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安来到窗前,外面大雨滂沱,雷滚电掣,从中吹来的冷风,似乎带着隐秘潮湿的不祥。
“又下雨了······今夜,是不是要再加一具尸体?”他小声地嘀咕着。
深夜的暴雨里总要发生些什么,曹小安从小就有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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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又跑进后厨催菜了,曹小安只得回到案板前。
上海和平饭店的生意总是很好,曹小安在伪装成厨师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时至午夜,曹小安拿起刀,继续雕那只胡萝卜飞龙。最近一段时间他迷恋上了雕刻,平日里他很享受雕刻。他那双精巧而稳定的手,再加上细长锋利的刀,使得他对每条细微的纹路都把握得住,龙凤神仙全雕得栩栩如生。现在,这只飞龙只差点睛一笔,曹小安手里的刀却开始罕见地颤抖······
雕刻眼睛需要手足够的灵巧,才能保证眼球摘除时,做到完美无缺。曹小安做得到,但是他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忽然想吃葱油饼了,这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刚患上的一个习惯,似乎只有葱油饼温暖的气息,才能让他静下心来思考,但就算翻遍沂河饭店里所有的橱柜,也找不到这样低廉的食物。他的心绪开始烦乱,一刀下去,血漫过龙晴处的断口,洇了上来······
走!手指流出的鲜血让曹小安迫不及待。他把血甩掉,用嘴吮净,摘下帽子和围裙。刀一直在手中,用围裙擦亮,伸入袖口。
“客人又催了,曹师傅?哎······这龙头怎么掉了?赶快再雕一个吧,曹师傅,你去哪?”
“撒尿!”曹小安头也不回的说道。
夜晚雷电交加,曹小安穿上黑色雨衣,走进密集的雨阵。
大雨很快将他吞没,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单调重复的雨声。腾腾雨雾之中,他的身体变得潮湿。形单影只的曹小安孤独而渺小,那么深的夜晚,他要去城郊寻找一辆汽车······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在市局刑侦处办公室里,刑警处长葛磊正反背着双手,从窗户的一角俯视着雪花里路。外面太阳晴好,人们脸上却笼罩着一层照不透的阴霾,就像法国桐树下那一团团风吹不走的黑影。他意识不到,自己脸上也覆盖着同样的一重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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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街边电子显示屏投放的新闻:“挖眼血魔”的最新消息······在街上急促地流动。所到之处,人们都像恐慌的鸡一样聚拢成堆,继而怒怨地望向市公安局大楼。
刑侦处办公楼就设在这里面,葛磊听得清那些冲自己喊出的指责和脏话。作为市局刑警处处长,他不得不承受这些。短短半个月里,他管辖的区域已经有两人在夜雨后暴尸街头。
倘若死的是平头百姓倒还不至于关注度如此之高,车祸雷击也说得过去,但死者偏偏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法官埃尔,一个是顺兴商行老板钱鼎天,死状还都凄惨诡异,两名受害者死前都曾受到严重的虐打,尸体被发现时,遍布伤痕,面目全非。
更叫人瞠目的是,两名死者的眼睛全被剜走了,四只凹陷的眼眶霸占着报纸的头版,犹如四个血淋淋的漩涡,随时准备把人吸搅进冰冷幽暗的深渊。
通过调查,葛磊发现两名受害者都是在风月场所欢宴后暴尸街头的。乍一看仿佛存在着突破口,然而两人分别去过的大世界舞厅和红楼相距甚远,两人之间就更没有线索可查,不仅生前毫无交集,连共同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关于被报纸称作“挖眼血魔”大肆渲染的凶手,葛磊也仅能通过两具尸体的眼眶推断出,他非常擅于使刀,并且对眼部的结构了然于心。因为四只眼眶裸露出的血管和筋脉都切得齐齐整整,眼部周围的皮肤没留下任何细碎的划痕。能做到这一点的必定是这两方面的行家。
此外再无线索,仿佛凶手是在暴雨中降生的恶灵,在深夜里展露屠刀,又在日出前化为无形。他留下的只有两具尸体。电车轨道从尸体下面穿过,平行或交错,涌向四方的雾霭。
一大早,市局领导就下达了限时四天破案的命令。放下电话,葛磊感到心力交瘁。残存的雪茄的香气在他干涩的口腔里变得异常苦涩,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街面上,几处水洼被慌乱的脚步踩踏之后,在他的视野里像血一样流淌和喷溅。
昨夜又下雨了······
尽管还没得到死人的消息,但部下老毕已来报告,云外天酒店经理金贵祥于昨夜失踪,至今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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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磊把窗帘一把拽起,老毕就感到办公室黑下来的空气沉重了起来。
“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老毕不吭声,双腿抖如筛糠。
“你手底下的那帮人呢?他们也没查到?”
“处长,那些人就是些地痞流氓,都是废物,不能指望······”
葛磊用指头狠戳着老毕的脸,怒吼道:“你也是个废物!你这俩眼珠子怎么没杀手被挖了去!”
原本摞在葛磊办公桌上的几十份报纸被扔了过来。
老毕像寻到了依靠,把报纸一份一份捡起,假装钻研。
《申报》报道:夜雨中的“挖眼血魔”更像一个“富豪猎人”,作案目标非富即贵。由此可知,“挖眼血魔”具有极强的仇富心理,进一步推断,其真实身份很可能是苦力劳动者,全市区的富豪已人人自危!
《第一线》认为:这桩连环杀人案无疑是在报复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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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河周报》评论:是复仇还是取乐?挖眼的行为残忍至极,凶手却再次作案。这究竟是一个信号还是一种象征?抑或是当作一门艺术?目前仍不得而知·······
此外,各大报刊也全都在报道中作了各种猜测和评论,共同斥责市局刑侦处低下的破案效率。
老毕看着这些标题诡异的文章,对案子更加了无头绪了。这位巡逻队队长拿手的不是破案追凶而是和他勾搭的那些帮派兄弟倒腾旧货赚钱,然后一起去吃吃喝喝。往日里,同事问起哪里的白兰地最正宗,哪里的会馆最舒爽,他能晃着腿讲一整天。而且他会尽量提高嗓门,好把那个整天只知道板着脸闷头查案的队长曹小安比下去。现在意识到自己这唯一的强项,老毕却觉得后背倏然浇来了一盆冷水,那个手握尖刀的黑色影子说不定就站在他身后等他转身呢。
“华良呢?”葛磊气急败坏地问。
“还没找到······”
华良就像葛磊的脊椎,甚至是整个市局警务系统的脊椎。往日葛磊并没有如此深切的体会,但是华良忽然的消失让他在面临凶案时一下子瘫软了下去。整个警局甚至整个市区,都因此被天空中的阴云压得透不过气。
华良和面前这个废物截然不同,是葛磊见过的最优秀的警探,他每次都能像猎人一样,从迷宫般的深林里追踪到最狡猾阴险的狐狸。一周前,葛磊刚把一枚金质奖章颁给了他,因为他火速破获了律师冯孝廉被杀的案件。但是,恰恰从眼下这起案件的第一名死者被害的雨夜开始,他就无故消失了。他究竟去了哪里?难道他和这起案子有关?
葛磊心里弥漫着一股不祥的预感,尽管他不愿意去想,但是预感总是压不住地往上跳。难道说,自己手下这名得力干将,已经被雨中的凶手斩于马下了?
为了转移葛磊的愤怒,老毕开始数落起文良的不是。
“他文华良也太不拿工作当回事儿了,偏偏在这么严峻的时刻躲了起来,然后申明自己一定会坚守岗位······”
塔读@ 老毕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简直是滔滔不绝。他相信,如果自己继续说下去,葛磊一定会把队长的位子交给他。他甚至已经把畏缩的胸膛挺了起来,显示自己很有担当。但是,葛磊却让他滚出去,说四天之内破不了案就永远滚蛋。
老毕出去后,葛磊抽了一口雪茄,靠上柔软的椅背,喷吐出来的烟雾在眼睛上方形状纷乱地蔓延着,就像他心中那无比繁杂的思绪。他闭上眼,迷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葛磊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满屋子漆黑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处长!处长!”
老毕在外面不停地喊。
葛磊拉亮办公桌上的台灯,端起早已冷透的浓茶,仰头喝尽,才让老毕进来。
老毕是双手插在绑带里,挺着胸晃进来的,一直晃到格雷跟前。然后,他斜起肩膀,表露出手到擒来的意味。
台灯把他的影子映到墙上,显得很高大。
“处长,案子破了!”老毕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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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了?”葛磊挺直了身子,他一时无法理解老毕的话。
“你说的是眼下这起连环杀人案?”
“是的,您没听错!”老毕的影子在墙上得意地耸动着:“凶手作案时被我当场擒获!”
“凶手在哪里?”葛磊站了起来。
“哥几个,把‘挖眼血魔‘带进来,让处长开开眼!”老毕朝门口吆喝,两名警员就把一个人押了进来。
台灯发出的光线很昏暗,所以葛磊看不清凶手的脸,只觉得他瘦削的身形很眼熟。他摆摆手,警员便推着“凶手”继续往前走。与此同时,葛磊的身子不停地往前探。当“凶手”来到台灯旁的时候,葛磊惊诧地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