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塞巴斯蒂安太着急了,”马艾尔说,“在拿到抗体疗法的相关实验数据后,他第一时间就让我们进行了临床试验。”
江生倒是不觉得塞巴斯蒂安着急,“在我把这个项目交给姜教授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动物研究等大部分工作。姜教授邀请埃德蒙教授加入之后,也完成了大部分临床前研究。塞巴斯蒂安拿到数据后启动临床试验不算莽撞,只能说他对这个项目了解不足。他只看到了从细胞外液中成功提取单一抗体的实验数据,不知道这个项目被叫停的原因。”
江生说接着说:“早期我们曾用甲型h1n9型流感做过动物实验,发现要在宿主血清中显出中和抗体反应的大幅提升,需要大剂量的针对该流感抗原的单克隆抗体,被动给予抗体的疗法可以保护试验者免受病毒感染,但仅限于在病毒接种的前一天或感染后的数分钟内进行抗体注射。在此之前或者之后注射的抗体,则会失去保护作用。”
高扬听得一知半解,使劲转动自己那颗不怎么聪明的大脑袋,问道:“那在规定时间内注射不就行了?”
弗西斯戳着高扬的脑瓜子问:“你是不是傻?”
“老子是没你们这些专家聪明。”
在这种事情上,高扬认怂还是很快的,“那我哪儿说错了?”
“规定时间的意思是,你今天注射了流感抗体,明天就必须感染流感,然后抗体才会在你的身体里形成。”
弗西斯一边解释,一边损人:“你觉得这个可行性高吗?你能保证给你今天注射了抗体,明天就一定会被感染吗?”
高扬收回视线,有种小学被班主任骂得狗血淋头的感觉,偏偏人家说得有道理,他也不能反驳。
弗西斯不依不饶,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感染之后的几分钟内进行抗体注射。但是初期感染都是无症状的,谁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感染……”
“是是是,老子孤陋寡闻了还不行吗?”高扬忍无可忍,给了弗西斯一拳,“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好了,你俩加起来三岁吗?”乔画站在中间,隔开这两只小学鸡,问江生,“这就是实验叫停的原因吗?”
“不是。”江生摇摇头,“如果单独是感染时效的问题,那我们可以提取流感病毒,直接注射到试验者体内,在规定时间内再注入抗体。实验叫停是因为经过后期观察,我们发现即使是在规定时间内注射后形成的抗体,也有基因的限制。同样的抗体注入不同的基因,病毒在体内繁殖后还是会产生不同的差异。就像抛硬币,一面生,一面死。”
这次高扬听懂了,“就纯看个人造化呗?运气好的就能适应,能活下来的就形成抗体。运气不好的就抗体失效,然后被病毒感染死翘翘?”
弗西斯毫不吝惜朝他竖起大拇指,“这回不错,通俗易懂。”
“滚你妈的。”高扬说着又想和弗西斯干架。
乔画挡在中间,看到马艾尔对江生露出了崇拜的表情,“是的,在进行临床试验之前我也考虑过个体基因差异这个问题。但塞巴斯蒂安伪造了这一部分资料,让我们认为是可行的。前两期临床试验我们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等到第三期临床试验才发现第一批志愿者体内的血清抗体反应大幅提升维持了两个月之后就开始迅速下跌。”
“然后呢?”乔画猜,“你们没有叫停实验吗?”
马艾尔说:“我发现不对劲,立刻向塞巴斯蒂安提出暂停实验,但那时候塞巴斯蒂安和防疫局局长已经私底下达成了合作关系。”
“文鸿凯?”姜鸿说出一个被大家遗忘已久的名字,正是两年前发现防疫局大规模感染却瞒着没有上报的防疫局局长。
马艾尔点头:“塞巴斯蒂安向文鸿凯提出合作,说已经完成了抗体疗法的临床试验,有可以治疗初期感染的方法。那时文鸿凯已经快瞒不住了,怕事情进一步闹大会承担更多的责任,于是接受了塞巴斯蒂安的提议。”
马艾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想过阻止他们,但是我失败了,我被塞巴斯蒂安关在了你们刚刚去的那个地下室囚舱,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是差不多三个月之后,我才被doris放出来。不过,已经晚了……”
想起那段日子,马艾尔不愿多提,只说:“我被放出来的时候,基地里的人都已经死了,包括塞巴斯蒂安。我见到周闻溪教授时,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说道这里,他也不想再描述自己看到周闻溪时她变成了什么模样。
“你们等一下。”他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进了左手边的小房间里,过了五六分钟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绿色硬壳的笔记本,像极了乔画随身携带的那个本子。
本子上沾染了血迹,还有一些老旧的划痕,但看得出来马艾尔将这些东西保护得很好,还做了塑封。
“这是我在周闻溪教授身边找到的,”马艾尔朝着姜鸿深深的鞠了一躬,递给他,“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过里面的内容,有很多是她想跟您说的话。”
姜鸿颤抖的伸出双手,已经浑浊的双目好不容易才掩藏住的情绪,又一次翻江倒海的袭来。
他没想过还能拿到夫人的遗物,激动得根本握不住那个厚重的笔记本。
“砰”的一声,笔记本砸在地上,抖出了夹在书页里的黄色钢笔。
姜鸿痴痴地看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是我送她的啊……”
乔画弯腰捡起笔记本,心头的难受不及姜教授的十万分之一。
“我们出去吧。”
把笔记本递给姜鸿之后,乔画红着眼眶轻轻扯了一下江生的袖子。
姜鸿需要时间去读这本日记,更需要时间向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太太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