪了,车里三个人呢,还有gone,得惜命啊。”
ke三个人跳下了车,pure掉了大半的血量,找掩体打药。
“在这卡着吧。”高一忽然说,“咱们离安全区近,又是开车过来的,比他们都快,不用跟他们硬拼,卡在这里收人头就行。”
“不像你啊。”陆鋆笑了。
高一不多废话,找了个掩体伏地。
果不其然来了两个过路的,何言清刚开镜,高一就道:“我的。”
何言清扭头看他,高一头也不回地说:“队长你的位置太容易暴露,必要的时候卖我就行。”
高一深知何言清的狙击水平高过自己,活到最后了,得留个断后位补人头,不然光靠他和陆鋆两个突击手贴脸火拼,拿不下这场比赛。
高一是奔着吃鸡去的,不单单是为了那几个靠击杀数获得的积分,他们必须要赢,才能把落后的分差补回来。
高一换枪,开镜,瞄准人头,利落地给了一枪。
这一枪瞄得准,直接一枪爆头。
人已经陆续聚到安全区,安全区刷在了野地,掩体太少,只能正面对枪,四周响起枪声,击杀公告刷新得飞快,存活人数越来越少。
高一的位置早已暴露,他原地投了颗烟雾.弹,飞快地跑向了另一块石头。
对面果不其然直接朝烟雾区投了颗雷,高一躲避不及,掉了一半血。
“能判断位置吗,队长?”高一边打药边问。
“嗯。”何言清应了一声,拉侧身,开镜,狙了一枪。
右边石块后面闪过一个人头,高一赶忙提醒:“右边草里!”
尽快陆鋆反应迅速地开了几枪,何言清还是被击倒了。
“操。”陆鋆骂了一声,自己的位置也暴露了,他飞速伏地,却被一颗雷击中了。
“啊……”女解说员惋惜地叹息,“这一波鹿匀莽了啊。”
男解说员摇头道:“不过补不补那几枪,结果应该都差不离,他和pure位置离得太近,就算没被发现,一颗雷投过来,也会被活活耗死,也不亏,还带走两个人。”
pure和鹿匀一死,高一成了ke的独狼。
此刻的存活人数是三,除了高一,另两个都是pqp战队的成员。
“一个满血,一个丝血。”何言清在一旁说。
“嗯。”
高一躲在掩体后面,换了把scar-l。
以一敌二。
高一深呼了口气。
干他妈的。
他飞快地侧身扫了几枪,两方正面对枪,对面被击杀,高一被打成丝血,他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跑到另一边一顿扫射。
“漂亮!!!”伴随着解说员的赞叹声,高一在血量掉得只剩一丝血皮的同时,将对方击杀。
“就是这个位置!就差这两枪!gone非常明智地没有选择补药!”解说员激动地提高了音量,“恭喜gone!恭喜ke战队顺利吃鸡!”
导播把视角切到ke战队,高一摘下耳机,抬头正面迎上了镜头。
他怔了怔,对着镜头勾了勾嘴角。
一个不同于往日的很畅快的笑,仇斯年也跟着笑了。
真帅啊。仇斯年抑不住心里的悸动。
当日比赛结束,ke战队积分排名位居第一,pqp紧跟其后,位列第二。
“进决赛是稳了,这两天回去好好休息,一个春季赛把你们一个个给紧张的。”刘跃难掩脸上的笑意,嘴上还不饶人,“尤其是gone,你这几天每天睡够五个小时了吗?成天就见你窝在训练室里……”
“哪儿啊,他一天就睡仨小时。”陆鋆在一旁帮腔,“跟疯魔了一样,小奶糕啊,你就缺了六个月的训练,凭你的水平还不至于落到我们后面去,至于这么拼死拼活的吗?”
刘跃没忍住踹了他一脚,骂道:“什么叫就缺了六个月的训练,谁都跟你似的这战队还能不能用了?”
高一沉默不语,走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忽然站住了脚。
仇斯年倚靠在休息室的桌子上,低头看着手里的宣传海报。
听到动静,仇斯年抬起头,他朝高一温柔一笑:“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