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双眼微红,明显是哭过的。
刚才过来的那帮医生里,有苏清在国外时认识的师兄,肿瘤科的。
谢树华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是脑癌。
得知消息的时候,苏清当即便红了眼眶,完全不敢相信。
但她的那位师兄是肿瘤科的专家,他的话苏清还是得信的。
谢柳得知此事,愣了好一阵,反应过来时不觉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是误诊。”
她喃喃着,转身跑出了病房,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可事实证明,谢树华脑袋里真的长了瘤子,拍的片子里清晰可见。
这件事对于谢柳一家子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打击。尤其是她听见医生私下里跟苏清说谢树华可能没多少时日可活时,脑子里顿时嗡嗡的,一片空白。
等谢柳回过神来时,她的颊侧已经湿了一片,泣不成声。
虽说这么多年里,谢柳和谢树华的父女关系并不算特别融洽,但一想到谢树华不在了,谢柳心里还是很难过。
有些被积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涌了出来
有谢树华手把手教她练钢笔字的,也有谢树华卷着书给她朗诵国外名著的……都是些早已淡化的记忆,此时此刻却不知怎么变得无比清晰。
谢柳想,她其实并没有自以为的那样决绝。对谢树华的不满,也并不是那么的深邃入骨。
这不,一听谢树华所剩的日子不多,她竟开始懊悔起自己之前跟他吵架的事情来。
甚至谢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把谢树华气出病来的。
……
夜里,谢树华出院了。
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既然已经确诊是脑癌晚期,他想和家人一起度过明天的生日。
谢树华五十岁了,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到头来却疏忽了自己的女儿,使得谢柳与他的父女关系近乎恶劣。
确诊后,谢树华赶走了所有人,包括苏清。
他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傍晚时分才传了大家进门,说要出院回家。
为此谢柳还跟他对峙了一阵子。从谢柳的角度来看,有病就该配合医生接受治疗,谢树华选择出院就是主动放弃了和病魔抗争的机会。
为人子女的,她自然希望谢树华能接受治疗,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谢树华沉眸看着谢柳,看见她微红的眼眶,触动很大,“小柳,医生说了,爸爸的脑部已经被肿瘤给占据了。”
“以时下的医学水平,想要治愈,希望渺茫,等同于无。”
说这些话时,谢树华的面容很平静,语气也低沉没有太大的起伏。
这也算是他在病房里静坐一个下午得出的结论。
从最初的不敢相信,到悲痛不甘,最后全部归于平静。
所以谢树华才决定出院,回家和家人们一起,度过他剩下的时日。
……
谢柳没回租房,晚上跟着苏清他们回家住了。
睡前,她跟陆筝通了电话。被问及谢树华和苏清的喜好时,谢柳支支吾吾半天,最终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竟从未了解过父母的喜好。
所以都是一样的,谢树华和苏清对她照顾不周,鲜少尽到做父母的责任。
而谢柳呢?她这么些年,好像也没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
谢柳没告诉陆筝谢树华查出癌症的事情,通话过程中,基本是陆筝一个人在讲话。
当他说他明晚七点落地绵城国际机场时,谢柳平淡的反应引起了陆筝的注意。
他察觉到了谢柳的心不在焉和心事重重,便追问了一句。
谢柳被他这一问,心里很乱。
因为晚饭后,谢树华有跟她单独谈话来着。
谈的是谢柳的终身大事,谢树华的意思还是觉得许以安与她般配。
谢柳当时就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说她喜欢陆筝,而且已经接受了陆筝的求婚。
谢树华听了,差点气晕过去。
为此,母亲苏清和大伯、大伯娘都来劝过谢柳,让她不要和谢树华吵架,别惹谢树华生气。
她的父亲,现在是个病人,严重点说,也算是将死之人。
所以家里每个人都得让着他,谢柳也不例外。
她也怕因为自己,再缩短谢树华的寿命,害得他再晕倒。
谢柳便回自己屋了,然后接到了陆筝的电话。
眼下被陆筝问及心事,谢柳也只是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没事,就是有点累有点困。”
电话那头的陆筝迟疑了片刻,选择了相信谢柳的说辞,温声回:“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明晚我就回去了,到时候再好好抱抱你亲亲你。”
谢柳笑着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她唇角的弧度慢慢展平,心下低落不已。
原本谢柳的计划是明天晚上带陆筝回家见父母,可现在谢树华突然查出了脑癌……以谢树华对陆筝的不喜程度,要是谢柳明晚真的带着陆筝回家吃饭,说不定会气得当场晕厥再被送医院去。
这件事,谢柳打算明天一早再跟谢树华谈谈。
在把谢树华说服之前,谢柳不敢给陆筝任何保证,她害怕让陆筝空欢喜一场。
……
翌日清晨,小雨。
谢柳帮着苏清准备了口味清淡的早餐,并在餐桌上再一次提起了陆筝。
“爸,妈。我是真的爱陆筝,这辈子就想嫁给他。”
女音诚恳,尽可能的用平静的语气去说服二老。
母亲苏清的反应很淡,她对陆筝并没有太大的偏见,和谢树华不一样。
所以话落后,苏清是打算接话,问她今天陆筝会不会过来吃饭的。
结果谢树华先开口了,语气冷沉:“一会儿以安会过来。小柳,你和以安有一阵子没见面了吧?”
提到许以安,谢柳皱起了眉。
她和许以安确实很久没见了,就因为谢树华想撮合他们俩,所以谢柳现在对许以安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这些日子里,许以安试图联系过她,但谢柳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态度已经特别明了了。
而且就在她和陆筝确定关系后不久,谢柳还发了朋友圈晒了合照。
按理说,许以安肯定是看见了,也应该知道她和陆筝的关系才对。
怎么还接受了谢树华的邀约,来她家里串门?
谢柳眉间浮着愁绪,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一脸严肃地对谢树华道:“爸,您别再打许以安的主意了,我不喜欢他,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谢树华沉了脸色,“以安有什么不好的?上市公司ceo,人品正直,性格也好。”
“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欢你,会对你好。”
谢柳:“陆筝对我更好,陆筝也很喜欢我,陆筝的人品和性格也都很好。”
“最重要的是我也很爱他。”
“你!”谢树华气得涨红了脸,“你非得把我气死才高兴是不是?”
“陆筝那小子哪里好了?上学的时候整天不学无术,后来为了钱还伤害过你!再说他们家的家庭情况你也知道,家里还有个下半身瘫痪的老父亲。”
“你和他在一起,现在也许是真的感觉幸福。可是小柳,结婚不是谈恋爱,结了婚你和他就是要长长久久生活一辈子的。”
“以后他父亲年纪大了,你不得跟着他一起服侍?”
“你爸我是没什么活头了,我跟你妈就你这一个女儿,我们只希望你将来能过得更好,嫁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那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就是许以安,你明白吗?”
谢树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会儿正猛烈喘着气,面上情绪复杂。
他打定了主意,要让谢柳和许以安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肯让步:“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打算和陆筝在一起,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和你妈的死活,再也用不着你管!”
但这两句话,便把谢柳的路给堵死了。
许久,她才目光沉沉地看着谢树华,问他:“您这是非要逼我在父母和陆筝之间做出选择是吗?”
谢树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沉声应了一句“是”。
随后,他补充道:“你自己做选择吧,是选那个叫陆筝的还是选我和你妈。”
说完,男人放下了碗筷,起身慢吞吞的朝书房去了。
餐桌上只剩下谢柳和母亲苏清两人,后者看了谢柳一眼,轻叹了口气:“小柳啊,你爸他都是为了你好。”
“以安那孩子是真不错,上次你把你爸气晕还是以安送他去医院的,为我们忙前忙后,这些你把和我都看在眼里。”
“你啊,别跟你爸闹了好不好?他身体不好,你这要是选了陆筝,说不准他就……”
后面的话苏清没说,但谢柳明白她的弦外之音。
无非就是她前脚在父母和陆筝之前选择了陆筝,后脚谢树华就气得当场离世这些话。
谢柳心里五味陈杂,几乎被痛苦淹没自我。
她紧握的手,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刺疼一阵阵的,像电流漫过心间。
谢树华这是在用他的生命要挟她,逼着她放弃陆筝。
谢柳明知这一点,也对此深恶痛绝,可她拒绝不了……因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生育之恩未曾报答,她不敢也不愿拿谢树华的命去赌。
正如许以安对她说的,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如果她今天真的为了陆筝放弃了父母。那等将来谢树华不在了,她和陆筝的婚姻也会烙下一道痛苦的痕迹。
也许刚开始的几年,谢柳还不会感觉后悔,但十几年二十几年呢?
谢柳没办法保证,自己一辈子不会后悔。
所以,她最终没给陆筝打电话,没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哈!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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