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举起了那个金猪存钱罐,视线却凝在谢柳脸上。
他皮笑肉不笑:“这算是施舍吗?”
谢柳愣住,心尖颤了一下,有股寒意冉冉升起,她宛若被冻住了一般。
只听陆筝接着道:“说好听点,应该算是捐赠吧。”
“你也算有心了。”少年扯着唇角,最后把存钱罐塞回了谢柳怀里,他将手揣回裤兜理,语气凉凉的:“谢了,不过用不上。”
有了谢树华那两张卡,父亲的住院费治疗费,他和母亲,姑且不会为此犯愁了。
只是母亲那个人,藏不住心事。陆筝怕谢柳和赵慧遇上,所以他冷声赶谢柳走。
“我送你去车站,应该还有一班车回临川镇。”
陆筝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透着冷了,柔和了许多,但仍旧透着疏离感。
谢柳能感觉到,她想问陆筝怎么了,却被男生半推着往外走。
直至出了住院部大楼,陆筝才收了手。
他两手揣兜走在前面,收回了想要帮谢柳拿包的念头,自顾自的往医院大门口的方向走。
谢柳愣在原地许久,见陆筝丝毫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的意思,她只好揣着满腹委屈,揪紧书包带小跑着跟上去。
陆筝是打车送谢柳去的汽车站,一路上他都将手支在车窗上,没跟谢柳说过一句话。
直到下车前,少年才瞥了眼谢柳还抱在怀里的金猪存钱罐,轻皱了一下眉:“把你的猪收起来。”
“财不外露不懂?”
那语气,颇有几分不耐烦。
谢柳“哦”了一声,默默把存钱罐放回书包里。
她整个人蔫了吧唧的,聋拉着脑袋,直到陆筝将她送上车,也没再主动开口说什么。
谢柳想着,陆筝这样的变化,或许是跟他的父亲车祸受伤有关系。
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人会性情大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柳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
上车后,谢柳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书包放在腿上,听跟前的陆筝语气沉沉叮嘱:“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谢柳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那些想安慰他的话,全都被陆筝的冷漠拒之余外。谢柳只好点点头,然后目送陆筝下车。
她没有目送陆筝的身影离去,只看着他下了车便收回了视线,然后低着脑袋坐在后排。
是以,谢柳并没有看见下车后穿过人群往外走的陆筝慢下步子来。
少年于人群中回眸,往车尾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
看见低垂着脑袋的女孩时,他揣在兜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想了想离开时,拜托过医院的护士帮忙照看父亲,又想了想应该已经回到病房的母亲……陆筝回身,将卫衣的帽子扣在头上,他埋头回到了那辆车上。
这一路,陆筝和谢柳一个坐车头一个坐车尾,首尾相隔。
直至汽车到站,谢柳下车,陆筝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目送她的身影进入那条熟悉的小巷子,他才将卫衣的帽子拉下,露出那张冷白皮的俊脸。
少年的来去如一场隐没在夜色里的风,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
一个月后,谢柳从王顺那里得知了陆筝回来的消息。
听说陆筝的父亲已经醒过来了。
那场车祸使得他父亲的双腿落下了残疾,医生的意思大概是陆开阳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对于陆筝他们家来说,双腿残疾的陆开阳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
谢柳还听说,陆筝有辍学的打算。
最终还是班主任荣嬷嬷劝下来了,才又回到了班级里。
确定陆筝回来上课的具体日期后,谢柳起得很早,从大伯家的早餐铺子带了早餐,去明月巷的巷口等那个少年。
晨光破晓,璀璨的金光覆在女孩身上,有种如梦似幻的朦胧美。
陆筝从巷子里推着自行车出来时,恰巧就看见了这样美丽却梦幻的一幕。
他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惊艳,情绪复杂却又一脸隐忍。
最终,少年敛去了满目光华。思虑了片刻,陆筝骑上了自行车,装作没看见巷口的谢柳一般,骑着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巧的是,谢柳正好抬眸看见他的身影。
于是她惊愣了片刻,而后冲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陆筝!”
少年没有回头,身影越来越远,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拎着早餐的谢柳呆愣原地,许久都不敢相信,陆筝就这么扔下她走了,头也没回。
接下来的一周里,谢柳清楚的感受到了陆筝对她的疏离。
上下学再也没有主动等过她,甚至还会在她主动约他一起回家的时候,以各种理由拒绝。
他那辆自行车就是最好的借口。
没有后座的自行车,载不了人,也没办法和步行回家的谢柳同行。
就这么顺其自然的,两个上下学没再同路过。
可即便如此,谢柳还是在想尽办法的靠近他。很快,谢柳是陆筝小跟班的传闻便在学校传开了。
大家总能看见谢柳追在陆筝身后,即便陆筝没再回头看过她,更不会停下来等她。
就连林昭都忍不住笑话谢柳:“你也不过如此嘛,得到了却留不住,又有什么用呢。”
比起自己,林昭觉得现在傻兮兮追在陆筝身后跑的谢柳更像个笑话。
林昭的话激得谢柳用手里的书砸了她。
当时正是课间休息的时间,因为快要高三了,大家课间都很消停,基本没离开座位,都乖乖做着自己的事情。
所以谢柳用手里的数学书砸了林昭时,班里不少人看见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刚回教室的陆筝。
陆筝回来时,林昭和谢柳已经打起来了。
两个女生打架,无非就是揪头发挠脸,诸如此类。
谢柳明显不是林昭的对手,被同学们拉开时,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两三道血印子,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校服也歪歪斜斜的,把自己弄得特别狼狈。
不久后,荣嬷嬷赶到了。
当着众学生的面,荣嬷嬷黑着脸把林昭和谢柳带去了教师办公室。
自此,教室里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众人才散开了。
和陆筝一起回到教室的王顺多嘴了几句:“筝哥,谢柳的脸被挠伤了,要不要我去给她买点药处理一下伤口啊?”
这个想法,也一直在陆筝脑子里徘徊着。
可真听见王顺说出口,陆筝却退缩了。
他又想起了那两张卡,那二十万。
薄唇轻抿成一条线,弯了弯,音色薄凉:“不用,让她长个教训挺好。”
不会打架还学别人打架,就该长个教训。
“那周末我生日,要不要叫上谢柳啊?”
王顺和陆筝也是好些年的兄弟了,陆筝喜欢谢柳,他和杨东他们老早就看出来了。
可自从筝哥从县里回来,对谢柳的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现在王顺和杨东一样,摸不透陆筝心里在想什么。
但陆筝和谢柳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他们能感觉到,所以还是谨慎些,问一下陆筝的意思比较好。
少年沉默了一阵,轻蹙的眉展开,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淡淡道:“叫上吧。”
“正好做个了结。”
王顺:“……”
他想问陆筝,做什么了结,却又碍于男生的脸色过于难看,没敢问出口。
……
上课铃打响时,谢柳和林昭先后回到了教室。
她翻开了下堂课的课本,从书页里翻到了一张字条。
有那么一秒钟,谢柳以为是陆筝将字条夹在她书里的。
浮躁的心有了片刻的沉寂,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张字条,上面的字迹张牙舞爪,和记忆中陆筝的字迹截然不同。
落款写了王顺的名字,所以谢柳终于承认,字条不是陆筝写的。
是王顺夹在她的课本里,字条上的内容很单一。
周末是王顺的生日,邀请谢柳参加聚会。
谢柳回眸看了眼趴在桌上睡觉的陆筝,有些失落。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堵得慌。
她能感觉到陆筝的变化,但却不肯承认。
甚至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陆筝只是因为他父亲陆开阳的事情,性情有了一些变化。
毕竟除了对她有所不同以外,他对王顺和杨东他们还是一如既往。
勾肩搭背,一起翘课一起不学无术。
体育课打完篮球,陆筝也没再接过谢柳特意给他买的水。
少年的这份疏远,持续至今,眼看着高二下学期就快要结束了。
谢柳觉得自己是该找个机会,明确告诉陆筝自己的心意,并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下午放学后,谢柳一个人去了礼品店,给王顺挑了生日礼物。
当时她脸上还顶着伤,在店里遇上了高三一班的许以安。
少年和谢柳一起,停在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球面前。
玻璃球里是一只梅花鹿,底座通了电,五色的灯光将玻璃球映得美丽而梦幻,球内还有雪花纷纷扬扬,特别好看。
谢柳看中了这颗玻璃球,想买给自己做生日礼物。
她和王顺只差了一天过生日。
就在谢柳犹豫着要不要买下那颗玻璃球时,一只修长的手探入了她的视野,将那颗玻璃球拿走了。
谢柳的目光中顺势随着那只手看去,自然也就看到了手的主人许以安。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晚点。感谢在2020122923:46:312021010216:1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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