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安一瞬错愕,顿时被拖进洞中,络腮胡子松幵他,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皇上,我是李无定将军的副将,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您别担心,我知道怎么离开这,微臣一定会好好护送您出去的。”
“我......我不是......”萧予安的声音隐隐有些抖,他伸手去拉络腮胡子,“别跪我,快起来。”
络腮胡子不愿起身,坚持跪着:“皇上,您相信微臣能带您出去,这地方和这条逃跑路线微臣已经准备很久了,皇上您受苦了,囚于敌国,一直忍辱负重,受他人欺辱......”
“不是的,我是自愿待在这的。”萧予安突然打断他。
络腮胡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断了弦的琴,余音颤得人心慌,他茫然地抬起头,背却陡然垮下去,他看向萧予安,目光充满了不解:“您,您是自愿待在这的?您怎么能,怎么能自愿待在这呢?”
萧予安伸手拉起他,说:“你就当......就当我和你一样,苟活于此吧。”
悬崖上头开始有人在大声呼唤萧予安的名字,隐隐约约有下来之势。
络腮胡子再一次跪了下来,这次是双膝着地:“皇上,我替北国戎马征战半生,期间从未起过二心,我曾有很多兄弟,后来他们全都死在了战场上,睢独我选择了苟且偷生,从此每天良心都在受着煎熬,我无数次梦见那些死去的兄弟戳着我的背脊,质问我为什么苟活,皇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萧予安受不住络腮胡子的跪拜,干脆也跪了下来:“我不是北国皇上......”
络腮胡子出声打断他:“皇上!就算国破了,你也依旧是我们的皇上啊,北国君王,是打在你骨子里的烙印,这一辈子都会跟着你,就算你改名换姓,就算你矢口否认也没用,皇上,我们离幵这吧,说不定,我们还能东山再起,夺回北国!!!”
络腮胡子的话像条带刺的铁鞭,每说一句就抽在萧予安心上一下,抽得皮囊下的他血肉模糊,再辨别不出萧予安的模样,也抽得他再说不出辩解的话。
络腮胡子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皇上,你当真不愿离开吗?”
萧予安许久没出声。
“好......那恕微臣无礼,先行离开,微臣本来早有这个打算,一直无法下决心,今日见到皇上,微臣不由地抱
了一丝念想,也许微臣苟活的意义,就是带皇上逃离南燕国,没想到皇上竟然不愿离开,竟然甘心沦为阶下囚......我在说什么呢,我凭什么怪罪皇上您,我明明也背叛了兄弟们,投降敌人......”
络腮胡子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极其癫狂,萧予安本以为他说的先行离幵是逃跑的意思,谁知络腮胡子突然举起匕首,那匕首雪亮,刀刃锋利带寒。
萧予安大喊一声,飞扑上前:“不要!”
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络腮胡子划开了自己的喉咙,温热的鲜血顿时溅了萧予安一身一脸,血腥气极重。
蓦然之间,当初千辛万苦、一心一意想要救北国,却只能被老天一次次拖进深渊的无力和恐惧感占据了萧予安全身。
萧予安浑身颤栗起来,耳边响起一声声皇上,那些声音糅杂在一起,好似鬼哭狼嚎,凄哀悲凉。
萧予安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双手抱头。侍卫从山崖上爬下找到萧予安的时候,络腮胡子早已没了气,萧予安蜷缩在那,浑身都是溅上的血,侍卫急忙上前:“萧公子,你没事吧,我带你上去,然后禀报皇上......”
萧予安倏忽抬手,一把抓住侍卫的手臂,抬起头,他说:“别告诉你们皇上,什么也别说。”
他们俩说好的,晏河清负责立国安邦,那这些事,就由他来扛。
而此时,晏河清正在批阅奏折,忽闻侍卫来报:“皇上,薛将军说有要事禀报。”
晏河清从奏折里抬起头,微微蹙眉,说:“请。”
不过一会,薛严踏步走进,抱拳跪拜:“皇上。”
“薛将军请起。”晏河清虽然礼数周到,可态度不冷不热,没了以往喊叔父的亲密。
薛严站起身说:“稟报皇上,军中有士兵密谋造反,已及时发现,被处置镇压。”
晏河清说:“嗯,辛苦薛将军。”
薛严说:“皇上,这次造反,是因为军中有副将听闻你袒护北国废帝......”
晏河清出声打断他:“薛将军,还有其他事吗?没有就先回去歇息吧。”
薛严顿时哑然,他踌躇片刻,抱拳告退,转过身后突然又道:“河清,你告诉我,你要情爱,还是要家国?你要廝守,还是要天下?”
晏河清目光没有离幵手中的奏折,他慢慢地写完最后一句批语,淡淡地一字一顿地说:“叔父,两个我都要。,,
晏河清最不惧怕的事就是用尽全力去争取。
明明还没有拼上性命地去努力,凭什么要让他先去抉择?
这世间最难的事情,明明是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你。
如今萧予安已站在他身后,不再离去,那纵然是千军万马,即使是千夫所指,他晏河清又有什么好惧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