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看过这些人的脸色,冯妙君就明白,前方的剧变恐怕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以她脚程,越过复杂地形与无数障碍物之后,终于抵达前线。 眼前豁然开朗,冯妙君见到这里地形的异变,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原有的防御工事全部倒塌,两支大军正面绞杀在一起,燕人努力往前推进,要抢占桥头堡位置。只要越过这道天堑,整个颖公下城就袒露在他们面前。 熙军不知道利害么?可是他们的战力、士气、军武铠甲与敌人相比,实是差了不止一筹。冯妙君久处军中,这时很轻易就看出大势趋,熙军被冲得节节败退,留下一地尸首。 老实说,这支穷途末路的军队到现在还有战力,还没有溃散,已经是个奇迹了。据说从迁都颖公城之后,熙王就将行政权和军队指挥权全部扔给了国师,首开君主让权于国师的先例,所以这会儿指挥战争的应该是玉还真。 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能让熙人虽败而不溃。冯妙君对她的好奇心,又上了一个台阶。 再靠近些儿,她就发现熙军当中还有两个特别的身影所向披靡,锥刀一般冲入敌人队伍,把队列阵型扯出一个缺口,后头的熙军冲上来补充,很大程度上拖延了燕军进攻的脚步。 冯妙君眯起了眼。 那不是人类。 其中一个身形如豹,但比普通豹子要大上四、五倍,皮毛赤黄相间,头生一角,身后三尾。其动作凶猛、身姿矫健,人类肉眼几乎跟不上它的速度,一爪就能拍出去四、五人,普通燕兵被它咬上一口就十死无生,坚厚的战甲也跟纸糊似的被一下戳穿。 这种妖怪很少见了,冯妙君也只在书里见过其绘页,称作狰。没想到国师手下就有一头,并且道行还相当高深。 另外一头也是怪物,全身覆盖鱼鳞状的土黄色坚甲,头小尾长四肢短,若不看蜗牛一般高高拱起的背部,它就和老鼠没什么两样。但这东西有两层楼那么高,行进方式也很特别。旁人走路都用脚,它则是将全身都缩成一个圆球,直接滚过去! 那一身钢铁般的硬甲,冯妙君看着都替它嫌沉,但是一旦滚起来,惊人的重量就转变为巨大的动能,实不输于一个实心大钢球。它所到之处,燕军拼命闪躲,立刻就现出了空档,有那避之不及的,一声不吭就被碾成了肉泥。 有这两头妖兽死死扼守桥头堡,燕军一时居然占不到上风,战线居然隐隐有回撤的趋势。 站在高地上的玉还真脸上却无喜色,只是频频观顾战场,眼中有焦急之色:“还未找到胡天?”
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但回复无一都是:“不曾。”
那家伙就是再顽劣,前线都快天翻地覆了,它总不可能丁点儿都未察觉吧,莫不是遇上甚麻烦?玉还真樱唇微抿,静下来心默念一段口诀。 虽然口中无声,但她手上的链坠却跟着焕出了淡淡金光。 …… 黑马车刚出营地大门,后头就传来了天崩地裂的巨响。接踵而来的天摇地动,让拉车的马儿人立而起,长声嘶鸣。 人员、车马、物资,四下里陡生混乱,陈大昌忙着安抚马匹,目光朝远处看去: 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横竖黑马车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他目光一闪,趁乱弃了马车,脱了黑袍,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往外疾奔,不多时就远离了营门。 不过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喀喇一声,紧接着是震天的怒吼! 这声线狂暴、低沉而雄浑,绝非人类。陈大昌百忙中回头一看,目光顿时凝住。 他驾驶了大半天的黑马车,车厢被顶破了,里面钻出个怪物,双手拍胸,正在仰天长啸。此物高三丈(十米)有余,形如巨猿,浑身肌肉贲张,咆哮时咧开一张血盆大口,露出的獠牙比车辕还粗。 这么个庞然大物,体重自然不轻,黑马车直接被压垮,马儿疯狂挣扎,好不容易挣脱出去,一路奔向远处。躺在车厢里面的兵头子生死不知,陈大昌猜想他应该是被巨猿一p股坐死了。 陈大昌眼晴也尖,一下就注意到它大臂上佩戴着的两只护臂,仿佛纯金打造。那颜色、那款式都有些儿眼熟…… 被他关在酒坛里的白毛小猴,好像就戴着这样一对护臂? 恰在这时,巨猿向人群投来杀气腾腾的眼神,陈大昌赶紧转过头,不敢与它对视。方才他对猴子可称不上友善,现在要是被逮,下场只会比车厢里的兵头子更惨吧? 幸好这头巨猿像是受到召唤,没有打算先寻他的晦气,而是转头望向南边,接着脸上就露出一个很人性化的焦急表情。 它喷了两口气,四肢展开来,往前线奔去。十几万斤重的身躯连蹦带跳,把地面晃得跟遭受了七级地震似地,其弹跳力又好,转眼就远离了营门口。 陈大昌透出一口凉气,悄悄潜出人群,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玉还真站在高处,手中一口小鼎冒着红色烟气。随着她的调派,红烟飘散出来,落到每个前线的熙国修行者和士兵身上。鼎中烟气越来越少,很快就见了底。这是熙国现存的元力,眼看到最后一战了,她再无保留。 得元力加持,熙人却是精神一振,气力都平空涨了两成,对前线的抵制越发卖力。 燕军的潮水,一时间竟然不再前涌。 众将看在眼里,都感振奋。玉还真嘴角也弯起一点弧度,却是阴郁的一点笑意,心思早就沉了下去。 燕国攻下旧都之后,熙王曾尝试向它求和,愿意以旧都为界,将最丰饶的土地都献给燕王,并且每年还会进贡大量资材。这条件听起来已经足够丧权辱国了,玉还真当时都恨不得拿鞭子抽死他,结果燕王居然还拒绝了,坚定地继续挥军西进。 他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熙国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