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铁门早已锈迹斑斑,铁皮像是要剥落下来一样,向外翘起,轻轻一推,就有铁锈粉簌簌掉落。
京元本来没必要走门进来,他有一段时间没像这样双脚踏在地上走路了,因为时常要攀爬高处,所以他练习出一种更高效的移动方式。
他用菌群在四肢上模拟出类似昆虫节肢部位倒钩一样的器官,以此他就能非常轻松地挂在墙壁上,像是壁虎一样攀爬,并且这不会造成太大的动静,移动时,几乎是无声的。
这种移动方式,是他吞噬某一种变异体后学会的,那家伙就是这样移动,它倒挂在天花板上,速度快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奇形怪状的大蜘蛛。
以他的身体能力,如果想进入这个小区,轻轻一跳就能进入内部,进入别的小区他就是这么做的,但此刻他就是想走门,想脚踏实地的,从大门进去。
他走在那条布满腐烂枯叶的道路上,这里有六年没人打扫过了,走在这条路上,让他有一种放轻松的感觉,就像是...嗯...下班之后,疲惫一扫而空的愉悦感。
小区内非常安静,没有丧尸,也没有变异体,只有冷风拂过初春抽芽的树枝,唰唰唰地响动着。
城市内的丧尸不知道去了哪里,数日以来,他看到的游荡丧尸很少,基本上只能找到那种半身瘫痪,或者腐烂到无法行动的丧尸。
他看向眼前飘着的地图,变异体还在另一片街区,从经验上来看,到了夜晚,变异体的行动会变得迟缓很多,短时间内,他不必担心会被追上,就算被追上了,只要不被团团围住,逃跑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毕竟他随时都能看到那些家伙的动向,而那些家伙却不能每分每秒都看到他。
这么一看,这项能力还真是给他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若不是它,大概他早就在围攻之中被撕成碎片了。
那些变异体是绝不会留手的,就是奔着把他杀死的作风来的,经历过那场绝境般的围剿,他已经体会到这件事。
怪物的世界里没有怜悯道德可言,这里只讲究一件真理,那就是力量。
他走在这片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四处观察。
哪怕黑暗中,他也能看清东西,曾经困扰他的视力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了,甚至他进一步获得了夜视能力。
这里的环境,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他走过一根老式电线杆,停在一栋旧楼门前。
从下往上审视过去,能看到六层没有阳台的旧户型,墨绿色的窗户,厚厚的裱花窗帘,一些窗户边放着花盆,花盆里没有花,只有泥巴,周围一圈长满了青苔。
这是一栋红砖外墙的老楼,绿色油漆的木窗,说不清它的年代了。
墙上贴满“疏通下水道”或者“上门开锁”的小广告,要么字迹模糊不清,要么被雨水冲刷的只有纸糊糊粘在粗糙的水泥上。
“'7栋2单元”,楼道入口的屋檐,嵌着这样字迹的铁牌。
京元看了一眼,走了进去,踏着台阶一步步往前走,最后在六楼停下,601号房。
门把手上厚厚的一层灰尘,右上角钉着一个铁制的牌子,牌子上刻着四個字,“光荣之家”。
他用暴力破锁的方式就能进门,这是一扇木门,他一拳就能砸出一个窟窿,两三下就能把门劈成木柴,如果不想破门而入,用菌群模拟钥匙,也能简单地打开。
但他没有选择两种方式中的任何一种,而是蹲了下来,掀开门前的那张红地毯。
地毯下盖着一把旧钥匙,很小的一把。
他事先并不知道这里有一把钥匙,是身体的记忆驱使他这么做的。
他插入钥匙,手握着把手,习惯性地往回拉一下再转动钥匙。
锁扣回响,他朝内推门,门栓生锈了,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走进房间,进入这间很旧很小的屋子。
门口有一个三层的镂空塑料架子,放着鞋、雨伞、口罩等各种杂物,右手边就是厨房,地面上没有瓷砖,但铺有一层胶质的布,布上打印有木板一样的花纹,像是在模仿木质地板。
虽然很劣质,很粗糙,但总比光秃秃的水泥地要好看些。
两室一厅,不带阳台,这间屋子让京元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他沿着墙壁漫步,手指扫过满是灰尘的灶台,坐在了沙发上,看向屋子正中央的那台大脑袋电视,忽然愣了一下。
电视的上方挂着时钟,时钟早已不再转动了,但时钟的侧面放着一张遗像,黑白色的照片裱在方形的相框里,挂在整个房间最显眼的地方,那是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和男人的眼神对上的同时,他的身体自觉坐正。
男人的脸和他的脸有七分相似,不难猜出这是谁,大概就是“他”的生父。
这里是前身的家,难怪他会这么熟悉,这么亲切,想进来看看。
连带着他的感情也被勾起了,那部分快被舍弃的情感,又回来了一部分。
他好像找回了一些“人类”的感觉,站起来,朝着大厅内的两个房间走去。
两个房间都是卧室,一间稍大,是双人床,一间要小一些,是单人床。
双人床的房间属于父母,但床上只有一套用具,衣柜里也只有女人的衣服,结合门口“光荣之家”的牌子,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个家里的支柱,大概在很早以前,就因公殉职了。
京元在抽屉里找到一本交警证,证上的照片和墙上挂着的遗像一模一样,“季同”,这就是“他”父亲的名字。
这是一个单亲家庭,“他”是由母亲养大的。
躺在单人间的床上,京元看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天花板,静静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他”应该经常躺在这张床上,大概是下班后,带着浑身的疲惫回到家后,完全放松地躺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
如果回来的早,门外也许响起炒菜的声音,有一个嗓门很大的女人会喊他出来吃饭,如果回来的晚,“他”会尽量不发出声音,就这么安静地躺着。
京元也安静地躺着,他闭上眼睛,完全放松下来了,甚至想忘掉一切,就这么放松地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