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第 90 章(1 / 1)

“别来无恙,”闻朝看向他,觉得这和尚从外表看上去和上次分别之时没什么区别,内里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你好像不意外我们会来找你?”

“小僧曾说过,若施主有任何需要,都可拿着佛珠去金光寺找小僧,两位施主想必已是去过了,得知小僧正在凡间,才辗转抵达此处。”

闻朝:“你猜得倒是准。不过,你为何会想到到凡间来?”

“自然是来修行。”空悲垂下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小僧自幼在金光寺长大,日日礼佛修身,以度化众生为己任,却从未了解过真正的众生。直到那日误入太虚秘境,与诸位相遇,才知自己的修行远未至圆满,度化众生不过空口而谈——未知众生疾苦,谈何度化众生。”

“佛不度无缘之人,孟极乃无缘之人,小僧却执意想要度化她,是小僧违背了佛法。”他顿了顿,“自秘境归来,小僧便有所感悟,因而踏入尘世,先知众生苦,再谈度化众生。”

闻朝:“所以你放过了那只兔妖?”

空悲点头:“他杀孽极重,怨气也极重,虽有向善之心,佛却度不得。他身上的因果线错综复杂,可若寻根溯源,皆跟施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需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知道,”闻朝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肯定还会再来找我,只是不知……如果城中百姓知道他们口中传唱的兔仙,竟是这样一个满身杀孽的恶妖,会作何感想。”

他说着看向都城所在的方向,远远的似能看到一线城墙,墙内圈着的百姓正在欢度佳节,墙外的人与妖却各怀心事。

空悲绕开了这个话题:“两位施主,不知此次来找小僧是为何事?”

“来借你的破妄金铃,”闻朝回过神,“用完就还给你,你看可行?”

“施主想用金铃破开身上的禁制?”空悲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意图,“可这禁制是那位已经合道飞升的大能留下的,据说他已回到大千世界,施主若想破除,为何不去找他?”

闻朝:“找过了,他说他也解不开,让我来借破妄金铃,说金铃可以破除世间一切禁制,包括他留下的这一个。”

“原来如此,既然他这么说,那金铃自然可以借给施主。”空悲道,“但还请施主三思,禁制封印的是施主心中恶念,施主的一半神魂已被恶念侵蚀,靠禁制压制,才能让另一半神魂主导躯体,保持灵台清明,如若将禁制解开,施主会立刻被恶念吞噬。”

“我知道,”闻朝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垂下眼,“可我还是想试试。”

见他态度坚决,空悲便不再劝,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拳头大的金色铃铛:“可需小僧为施主护法?”

“不必了,”晏临接过话茬,也接过金铃,“解开禁制有一定风险,不能在人间进行,我先带着他回扶云派,这法宝借给我们两天,等禁制解除,我会亲自将它归还与你。”

空悲点头:“这样也好,等施主用完,直接送去金光寺即可。”

晏临:“那就多谢了,若日后金光寺有求,我扶云派也定当相助。”

“青崖仙尊不必多礼,不过是小僧代金光寺,还那位大能一个人情罢了。”

闻朝听了这话,觉得颇有内涵——师祖之前透露过他对金光寺有恩,但那应该是几百几千年前的事情了,空悲居然知道,还能“代金光寺还人情”,又拿着传承千年的法宝破妄金铃,看样子这和尚确实大有来头。

三人又客套两句,便就此别过,空悲打算继续留在城里,而闻朝他们目的达成,准备即刻启程,返回扶云派。

这场短暂的人间之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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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正在庆贺中秋,扶云派竟也非常热闹,原因无他——出去搞事的解悬天回来了。

短短数日之间,解悬天凭一己之力,将仙门榜上排行前三十、曾经针对过扶云派的门派全部折腾了一个遍,这些门派原本就被魔界骚扰过,被抢走了数不清的法宝和仙药灵草,元气大伤,再让解悬天这么一整,全部惶惶如丧家之犬。

合道大能的威压之下,修真界人人平等,无论你是化神还是练气,都得跪着说话。

二十个门派掌门被解悬天拎小鸡一样拎回来,站成一列在通天梯上罚站。这位合道大能满肚子坏水儿,特意让他们按照仙门榜的排行来站,排行越高,站的台阶就越高,首当其冲便是凌绝阁掌门凌放。

凌放身上伤势未愈,是被解悬天强行绑来的,后者提前给他塞了两颗平气续命丸,免得他死在当场。

按这顺序一站,几位掌门直接被公开处刑,凌放垂着头,脸色比平常更加惨白,好像下一刻就会晕倒。

“诸位,我解某人今日悄悄地‘请’你们过来,”解悬天坐在更高的台阶上,怀里抱着一壶酒,“没让派内弟子们围观,也没让贵派弟子知道,就是想平心静气地,单独跟你们聊聊。”

“仙尊,”不知是哪位掌门向旁边跨出一步,硬着头皮道,“我们已经和扶云派签下和平协定了,从今往后,自会和扶云派和平共处。”

“扶云派?关扶云派什么事?”解悬天一只手撑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是诸位误会了,还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这次是解某以个人名义请你们来的——许久未回修真界,想跟你们叙叙旧,这也不行吗?”

刚才说话的掌门额头滑下冷汗:“行,当然行。”

“明人不说暗话,我忙,诸位也忙,所以我们长话短说。”解悬天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籍卷轴,就这么随意地一抛,卷轴刚好落在凌放脚下,骨碌碌地打开了,顺着台阶一阶一阶往下掉,刚好停在最后一位掌门脚下,长长的卷轴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铺满了整整二十级台阶。

解悬天:“这可都是我那二徒弟,也就是晏青崖给你们的好处,诸位可蹲下来仔细看看,看解某有没有写差。”

他人在这里坐着,谁敢真的仔细看那卷轴上的字,忙道:“在水仙尊亲自书写,自然不会有差池。”

“那就没问题了,”解悬天一扬眉尾,“可解某还有一个疑问,既然晏青崖给了诸位这么多好处,诸位为什么还要一致针对他,恨不能将他云端踩进尘泥里去——解某也知道,晏青崖此人性情冷漠,不好相与,莫非是他冒犯了你们,你们不妨告诉我,我回去收拾他。”

几位掌门额头的冷汗更多了。

这话的内容虽然说的是“告诉我我去收拾他”,可语气却是“谁敢告状我先弄死谁”。

当着师父的面告他徒弟的状,这种行为无异于找死。

台下那几位都心知肚明,不知是谁带头,他们突然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仙尊恕罪!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恩将仇报,冒犯了两位仙尊!”

解悬天一掀眼皮:“哦?”

像是掐准了时间似的,正在此时,远远地从通天梯下走来两个身影,晏临带着闻朝自人间归来,熟悉而冷漠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这是在做什么?师父又在胡闹了。”

解悬天冲他招手:“我请他们过来做客,本想问问是不是你欺负了他们,才让他们联起手来对抗于你,可他们却说是他们的错,我这一时也搞不懂了,不如你们自己沟通?”

解悬天表情真挚,好像真是为了“调解”而来的,闻朝站在旁边看他,心说你戏这么多,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晏临淡淡瞥他们一眼:“不过前尘旧事罢了。”

“青崖仙尊!”某个求生欲极高的掌门扑通一声跪在他脚边,“是我等有眼无珠,还请仙尊恕罪!”

只要一个人率先不要脸,其他人也就跟着不要脸,纷纷冲他跪倒:“请仙尊恕罪!”

凌绝阁掌门凌放是最后一个跪下的,他浑身剧烈颤抖,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晏临表情全无波动,仿佛他们跪着和站着、说话和闭嘴都没有太大区别,看他们和看动物、看石头也没有区别,他转身继续向上走,白衣的身影永远如剑般挺拔:“诸位也不必如此,是与非自在诸位道心之中,与我无关。我是否选择原谅,也与诸位无关。”

他不等任何人回答,继续道:“来者是客,风鸣,去给诸位掌门看茶吧。”

闻朝刚要应,却见解悬天一摆手:“几位掌门不远万里,难得来我扶云派,喝茶怎么够,自然要喝酒——来!我解某请客,与诸君痛饮。”

他说着伸手轻轻一拂,众人手中便都多出一坛酒,他率先打开了自己的这一坛,冲着虚空中举杯:“干了这坛酒,我们就算恩怨两清,你们说如何?”

合道大能亲口说出恩怨两清,几位掌门顿时喜上眉梢,接连打开酒坛,仰头痛饮。

闻朝在一边看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众人喝完那酒,纷纷脸色一变:“这……这是……”

“是水啊,”解悬天笑起来,唇边勾起的弧度藏着锋利的杀机,“解某不胜酒力,故以水代酒,几位该不会看不起我吧?”

众人尴尬地赔着笑:“怎么会,怎么会,仙尊真是好雅兴。”

闻朝的视线在他们中转了一圈,发现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解悬天仙号“在水”,一身水系仙法练得出神入化,他可以用水做任何事,那么在这坛水里动手脚,也易如反掌。

众人喝了解悬天赠与的水,就相当于吃下了一颗毒药,对方可以通过这水,随时取走他们的性命。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闻朝看着解悬天,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高深莫测,一想到师尊是这人教出来的徒弟,他就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被套路了。

看起来,晏临从解悬天这里不管别的学了多少,至少套路是学了个十成十。

解悬天放下酒坛起了身,冲众人笑道:“话也说了,酒也喝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诸位——慢走不送。”

他这话说的委实不客气,可一干人等也不敢有怨言,等到所有人顺着通天梯离开了扶云派,闻朝这才凑到解悬天跟前:“师祖,你就不怕逼得太狠,他们狗急跳墙?”

“这些狗还没勇气跳墙,”解悬天笃定地说,“他们一个个都怕死着呢,你看那凌绝阁掌门凌放,人被重伤,门派被毁,可谓颜面扫地,都这样了,他也没孤注一掷向魔界发起进攻,此番被我抓来,连个屁都不敢放,不就是因为他怕死。”

“一旦修真之人怕死,就等于有了最好拿捏的弱点,等哪一天他们不怕死了,我再考虑换种手段。”

闻朝无言以对。

师祖这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股“我有万般手段,可你太过垃圾,只配让我用最低级手段对付你”的不屑。

解悬天冲他摆摆手:“你先去吧,我跟你师尊有些话讲。”

闻朝:“那我在白鹿居等师尊。”

解悬天看着徒孙离开的背影,将视线投向晏临:“破妄金铃拿回来了?”

“嗯。”

“已经决定好了?”

“他执意要找回以前的记忆,我不好拦他。”

“你就宠他吧,”解悬天又拿起那个装着水的酒坛,真事似的往嘴里灌,“你徒弟这么不听话,都是被你宠出来的,你这叫自作自受。”

晏临没理会他这句挖苦:“不如你给他算一算,是凶还是吉。”

“我算不出来,”解悬天摆手,“他身上变数太多了,每次推演到他身上,我就会看到未来出现了无数个分支,让我算几率最大的那一个,太累了,我懒得算。”

“你以前也没少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解悬天就在台阶上躺下来,居然也不嫌硌,“你们都成双入对了,有什么事自己解决。相信你徒弟,也相信你自己,相信他爱你爱得足够深,即便刀山火海也能闯过去,即便恶念如潮也能坚守本心,因为你就是他的心,若护不住心,就也护不住你。”

晏临对这些酸溜溜的情话无动于衷,只默默注视着白鹿居的方向。

“快去吧,你俩这一天到晚黏黏糊糊的,真是撕都撕不开。”解悬天睁着一只眼,“不过呢,劝你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你徒弟真的被恶念吞噬,灵台失守,彻底失去神智,再也救不回来了,你要怎么做,杀掉他以绝后患?”

晏临并未回头看他,只顺着台阶缓步往上走,低声道:“我不会杀他,我会把他永远关进密室里,不让他伤到别人,也不让别人伤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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