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用这种语气与这慈爱的男人对峙。后者神情一滞,眼角皱纹抖了抖,终于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来,语调归于柔和。“萱儿,爹知道你性子刚强,认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可这一次,你听爹的,爹不会害你。”
发妻之女,于他的意义终究不同。可那块重石随着敖霄一次次与庄子萱的接近,几乎要将他的心口压塌,让他不得不阻止。“爹,其他的事女儿都可以答应,可唯独这件事,女儿不能听爹的。”
没有丝毫犹豫,她语气坚定继续道:“冠军侯于我一家有恩,我虽为女子,却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大恩。如今他身中奇毒,女儿无论如何也会找到方法为他解毒!”
此刻,她根本来不及分辨心内到底藏了几分私心,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仿佛千斤顶砸在庄范心上。时至今日,他竟不知该为生了这么个好女儿欢喜,还是该为她的倔强不屈愤怒。沉默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失去全部力气,有气无力道:“罢了,此事以后再议,今日为父也累了,歇吧。”
望着那道瞬间苍老起来的踉跄背影,还有青石地面与鞋底发出的摩擦声,庄子萱心如擂鼓般,眼神参杂着心疼与不忍,狠心攥了攥手,低声呢喃。“爹,恕女儿不孝,女儿日后定好生补偿您……”第二日一大早,天才微微透亮,庄子萱刚梳洗完,就听外面纷踏声由远及近,很鼓点似的,俨然十分匆忙。刚侧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内官衣着的小太监慌慌张张扑倒在门口,急得满头大汗。“萱、萱太医不好了,大事不好啦!”
庄子萱如今已是太医院正五品御医,那些个宫里人因着她屡屡为宫中贵人诊治,心生敬佩,已经从原来的小庄大夫改口叫她萱太医了。只是这萱太医,宣太医,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不过瞧着门口魂不守舍的惊慌面孔,她只沉声问:“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
小太监顺下一口气,急忙叩首:“回萱太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晕倒了,还请萱太医前去救治。”
太子?什么时候连太子的病也归她看了?这狗皇帝一家,可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以为她是皇家私人医生啊!不过想想也对,太医,不就是皇家医生嘛。轻叹一声,她速速起身,走到门口垂首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引我入宫去瞧太子。”
小太监大喜过望,忙引着她一路来到太子寝殿。还没进门,就看着不少宫人神情紧绷,又捶手又叹气的,还一抽一抽的抹眼泪,好像太子已经殡天了似的,好不晦气。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毫不犹豫迈进高高的门槛,还未等凑近,就见榻边急得满地打转的六公主投来极其不善的目光。“你来做什么?太子寝殿岂是你能说进就进的!”
一张带着泪痕的娇俏容颜此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敌意。庄子萱提着药箱,根本不想理会她。“我自然是来给太子殿下看病的,还请六公主让开。”
说完,她绕开六公主恼怒的目光欲向榻边去,还未凑近,一只手便横加阻拦在面前,少女不依不饶的怒道:“庄子萱,你擅自闯入太子哥哥的寝殿,难道就不怕我派人将你轰出去吗?”
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放个狠话还这般幼稚。不屑的挑起眉眼,她平静道:“六公主不敢,你若将我赶出去,太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在这宫中便彻底孤立无援了。”
后宫本就在太后与贵妃掌控之中,更遑论皇后已经离世,这兄妹俩就好比案板上的鱼肉,任贵妃宰割。“你~”六公主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面门咬牙切齿。“你别以为这宫中人人都要仰仗你才能康泰喜乐,你不过是个小小太医,没了你还有旁人。本公主便不信,除了你便没人能救太子哥哥了!”
“来人,给我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拖出去掌嘴!”
少女怒气冲天,将宫中的戾气学了个十足,然而寝殿内外却没有一点点响动,一众宫人皆屏气凝神,假作不闻。毕竟萱太医的医术可在后宫中传的神乎其神,备受敬重,打了她,只怕内心也备受谴责。更何况还有冠军侯维护,他们哪里敢动。六公主见半天没有动静,噙着怒火的双眸更是火焰高窜,对着畏缩不前的宫人发出上位者的威压。“你们一个个都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连本公主的话都不听!若再不上前,本公主便打发你们浣衣局,一个也不能少!”
宫人们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庄子萱何尝不知,六公主的心结在赵元稷,女人的嫉妒,可以烧光所有的理智。可榻上男人清白的脸色却提醒她,必须将这火尽快浇灭。