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作文正半蹲着身子，仔细检查这条怪鱼，待他俩过来，便让开了两个身位。
石毅定睛看去，只见它体态呈纺锤形，嘴尖头长，身披坚硬骨甲，看上去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啊这……”在看到它的第一眼，石毅简直惊呆了，扭头望向石武，“撞大运了？”
石武抬起胳膊，用力揉了揉眼睛：“这玩意儿，不会是中华鲟吧？”
而直播间，弹幕陡然开始刷屏。
[剁椒鱼头赛高打赏了一架冲锋舟：主播这是什么运气？随手一捞，就是一条中华鲟……]
[浪迹天涯打赏了一架皮划艇：还有之前的白鱀豚和秋沙鸭，都是自己送上门的。]
[etc抬头打赏了一架独木舟：若非知道这都是难得一见的保护动物，我都怀疑这是演的了。]
[无敌的神打赏了一架竹筏：我愿意尊称主播你为海王！哦，这不是海里？那就水君吧。]
石毅没有理会直播间网友的调侃，低头认真打量着这条怪鱼，总觉得有些不协调：“感觉不太对的样子……”
“这不是中华鲟！”刘作文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也不是它的近亲达氏鲟。”
石武反应过来，不顾这条鱼剧烈地挣扎，拎着尾巴将它提起来打量：“嚯，好一条杂交鲟！外来物种，带回去人道毁灭！”
[虾兵蟹将：人道毁灭？好熟悉的词。不知道那只被主播人道毁灭的巴西龟，投胎了吗？]
[洛邑纸贵：你们还真信什么人道毁灭啊？我看十有八九是祭了五脏庙。]
有调侃吐槽的，自然也就有真心求教的。
[宝石海星打赏了一架冲锋舟：毅哥毅哥，杂交鲟是什么？中华鲟和达氏鲟的跨种族爱情结晶吗？]
石毅正好看到了这条弹幕。他虽略有耳闻，却知之不详，便扭头问刘作文：“您能够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刘作文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们清江流域，原本有多少种鲟鱼吗？”
石毅不假思索：“中华鲟，达氏鲟，白鲟？”
“都是一级保护动物啊！”刘作文轻轻点了点头，“那你能说说它们的现状吗？”
石毅沉默了一下，才张口回答：“白鲟已经灭绝，达氏鲟野外灭绝，中华鲟也已经是极危状态了……”
刘作文站起身来，抬头遥望远方，慢吞吞地念了句顺口溜：“早些年曾流传过这么一句：千斤腊子万斤象，黄排大得不像样。”
“腊子，说的是中华鲟；象，指的是白鲟；而黄排，就是另一种二级保护动物胭脂鱼了……”
“你们听说过七米长的白鲟，五米长的中华鲟，以及一米半的胭脂鱼吗？”
[宝石海星：惊呆！就毅哥家那只巴掌长的小东西，能长到一米半？！]
[赶海小丑：七米长的鲟鱼？真羡慕那时候的渔民啊。次次爆舱！]
刘作文略显沧桑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怀念：“从前，在清江里，这些都有出现过。渔民们一网下去，便是大鱼满舱……”
再聊下去，便又到了上游的水坝该不该建，以前为了发展污染环境对不对……之类的无解命题。
刘作文意识到还在直播，便一笔带过：“总之，鲟鱼因为产量巨大、肉质鲜美，曾经是清江流域重要的经济鱼类。”
“但随着种群持续枯竭，‘清江三鲟’都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再捕捞，一方面破坏生态，另一方面也触犯了法律。”
“为此，我国特意从国外引进了这种鲟鱼，杂交鲟，作为替代。甚至很多时候，餐馆里都用它来冒充中华鲟。”
[青青草：我家厨师刚跟我说，有买中华鲟肉的渠道，正犹豫要不要举报呢……]
[采野菜的小姑娘：小姐姐，违法犯罪要惩治，以次充好也要打击啊！举报三连走起。]
刘作文指着桶子里的杂交鲟：“这种鲟鱼，便是1998年，我国从俄罗斯引进回来的。”
“它的父本是另一种一级保护动物达氏蝗，而母本则是二级保护动物史氏鲟。”
“当然，它被研究出来，就是为了供人食用的，所以本身并不是保护动物。”
[水星星：大师，我悟了！这就是血统无用论。]
[青草池塘：错！这说明：出轨生下来的私生子，是没有好下场的。]
石毅瞥了眼弹幕，无奈地将话题掰扯回来：“看来，这种杂交鲟，一定非常好饲养？”
刘作文点点头：“它们生长速度快，适应能力强，味道口感也不差，很快就成了高端水产市场的宠儿……”
石毅指了指桶里的这条杂交鲟：“大约是养殖场逃逸，和某些群体的放生，让它们进入了自然水体吧。”
刘作文表情无奈：“是啊！这玩意儿适应性强，体型也大，一旦进入自然界，对水生态的破坏不言而喻。”
[桃之夭夭：又是放生？真是积德不成反造孽！这些人怎么就没个报应呢？]
[月儿弯弯：忽然想起昨天看的新闻，有人把淡水鳗放生到海里去了。]
石毅沉默了一瞬，才指着那张破网，笑道：“看来，这河湖垃圾，也算是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了。”
直播间弹幕这才又渐渐欢快起来。
石毅哥俩清理完破旧渔网，又将打捞来的垃圾堆到一起。
刘作文则把杂交鲟单独放到了船舱的角落。
巡逻艇再一次启航，朝着清哲湖的方向前进。一路春光明媚，碧波荡漾，鸟飞鱼跃。
在行经清哲湖时，上次拍到的那只白鹤，又在湖洲上啄食着河蚌。
见到巡逻艇路过，它依然不慌不忙，淡定地吃着“零食”。
“它果然没有离开啊。”石毅笑着用无人机留下影像资料，“想来，它应该挺喜欢这里的环境了……”
弹幕里又是一连串的[转发这只仙鹤]。
可惜，这次没能再次将白鱀豚们召唤出来。
巡逻艇在清哲湖停留了二十来分钟，石毅将无人机升到最高，一遍遍地逡巡，最终只能遗憾地宣布：“嘎嘎它们不在家哦……”
[我爱海豚打赏了一架竹筏：观豚这种事，是需要缘分的。今天可能就是缘分没到吧。]
[江豚我本命打赏了一架独木舟：是啊，能四度目睹这种小精灵，已经很幸运了！]
道理石毅都懂，但许久没听到那熟悉的“嘎嘎”声，还是让他感到些许失落。
石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驾驶着巡逻艇向前航行，很快便来到了清哲湖与附近另一处湖泊勋鹿湖交界的茶夷洲。
“上去巡查一下？”石武请示刘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