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闻言惊从坐中起。
“老先生，我就知道你不是人。”
方昊左手中那管五毒迷魂烟被激发，五种奇毒混合的烟雾如滚滚黄龙般扑向枯瘦老者。
“咦，这股味道似乎不错，娃子你还有吗？”老人竟然贪婪的呼吸起来，表情还有些享受。
这老头竟然吸毒！
要知道那可是五毒炼制的，单单是黄背蟾蜍一种毒烟就能令寻常大蟒麻痹死亡。
方昊险些惊掉了下巴脊背发凉，他慢慢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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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人族才是这天下间最残忍可怕的种族，不是吗？”老人一口将毒烟吞下闭眼慢慢品味。
此时太阳已渐渐西坠，方昊心中忐忑不安，紧握柴刀与老人对峙。
那决绝眼神就像一匹受伤的孤狼欲和猎手鱼死网破。
引颈待戮从来不是他的性格。
老人忽然睁眼正色道：“许久未曾见人，方才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而已，老夫对你并无恶意，年轻人把刀放下。”
“不瞒前辈，我乃飞云宗外门弟子，奉命采药，少时还要回去复命，还请前辈收了这神通术法，放我出山。”方昊不卑不亢，搬出飞云宗来压老人，觉得这样或可让对方知难而退。
这方圆千里都算是飞云宗的小花园，自然容不得别的势力插手。
老人身体一阵摇晃，苦笑道：“娃子你我也算有缘，其实我大限已到，不过勉强使了个障眼法而已。”
“你若是达到练气三层以上自然就会一眼看破，现在看来，你最多炼气一层。”
方昊摇摇头低声道：“不瞒前辈，我现在刚刚学会引气入体，是个伪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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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谈论良久，方昊了解到老人乃是狐精化神，为天狼山神，香火不绝，人称胡六太爷。
世间王朝更迭，强者争霸，老山神因为站错队被伐山破庙金身镇压在湖底。
狐精最本来就天生惧水，又在争斗中受伤，被人魇镇金身施了诅咒，因此逃亡。
流亡途中得了一份机缘。
十年前他辗转来到飞云宗想要面见宗主一面，以那份机缘交换接咒之术，可惜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轰了出去。
这类山水阴神在世俗凡人人眼中是神。
但在修仙者看来那就是一个强大点阴鬼罢了。
何况又是一个被诅咒缠身的阴鬼，让他进山门只怕不详。
后来胡六太爷看淡了生死，他不惧死，也不寻死，就这样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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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山上浑浑噩噩，有时清醒，有时糊涂。
他觉得已经快要耗尽了本源了，诅咒之力已入神魂，随时就要陨落。
恰巧方昊爬上悬崖采药，老人许久没有与人交流，便跟方昊开了个小小玩笑。
“那诅咒之力难以抵抗，我寿元已尽，你要在前面那颗歪脖子芭蕉树上挖一个六尺深的坑，记住一定六尺，还有狐死首丘的规矩你不要忘了。”老人絮絮叨叨的起身朝南方眺望，那是他出生的方向。
是家的方向。
他的眼睛中竟然流出两滴金黄色的眼泪。
眼泪落地化作一团烟雾。
淡淡的香火气息中，掺杂着一股枯败难闻气味。
方昊见他真情流露不似做伪心中也有几分感慨。
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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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挖坑。”
方昊挠挠头又补充道：“我会把你埋的深一些。”
老人闭眼不答，噗通倒地，眼角有黄色泪珠滚落。
眸子中已经没了光彩。
“就这么死了？”
“不会吧。”
方昊有些猝不及防，愣在原地。
“算了，这也算有缘，这份因果就由我来了解。”
柴刀锵锵作响火星四溅，已破开土石，挖下三尺竟挖出一个白色石匣，里面藏有七八颗黄色灵石。
方昊大喜过望，看来今日宜出门，替人收尸，必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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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索片刻，又挥舞柴刀继续向下挖去，居然还有一个粗糙的石盒。
方昊难掩激动，打开后却没有灵石，有个缺角的紫色掌盘，上绘九颗星斗，看不出是各种材质。
还有一颗琥珀色的桃核，鸡卵大小晶莹发亮，温润如玉。
方昊觉得这桃核跟金虹姑姑的那艘灵舟材质相仿。
“深浅看来也差不多了，不知道那位前辈满不满意。”
“唔，不错深浅方向都还可以。”
“前辈满意就好…”方昊脑袋嗡了一声，又镇定下来。
料想这位胡六太爷年幼时也是古灵精怪的性子。
不知何时，老人又爬了起来，他满意的拍拍方昊肩头说道：“你这孩子心性倒是不坏，希望日后你的邪恶只为邪恶而绽放。”
“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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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若是不守承诺取走那几个灵石离去，你会死的很惨，那东西已被诅咒之力污染。”
老人说完得意的笑了。
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
方昊瞬间觉得怀里的东西不香了，狐狸果然狡猾。
尤其老狐狸更甚。
刚才差点着了道。
“前辈既然无事，那就不要消遣我了，东西还给你。”方昊黑着脸将哪个盘子桃核递了过去。
老人叹气并不伸手去接。
“孩子，我从你眼眸深处看到无尽杀伐之意，希望你以后不要为杀而杀，成为被飞剑控制的奴隶。”
方昊一怔，他没觉得自己有那么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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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你可以带走，你完成了你的诺言，它们现在是你的了。”
“这个盘子，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堂，只是每逢十五之月圆夜，星辰灿烂之时它能集聚集几滴露水，用来浇灌草药会有奇效，那个桃核是无意中得来，据说蕴含机缘，老夫却是无法参透，砸也砸不开，咬也咬不动，种到土里怪可惜的，你拿去做个挂件把玩也好，以后若遇到狐类还望你手下超生，不要斩尽杀绝。”
方昊静静听着，他并未全信。
“前辈，既然有此灵物为何不拿出来去换取解除诅咒？”
“哼哼，若是拿出来，老夫只怕当场就被他们斩杀夺宝了，然后随便我扣个残害生灵的屎盆子，我是冲着你们掌教吕璇玑去的，不是那些看门的蠢才。”
方昊觉得这老狐狸心机太深了。
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
老人说了很多，像是耗尽了力气。
“五天后记得来给我收尸，你走吧，让我再看看这漫天星辰，听听虫鸣鸟语，若有轮回你我再见。”
方昊愣了愣拂去鬓角黑发道：“前辈，人死了不是去阴间轮回吗？你们山神土地不管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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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老人闻言冷笑不已。
“所谓轮回，天地生化，大道蕴养，生生不息，纠缠不清，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岂是阴神，修士所能了解掌控？”
“所谓地狱十殿，十八层地狱，都是无聊之人，又或者别有用心之人编撰出来欺骗世人罢了，或为碎银几两，或为香火愿力，轮回乃无形大道，不可知，不可测，此为天道无形伟力，神魔亦不能窥探。”
方昊大受震撼，像是打开了玄妙世界的大门，他沉思着站在那里久久不语。
“哼哼，年轻人不要再胡思乱想，考虑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赶快爬山，采完药回去想办法尽快突破炼气才是正道，可惜我族功法你不能修，省得你被宗门排挤。”
方昊还要说什么，老人一甩袖子不再理他。
夕阳余晖下，晚霞满天一云彩变幻，如织锦平铺，偶有飞鸟彩雉点缀其中，更添几分动人活色。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凡人在这巍巍山中，何其渺小。
总有一天我也能御空而行，剑断河山，画江成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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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昊坐在山峰上遥望大日西坠，欣赏如画美景，脑中浮想联翩。
一旁药篓中满满当当，除了山中老药还有各种菌子蘑菇。
用来做汤最是美味。
当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没后，方昊正站在院中的水井旁打水。
几桶清凉的井水当头浇在方昊结实紧绷的肌肉上，冲走了一天的疲惫和污垢。
后背肩胛处有道爪痕形如梅花。
那是一头金钱豹留下的印记，它的扑击动作太过迅猛。
方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吃过晚饭，方昊取出老人送给的灵髓握在掌中继续修炼。
那几块被诅咒污染的则被方昊抛入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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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灯火幽幽闪耀。
方昊趺迦盘坐静气凝神，继续引气入体，运行长生导引功。
这次有灵髓加持，比上次顺利了很多。
呼吸吞纳不再岔气。
行过大周天，方昊意识下沉闭眼感悟丹田的变化。
他感觉到身体血液和经脉的运行，距离内视还差很远，过了良久，方昊隐隐看见一片类似宇宙的星辰光点，颜色不一。
眉心和丹田处有蚁行钻噬之感。
慢慢的丹田有暖流迸发，开始只有细细的三股，方昊只觉越来越多越来越粗。
那股别样的暖流开始顺着经脉气血游走至全身。
方昊忽然发现自己的感官越来越敏锐，感受到自身脏腑都在发出愉悦的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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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了墙外蚊虫的振翅声，听到了树木生长发出的咔咔声，那声音极为细微，平时都无法察觉。
“终于要有所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