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如玉这般模样,沈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外边那个穿得人模狗样、笑得虚情假意的安王世子贺炯明,就是假冒安自远,在林如玉梦里杀了她的人。
沈戈抬手握住林如玉抓住窗棂的颤抖的手,与她一起推上窗,然后将她圈入怀中。
自己媳妇,当然要自己护着。只要宰了外边那个畜牲,他们就能成亲了。
关上窗的一刹那,守在食肆门口侍卫的鹰眸,准确落在窗户上。与此同时,贺炯明也望了过来。
外边的事,房内的林如玉全都不知道。她沸腾的怒火、狂飙的心脏,都在沈戈怀里渐渐平息、平静。
贺炯明被本地官员和百姓们簇拥着上了马车,客栈门前的侍卫撤走,保护贺炯明进宣州城。
城门恢复通行,车马人声透过窗传入食肆雅间,唤醒了相拥相依的一对佳人。
林如玉浓密的睫毛颤动,扫得沈戈的下巴痒痒的。沈戈正想着怎么哄她开心,干脆用下巴蹭她白嫩的小脸,“痒不痒?”
你还没长出胡子茬呢,痒什么?不过沈戈的气息很好闻很温暖,让林如玉觉得很安心。她喜欢与他挨在一起,不过他们还没成亲,又是在外边,这样不妥。林如玉轻轻推开他,坐回炭火盆边。
沈戈剥出一个绵软的栗子,送到林如玉面前,见她接过去乖乖吃了,沈戈心里升起一股比自己吃到栗子还过瘾的满足感。
两人默契地一个剥一个吃,谁也不提贺炯明。
为示勤政简朴,贺炯明没有下榻太守为他打扫干净的太守府,而是与安州官员一同入住宣州后衙官舍。
贺炯明不住太守府,是为了方便行动,毕竟太守府里都是祝蒙桢的眼线。
房门关上后,贺炯明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眉眼间尽是烦躁。
他的脸比安自远瘦了一圈,显得眉眼越发修长、精致。只是这份精致的容颜配上阴郁的双眸和苍白的脸色,透露出的不是温雅,而是毒蛇般的森冷。被这双眼盯住,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此刻,站在贺炯明面前的鹰眼侍卫戴夏,正处于悚然之中,让他恨不得立刻抽刀去宰了那个杀了逢春和林春的,叫沈戈的臭小子。
高大黑壮的侍卫靳秋走进来,丝毫没有被屋内的凝滞的气氛影响,粗声粗气报道,“世子,凛冬过来了。”
贺炯明拉了拉蟒袍左袖,淡淡吩咐道,“让他进来。”
靳秋出去传话,鹰眼戴夏立刻退到一旁,瘦小枯干的凛冬进入房中,抱拳行礼,“世子。”
贺炯明拿起桌上的公文册,随口问道,“进展如何?”
被世子派来宣州杀沈戈和时启青,盯着林家的凛冬没完成任务,很是心虚,“东竹时启青入三山书院讲学,沈戈在宣州开茶馆和拍卖行,他们身边都有高手保护,属下几次夜探都未得手。林家将家奴房才旺送进了宣州大牢,马头山山匪一案查到徐露元和范根元头上后,线索就断了。这几日,分发到各县的解毒丸都是林家药行制作的。还有一事,林家长女林如玉与沈戈订亲……”
“啪!”
厚厚的公文册重重摔在桌子上,吓得凛冬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贺炯明抬起狭长阴郁的凤眸,怒道,“林如玉与沈戈订亲了?”
凛冬咽了口吐沫,低声回话,“……是。”
“何时?”
这个……凛冬仔细回想,“十日前。”
贺炯明的薄唇缓缓翘起,冷笑出声,“好,很好!”
世子看着可一点也不好,戴夏悄悄后退一步,让硕大的靳秋挡住自己。
贺炯明冷笑之后,又问道,“杜成厚那边可有动作?”
领兵镇守在宣州和歙州交界处断崖山的杜成厚,是令安王府最头疼的江南守将。杜成厚与祝蒙桢一文一武两位官员,构成了安王割据江南的最大障碍。
凛冬回道,“自十月起,杜成厚加紧操练兵马,断崖山的屯兵由三千增至至少四千。”
贺炯明眉目一凛,“多出来的一千兵马从何而来?”
“是……在三州洪水中幸存下来的壮丁。”说完,凛冬瘦小枯干的身躯微缩,恨不得团成一团。
这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王爷挖空心思,设下炸毁卧龙堤吞没三州十余县,令三周百姓流离失所,然后再设法激起民愤,将从洪水中逃生的壮丁笼至安州。这些失去家园、亲人的壮丁,无牵无挂,只要给口饭吃就能卖命,成为安王对抗兴阳的盾。
不成想,这些盾竟落入朝廷手中,变成了乾昌帝那小子手中的矛,怎不令贺炯明怒火中烧.
他咬牙切齿骂道,“沈尚直!!!”
一直默不作声的谋士付酉归笑道,“杜成厚日夜操练的兵马,早晚会落入世子手中,世子只当他此举是为您招兵买马便是。”
见世子依旧面带不豫之色,付酉归再劝,“拉拢四千兵马不易,但毁掉四千兵马,只谢尧一人足矣。”
贺炯明想到四千兵马横尸山野的场景,心中舒坦了些。
付酉归劝好了世子,继续出谋划策,“杜成厚敢增兵,定是沈尚直回京之后,向乾昌帝进言,给杜成厚下了密旨。如今的局势确实对安州不利,但对世子却非生死局。您还不到而立之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父王已是知天命之年,但他今年才二十九。父王着急,他却可徐徐图之。贺炯明平静了许多,凤眸转向付酉归,“这趟宣州不能白来,先生‘搜集’祝蒙桢的罪证,本公要摆筵席,替三州百姓答谢出钱出力赈灾的宣州世家、商贾。”
付酉归见主子想明白了,拱手恭敬称是。
待付酉归退下后,贺炯明又问凛冬,“沈戈身边有多少人保护?”
凛冬回道,“十余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贴身保护沈戈的三人,功夫不弱于属下。”
这样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是不可能了,那就光明正大杀了。贺炯明吩咐道,“编排个罪名,将沈戈押入宣州大牢。”
“是。”凛冬应下,退了出去。
安排好沈戈的下场,贺炯明又想起了林家那只小狐狸,回寝室换上便装,从后门出州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闲逛着,缓缓靠近青弋巷。
还没到青衣巷口,便见沈戈骑马,跟在一辆马车边有说有笑,迎面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