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今天才认识我女儿。”柳氏绞了帕子给阿团擦脸,整张脸红彤彤的,哭了太久,眼睛都肿起了,看着可怜兮兮的,偏生她又气又恼,一水的不高兴,看起来倒像是要找人去打架一般。
谁不看这小身板打的过谁。
阿团是真气狠了,虽然那巴掌爹没有打下来,但是真的气狠了,这会只觉得一身的火气没地撒,阿娘还在这说风凉话!“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是捡来的,你都不认识我了?”柳氏直接上手捏向了阿团的小鼻尖。
“跟你爹闹完了,又跟我这闹上了是不?”
“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性子这么烈的,平时倒装的好。”
刚才大吵一架后大老爷夺门而出,阿团也没心思留在那看惊呆的程氏,袖子一甩也跟着回了房。陈氏把事情料理完了才来的阿团小院。本来阿团还以为自家娘亲是过来说教的,谁知道竟是一句没提刚才的事。
借故撒了一通火气本来是想先发制人的,结果倒好,一句没提。
窝在榻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闷声道“我不是装的好,是以前那些小打小闹我觉得无所谓,得过且过,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但是这件事不能过。二叔这事性质太恶劣了,必须得好好解决。”
叹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一时脆弱“阿娘,我做错了吗?”
抱着膝盖团成一团的阿团没看到陈氏脸上的若有所思和一闪而过的快意,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一声轻笑,陈氏以手为梳帮阿团理了理鬓间的乱发“你没做错,你爹在这事上确实有些过分了,只是你弄错了地方。”
“弄错了地方?”阿团怔怔的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陈氏。
“傻孩子。”陈氏无奈又宠溺的笑骂了一句。
“他是你爹没错,但是你也别忘了,他同时也是一名男子。”
“你爹今天本来就为了你二叔的事烦透了心,又有你二婶婶在旁边煽风点火,你又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的横冲直撞。这么多丫头婆子看着呢,他又是一家之主,他当然会发这么大的火了。”
“以我对你爹的了解,如果你单独找个地方和他聊,委婉一点,绝对不是这个样子了。”
经陈氏这么一说,阿团才恍然,好像,是把爹的面子下的一点都没有了?撇嘴不肯认错“我本来想去书房找爹说的,是大哥不让!”
这还把错推到大儿子身上去了?陈氏再次伸手点阿团光洁的额头“那你大哥还让你什么都不要说呢!白费了你大哥的好心,要是让你大哥来办,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娘会知道自己和大哥的谈话阿团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早上程氏的时候阿娘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下午居然没来问,肯定是个大哥通了气了。抬头,直视陈氏的眼睛“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忍不住。”
“如果大哥把这个事给认了下来,愧疚就先不说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爹了。”
“不把这件事说出来,虽然我也忍得住,可是以后,我恐怕连爹都叫不出来了。”
对自己的性子很了解,如果就这么忍了下来,时间久了或许就能淡忘一些,但是一看到和这件事相关的人或事一定会想起来,因为这就是一根刺!二叔不在了,还有二婶婶和许心瑶呢,就算没在一处用饭,这住一起,走在路上都随时能碰见。
这根刺,要是不拔出去,一定会越陷越深。
陈氏本来就没打算劝阿团,这会听到阿团的心里话更不会劝了,况且还有自己心理的那点小九九。听完阿团的话后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淡笑道“我不说别的,我只说他是你爹,这点不可能更改。”
“现在气就气了,日后久了,也不要一直放在心上。”
“你爹他……”
顿了顿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只是有些突兀的起身对着半冬吩咐“记得给姑娘敷眼睛,免得明天去女学眼睛都肿的不能见人了。”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按理来说,是要在家里呆着的。
只是阿团现在气狠了,不想和大老爷在一个屋檐下,明天要去女学躲清静。
对半冬嘱咐了几句才又回身看阿团“我这就回去了,好多事情等着我,你眼睛敷好了再歇息,我回去了。”阿团心里也乱的很,没注意到陈氏刚才语气明显的不自然,点头,起身把陈氏送到了门口。
今晚月色还是不错,能看到大半轮明月,锦瑟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扶着陈氏慢慢往回走。陈氏侧头看天上的月亮,虽然有些清冷,却莫名的觉得心情很好,忍了这么久,终于解脱了。一边走一边拐过回廊,就看到一个人站着的许潇然。
“娘,你没把那件事告诉小妹吧?”
连请安也顾不上,许潇然就这么直接的说出了口。
知道他是关系则乱,陈氏倒没有在意,只是好笑的开口:“在你眼里你娘就这么没脑子?我怎么可能把这件事告诉阿团呢。我不仅不会告诉她,我还会敲打这府上所有的老人,绝对不能跟阿团说那件事。”
听到陈氏这样说,许潇然一直微蹙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上前一步扶着陈氏的另外一只手往前走“儿子怎能如此想?只是怕娘关心则乱说错了一点半点,小妹这样聪明,被她给摸出来就不好了。”
许潇然对阿团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这次这么直接的闹了出来,那是因为爹确实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不太妥当,站不住理。可若是阿团知道了那件事,为了爹,她一定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
但是她心里又会一直的过不去,最后一定是郁结在心。小时候就知道阿团心思藏的深,这事要是被她知道了,好不容易活泼一点的性子又得被打回原型。
陈氏倒和许潇然想的不一样,没想到阿团会郁结在心,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后悔和愧疚而已。而且,现在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这样。夜凉天寒,可是陈氏却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这么多年,终于解脱了。
锦绣是自己的心腹不必避讳,大儿子又清楚所有事,更不需要避讳。
“这些年早就受够了,我,你爹,为二房收拾了多少的烂摊子?刚成亲那会,我还想着,好好扶持你二叔,毕竟没有他,就没有咱们现在的日子。可是他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连爹都不想放弃他了,好吃好喝供着就行了。”
“这些年下来,随着咱们家的圣恩越来越多,你二叔就越发的不知收敛!”
“不是我不知道感恩,只是我不是圣人!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十多年下来,越发的得寸进尺,圣人都会被他给气死。”
“阿团这次闹出来,我也算真解脱了。”
许潇然也知道娘这些年来,实在被二房闹的不安生,只是他实在不是那嘴啐之人,也没跟着说话,只是静静的听陈氏念叨,默默的把人送了回去。
陈氏离去后,阿团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思,浑身都不舒坦,可是又没发泄的地方。今天虽然冲着爹把心里的话给嚷了出来,说不快活是假的,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失望和不安。自己都说到这样的地步了,爹居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他没打自己,可也没有说二叔的事。
今天的事奴才们几乎都清楚了,半冬自然也了解。知道这会阿团的心情不好,也不知道该如何劝,都是主子,下人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是默默的执行陈氏的话,给阿团敷眼睛。江万里背着手从外面进来。
笑嘻嘻的走到阿团面前“姑娘?”
阿团抬头瞅了他一眼,没什么精神的恩了一声。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江万里还是笑嘻嘻的,只是把藏在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姑娘你看这是什么?”阿团抬头看向江万里的手心,是一个木制的娃娃,圆滚滚的身子,顶部画了年画上福娃的样子,偏生又给它加了两撇白色的胡子,看着挺滑稽挺讨人喜欢的。
阿团看着那个娃娃,没吭声。
江万里神情不变,只是把娃娃放在了阿团手边的桌子上“姑娘,你看着,奴才玩给你看!”说完就直接对着立着的娃扇了一巴掌过去。阿团和半冬都被江万里的行为吸引到了,一齐看向了桌子。
只见那娃娃被江万里扇的晃晃悠悠的,左掂掂右倒倒,来回几次后居然又立起来了。
见阿团眼里终于有了些惊奇不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的,江万里更加卖力道“姑娘,这叫不倒翁呢,不管怎么玩怎么打它都不会倒下去的,您试试?”一边说一边抓着阿团的袖口,让她去碰桌子上的不倒翁。
阿团顺着江万里的意思,轻轻弹了弹那娃娃,果然,它晃悠几下又立的端端正正的。唇边扬起了一抹笑,倒是开心了几分。江万里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半冬道“姑娘还没用晚膳呢,小厨房一直温着粥呢,你再让人做几样清淡的小菜。”
这一晚上的,谁都没吃饭呢,半冬有心让阿团吃东西也不敢说。这会听到江万里的吩咐,也不看阿团,应了一声,直接出去了。
阿团歪着脑袋,曲手弹着娃娃玩,轻笑“是太子哥哥让你送来的?”说着说着又是无奈了。太子哥哥也真是的,真想让自己发泄出气,就该送个丑点的,这么可爱的娃娃,怎么狠心去扇它巴掌?
不过心情真的好了很多,不像刚才的烦闷了。
“肯定是爷送来的,奴才没爷这么聪明的脑子,想不到这些个的!”
又凑近阿团耳边轻声道“爷说今天忙就不来找姑娘了,让姑娘好好歇息。”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来递给阿团“这个也是爷给姑娘让姑娘收着的。”
让自己收着,不是给自己的?
阿团一直看着桌子上的娃娃,倒没注意到江万里又掏了个东西出来。听到他这话才觉着有些奇怪了,接过来在手里细瞧、是一块漆黑的手掌大小的方形牌子,上面雕了一种虎头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身子,看着有些怪异。
这虎头雕的很是逼真,看着很是凶煞。
看了好一会后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直接问江万里“这是什么?太子哥哥为什么让我收着这个?”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是姑娘该用的东西。也不是普通的令牌,进宫的牌子阿团也有,还是皇后亲自给的。
那个牌子明显比不上现在手里的这个。
江万里神情有些郑重,吞了吞口水才直愣愣的看着阿团。
“姑娘,这是兵符。”
阿团:……
“爷说了,这东西他现在也用不到,先搁您这放着,用的时候再找您拿。”
阿团直接默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卫长恨在边关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卫家军,但是也有直属他的军队,连皇上都不能随意调遣的,只听他一个人的话。虽然他现在人在京城,但是把这个放在自己这里算什么?
继续抬头盯着江万里。
江万里抽了抽嘴角,犹豫了半响最闭着眼一口气道“爷说了,这个放姑娘这。以后姑娘有什么不顺心的,直接把这牌子撩出来,保证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说完就低头用手捂脸。
这么胡闹的人绝对不是自己那个聪慧过人的太子殿下,绝对不是!
入夜,阿团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是难过,不是烦闷,而是一只在抿着嘴笑。在床上扑腾了一会,伸手朝枕头下摸了过去,拿着那兵符细细的瞧着,手里沿着上面的纹路又细描了一次。
笑的很是开心。
太子哥哥,就算你没说话,就算你什么都没做,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无比安心。身外之物并不重要,只有你有这个心就可以了。阿团知道太子哥哥这是为了安自己的心才这么胡闹的,可是嘴角始终弯不下来,一直都在上扬。
哪怕脑子里一直重复那些话还是拉不下嘴角!
说不出的兴奋和高兴,浑身畅快极了,甚至想要尖叫想要大喊,想要告诉所有人告诉大哥,你看,他还不值得信任吗?他把一切都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